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钟表一样,他每月都固定会来一次办公室,并且总是迟到。他年纪很大,衣着破烂,闻上去一股烟味。他没刮胡子,但就算刮了胡子,也会漏掉几处。他的裤子皱巴巴的,而他每个月来都会穿着相同的运动衫。黑框的塑料眼镜看上去至少有二十年了。不论春夏秋冬,他脚上总是穿着一双老旧破烂的运动鞋。他的名字叫做约翰。
他慢吞吞地走进来,在窗口签好名字,尽管看到标识牌上清楚地写着“请登记,并就坐”,但他仍然站着。他会站在窗口处,直到你抬头朝他微笑,接着他会对你小挥一下手。就算你没有立即打开窗口,他一旦看到你,就会开始喋喋不休。他总会讲些不好笑的笑话,我打开窗口听他讲话,每个月的笑话都一个样,而每次我都会像第一次听到那个笑话那样,笑出声来。
看完医生后,他要花很久才能走出屋子。在出口的窗口,他会把自己在进门窗户处所讲的笑话再重复一遍。有时,他会谈谈自己参战的经历,二战。在故事的最后,他会说:“好了,就像法国人一直说的那样,‘因为战争(ceilaguerre)’。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意思是‘这么做,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战争’。”他疲倦地笑了笑,拿好下一次的预约卡,再慢吞吞地走出去。
我曾想过法语的那句话,我曾想过究竟是什么,让他说这话时看起来如此疲倦。我肯定他有一百万个故事可以讲,我希望我们能在另一个场合相遇,这样他就可以将这些故事一一道来。他的双眼似乎被一千种回忆困扰着,而每次我听了他的笑话笑出声来时,他似乎都很开心。
我笑的时候,他阴冷苍老的双眼似乎明亮了一点。我觉得要是他能把故事全都讲出来,双眼会明亮许多。
约翰去世了,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很伤心。我非常期待每月一次和他的见面,希望自己能记得他过去一直说的那个笑话。我希望他能和老战友坐在桌旁,讲同样的笑话,并从他们那里收获笑声。我希望他能在这里,讲述他的故事,讲出来的故事越多,双眼就逐渐越来越明亮。而我将牢记的,就是那句法语……“这么做,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战争。”以及约翰脸上疲惫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