福礼酒楼临街的一间厢房里,窗子打开着,我站在窗前,看着窗外一成不变的景色。一片欣欣向荣之景,今日却肃静得发颤。百姓们站在街道两旁,就连福礼酒楼临街的屋子都被占用了。只等着出征的军队经过这里,好一睹宋室铁将军的风采。
屋子里原本只我一人,黑豹推门而进,在我身后低声道:“属下多谢暗主的安排。”
我淡然说道:“不必谢我。要谢就谢杨业吧!”
黑豹倒是很诧异:“难道不是暗主故意让杨七郎听到的吗?”
我回过头冷笑:“我有那么厉害吗?还故意让他听见!欠了杨业的人情我要怎么还?!”
黑豹不再言语。
一想到这个就气不顺。
黑豹的那位亲生父亲也在出征之列,但不幸地被分进了潘豹的队伍里,这可愁坏了他。他家的那个缺德老婆不知怎么想的,让他来找黑豹,想办法把他父亲调进杨家军的队伍里。黑豹自然也担心,也找了人。但那位是潘家手下的主儿,愣是不同意。黑豹好话说尽,钱也花了不少,可那位就是个无底洞。没辙了,黑豹只能来找我。
我答应他尽力去办,便找了杨家军里面专门负责人手调动的五品将军齐程。我和这位有交情,而且这位也经常到福礼酒楼里来,又是金陵的同乡,答应我会帮这个忙。
可没想到这事儿被杨七郎听了去。鬼才知道这杨七郎和牡丹一样有听墙角的嗜好。虽然他刚贴上就被我发现了,但他也看见了齐程。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第二天杨大郎就上门了。至于为什么是他不是杨业,估计是上回吵得太厉害以致他不想再来吵架……或者他很忙的缘故。
杨大郎开门见山:“不知徐少爷昨日宴请齐将军,请他帮什么忙呢?杨某可以知道详情吗?徐少爷也知道,杨家军即将出征,许多事情杨某不得不问个明白。”
这一次,我总算体会到来自高阶武将身上的压力。
可我偏偏不怕。我明白他的意思,大战在即,有那样不靠谱的元帅,他当然怕别人在背后给他们捣鬼。
“昨日,杨七公子没有听全。我请齐程将军,只是想请他调一个人到杨家军麾下,没有其他的意思。”
“徐少爷要调何人,为何要调到杨家军麾下?请徐少爷告知。不然,杨泰就要请徐少爷走一趟衙门了。”
呵呵,真是直接。
我装出犹豫不决的样子,像是在权衡利弊,最后下定决心,道:“徐凌还不想去衙门。罢了,说出来也无妨,这是金陵徐家老一辈人都知道的事。”看他被我吊足了胃口,才慢悠悠道:“我那三兄弟,并非我亲兄弟,是我父亲收养的孩子。”
见他虽然面漏惊异,目中却含了然之色,心中冷笑:要装也装得像点啊!你杨家昨晚就把整件事调查清楚了,这会子倒在我面前装样子,还装得这般拙劣!
“他求我,给他父亲、哦,亲生父亲调入杨家军麾下。我好歹做了他这么多年的哥哥,这个忙还是该帮的。”
杨大郎也不笨,自然表示出一幅听明白了的样子,何况他本来就知道实情。一想到这个,我就忍不住想拿鞭子狠狠的抽两个人,一是杨七郎,第二个就是黑豹的亲生父亲林闵!
当年一点骨气都没有地投降,停妻另娶,护不住儿子;平常嫌弃自己的长子做了商人,不肯叫人知道。杨家一问,他就把儿子给卖了!
想想黑豹之前在金陵把自己执行任务得来的钱寄往汴京,为了那一家人向我下跪求情,最近又一直为他奔波,我就恨不得拿起鞭子抽得他满地找牙!
眼前的杨大郎还在盯着我,我忙恳求道:“还请杨公子别将此事宣之于众,我那三兄弟不想影响他父亲的仕途。”
长子做了商户,按以前的规矩,林闵的仕途可就走到头了。
杨大郎拱拱手:“杨泰明白。”
他当然明白,他全知道!
末了,他问我:“徐少爷赞同令弟这么做吗?”
我笑道:“其实无所谓赞不赞同的。天理人伦的,我拦着,也不是回事儿啊!”我得是个开明的哥哥。
他点头,却道:“到底是亲生父亲。人活着还得顾孝道,若是连孝道都不顾、亲生父母都不认,岂不是连畜生都不如?”
我亦道:“古语云‘父慈子孝’,若是做父亲的都没有父亲的样子,又怎能要求做儿子的呢?比如说我那三兄弟,他父亲护不住他,任由继母把他赶出家门,哪里还有父亲的样子?我那兄弟纯孝,孝顺我父亲,又不肯将亲生父亲忘到脑后。若是换了我,我必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