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六郎离开后,我想了很久。他是来劝我留下的,最后留不下我,大度地说祝福。
我忽然间就想起了刚进入暗影阁时,一位前辈看着我说:“进了暗影阁,这辈子就别想离开了。”当时同行的伙伴中有人问,真的没人离开过吗?前辈用高深的眼神看着我们,有一种人可以离开,那就是死人。
当时,我们十几个被吓得噤若寒蝉。
我是怎么进入暗影阁、怎么遇到阁主的呢?好像是逃出质子营后,几个宋兵追了上来,他们要我求饶,我没张口,只是想着,就算死了也得拉着一个垫背的。也许是小时候练过武功的底子在,我真的杀了那几个人。然后,我才发现一身黑衣的阁主就那样静静站在一边,看着我杀人。
黑夜里看不清他的模样,全身都裹在黑衣里的阁主简直就是地狱里的鬼一般。他说,我真是喜欢你这种脾气。
小狼一样,你这孩子适合跟着我活着。
要跟我走吗?
我犹豫了,毕竟我是想回家的。
他又问,不想和我走,你要去哪儿?
我不知道。
你父母在哪里?
他们不要我了。
跟我走吧,人活着需要有位置,我会给你一个位置的。
那是我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阁主带着我走进大堂的时候,前面三个座位,一个在正中间,另外两个一左一右,比中间那个低了两阶——中间那个自然是阁主的,十六岁那年,我坐在了右面那个位置上。
呆坐了很久,我才吩咐阿茶准备离开,并且她也要和我们一起撤离。“你来我这儿很多次了,天波府不会不怀疑你,你跟我们一起撤。到金陵由影主安排。”说是安排,其实我心里也有数,像阿茶这样,只能留在总部整合情报了。
“对了,你来的时候杨七郎在做什么?”
我只是不经意地一问,阿茶的脸色却有些不对劲儿,她说:“七少爷在和人练枪法。”
看着阿茶那不自然的脸色,这个“人”只能是那一个人了。我站起身,“你先回去吧,金陵的消息注意着点。”
上次我命令隐卫的事还没着落,初音的信就过来了,当然是别人谁都看不懂的密信,只有八个字,“好好养伤别瞎折腾!”看完后我只觉得刚愈合的伤口又要崩开。心里想着等我回到金陵,一定要好好盘问,我吩咐人救你怎么就是瞎折腾了……
走出房门,熟门熟路地来到杨家的这片练武场,里面有两个身影正打得难舍难分。杨七郎年纪小,但毕竟也是将门虎子,一杆枪在他手里被耍得虎虎生风;再看杨业,那是戎马半生的人物,他手里的枪仿佛游龙一般,将杨七郎压制得十成十。
我躲在阴影里边看边评价,旁边杨三郎凑过来,“老四,没人拦着你,你怎么不进去?”
我道:“不想进去,偷偷摸摸看有感觉。”
杨三郎摸着下巴,“这是什么理论……不过似乎有点道理啊,你嫂子每次研究新菜,我都感觉偷摸着吃才好吃。”
我看看他,“嫂子真是辛苦。”
“那是,咱们杨家的女人都是能撑起半边天的……”
话还没说完,一杆长枪破天袭来,我俩迅速躲开。抬头一看,杨七郎握着枪不知所措,另外那位……就是他偷袭我们。
他背着手,看着杨三郎把兵器递过去,“要看就正大光明地看,偷偷摸摸做甚?”
杨三郎笑道:“爹你不知道,四弟他和我一样,都喜欢暗爽这种感觉。”
什么叫和你一样?
这时,杨七郎跑过来,“四哥你伤好了吗?”
我还没说话,杨业就插嘴道:“伤还没好,乱跑什么?万一再伤到怎么办?”
“要你管!”我咬牙道。
气氛一时尴尬到不行,杨三郎打圆场道:“爹,四弟也是待闷了,走走而已,这是在家里怎么会受伤?”
杨七郎也过来拉我,“四哥你看看我这套枪法,爹说我有进步呢!”说着,不由分说把我拉到练武场,自己耍了起来。
我对枪法没什么研究,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个好歹来,偷眼去看杨三郎和杨业的表情……杨业面无表情,杨三郎倒是点了点头。
也许真是有进步?
武将的感觉就是敏锐,杨三郎一瞬就发现我在盯他,“四弟你不看七弟的枪法,看我干什么?”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