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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石异在睡梦中醒了过来,一种若隐若现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似乎有人在轻轻地叫着他的名字。

夜已经很深了。当石异在蒙慒中走出帐篷时,不由得猛地打了个寒颤。绿色和银白色的魔法树交杂在丛林深处的山丘上,此时如同繁星般闪着暗淡的光芒,衰弱的虫鸣和林间深处食肉动物的嚎叫声,此刻隐约地都传递到石异的耳里。

“石异——石异——”

怪异的波动,使得石异的脑海里有所震悸,他慢腾腾地转过身子,麻木地往丛林深处走去。

是谁在叫我呢?好象是梅,好象是母亲,好象是奇玛小姐……

那种熟悉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魔力。石异渐渐感到有些睁不开眼睛了,但他仍然深一脚浅一脚地不停地往前走着。

丛林的深处,在一块长着爬藤和几株比人还高的彩色蘑菇的地方,有一个黑袍子的魔法师正静静地站着。他的双手张开,正释放着紫红交错的复杂光芒。他的身体站在一个多边型的魔法阵当中,魔力自魔法阵充盈而向外透出诡秘的元素力量!

石异睁着无神的眼睛,一步步地走近这个魔法阵。

“石异——”神秘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

“我就是。”石异慢慢地以平淡的语气问道,他的样子似乎是在梦游当中。

“我是你的朋友,我需要你向我说实话,不准隐瞒!”

“我不会隐瞒……”

“休格是怎么死的?”那个声音在石异的脑海里波动着。

梦游中的金发男人象述说一段枯糙的事情一样,平静地把休格死亡的原因说了出来。对面的魔法师感到一阵心悸,甚至连魔法阵都产生了震动,差点使得他对石异的施法产生破绽。

在他加大力量透过魔势,干扰石异的正常心理之后,他这才松了口气,胸中的那个神秘的音调继续响起,“他的那本魔法书在哪里?”

“他毁掉了。”

毁掉了?这个魔法师难以置信,“那本魔法书很重要,你记得他怎么交给你的吗?”那个明显带着提示性的声音渐渐高亢地道。

睡梦中的石异带着费力思考的样子,良久才道:“他烧掉了。他没有给我任何东西。”

该死的休格!这个魔法师恨恨地在心里骂着。“那么,你为什么要到德野去?”

“我答应休格,把他的遗体送到渊都城去埋葬。”

“他告诉过你,那本魔法书被他放在什么地方吗?”

“……”很长一段的沉默之后,石异缓缓地摇着头,“他没有魔法书,魔法书烧掉了……”

真的毁了?这个该死的顽固的流氓老家伙!魔法师不能克制地在心中大骂着。那本莉恩·普斯的术之秘典,对于任何一个魔法师来说,都是可望而不及即的最高层次的法册。如果能得到一观,哪怕是不能再活于世上,他们也会心甘情愿。然而,休格毁掉了它,这个怪异的老头儿竟然毁掉了它!

他为了追踪这本法册,蹑着休格的路线,一直跑了大半年,最后到达巫族的地界。在神圣德野联盟王国德野邦的策动之下,他们秘密地释放出那本法册的消息,甚至巫族王廷和魔人国都出动了。然而,在他们最有希望得到这本法册的时候,却传来令人震惊的消息:休格毁掉了莉恩·普斯的这本伟大手稿!

于是乎,身份特殊的石异成为他们仔细调查的对象。因着广海是巫族地域的关系,他们并没有立即下手,而是等到美雪一行护送休格的遗体到达丛林边缘的时候,由他亲自发动高阶魔导师“心灵探秘”的魔法阵,准备从石异的心中掏出点什么。按他的想法,只要一旦发现那本书在石异或者谁的手上,他们便可以从容地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得到它。或者,这本书会被休格放在哪里,他们也能提前一步,把它得到。

然而,他们只是得到一个非常震憾的消息,休格的确把莉恩的手稿给焚毁了!这个打击使得石异眼前的这个魔法师几乎要埋怨起来。

就在他心神出现了稍许空隙的当儿,石异本身的魔法气息立刻被惊醒了。魔法元素在他的体外迅速沸腾,以抵御这种高强度的法力侵袭。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这名资深的魔法师也同样发现了被自己定性为猎物的家伙突然能挣脱开“心灵探秘”的魔法阵的威力,而竟在如此短的时间中释放出这样惊人的魔法气息!

“你是谁?”石异冷冷地问道,他连续后退了三、四步,这才从震惊与张惶中摆脱出来。他浑身上下的魔法元素组成着最高的自然防御壁,这是在对手有着超乎想象的强大能力时他才会有的感受!对付休格时,他曾经出现过一次,然而这一次,他又同样地感受到了!

眼前这个家伙绝对是高阶的魔导师,他的巨大力量说不定可以在瞬间摧毁十几个十级以下的魔法师!

“好小子,你还真不愧是休格看中的人材!”那个魔法师用苍老而不带情绪的语声冷冷地道。他也颇感意外,眼前这个似乎二十出头的金发小子,居然能破开“心灵探秘”的最高阶魔法阵的束缚,恢复清醒的神智!这在他的魔法试炼中从来没有出现过!

“你跟休格大人……”石异惊诧地道,然而他丝毫不敢放松自己的戒备,因为眼前这个魔法师,仍然弄不清是敌是友!更何况,他竟然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到这里来的!他不是应该睡在帐篷里的吗?

他清楚地记得的最后一件事,也就是听到那种声音在轻轻地唤他。他走出帐篷之后,就什么也记不得了!

是的,绝对是这个家伙干的!石异的心里震惊多过于怀疑,这个魔法师的能力如此之高,居然能令他也陷入迷失之中。他的法力应该绝不低于十五级!

“你没有必要知道,小子。”沙哑的声音缓缓地道,他的眼中射出寒芒,“祈祷吧,你很快会离死不远了。”

石异吃惊地退后一大步,“你想杀我,为什么?”

“不为什么。”魔法师冷酷地沉默了片刻,道,“我只是想看看,休格这家伙到底看中的是什么人!”

一个奇怪的暗色球体在他的手上渐渐成形,令石异大吃一惊,“黑,黑魔法中的‘黑洞光球’?”

暗色的球体中忽然显出隐隐的白光,似乎想极力挣脱到球体的外围去一般。但石异知道,那个暗色球体是以魔法力束住的各类非暗介质的元素,它们是无法逸到球体之外的。而这个魔法的恐怖之处在于暗球会吸收各类对他攻击的魔法元素,增加到一定威力之后便会爆炸开来。曾经见过洛邑村黑魔导师徐闻示范性的一击之后,石异牢牢记住了这个魔法的名字。

对面的魔法师似乎微微一怔,道:“你知道这个魔法?”他顿时将暗球的力量再增三成,倏地直射出去!

石异念叨起精灵族水系结界咒语,瞬间张开抵御的力量。他明白,对付这种吸收元素的高阶黑魔法,如果攻击的话,将会为自己引来灾难。

暗球在结界外面轻轻地炸开,不带一丝声响地,疾速地往黑洞内吞没着无数各种各样的元素光线。石异似乎肺腑要被掏空了似的,勉强运起法力抵御着这股魔法牵引,似乎非常之久的时间过后,他噗地跪倒在地,张口喷出一支血箭来。

暗球魔法的力量恰在此时被完全抵悄。周围的一切似乎都静悄悄的,然而,以可怕的魔法师为中心的九十尺方圆内,所有的魔法树都变成了死灰色,它们的魔法元素被巨大的暗洞吸取一空,而这种能量爆发的结果,更使得以各类魔法元素为生的这种奇特植物再无法生存下去。也就是一瞬间的功夫,这些引以为傲的那岩地区特有植被,结束了漫长的生命。

“好强大的抵御力量啊……”沙哑的声音喃喃地自语道,他的眼光中的寒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怀疑的神色,“休格不愧是我的前任啊!现在我的能力,恐怕没办法和他相比呢。这个小子拥有那么强大的血元素力量……超乎想象的力量……可惜,他只会这些可笑的低能法术。休格啊,究竟你有没有教过他呢?”

法术的力量要适合魔法师的能力,这是不用多说的定理。一个低阶的魔法师,他是无法使用高阶的法术的,这就好比是一口才装一半的碗,要它倾倒出一碗水是不可能的。而随着法力的不断提升,魔法师们应该学会并不断实践新的更高阶的法术,否则他们的魔法杀伤力和自身元素吸收能力都会减缓,甚至保持在原有的低阶水平。对于高阶魔法师来说,使用高阶法术虽然更耗费他们的法力,然而这种试炼是提升自身魔法能力和驾驭法术能力的要旨。他们会因此而受用无穷。

很可惜的,石异属于法术力量不适合自身力量的典型。他在洛邑村中虽广受魔法大师们,还有精灵族奇玛的指点与培养,然而那时他还只是个孩子,别人也没有想到他的魔法力会一举突破七级。而今,因为不停的作战(银虎群、盗匪团),以及那块他偶然获得的龙精血魄的滋养,他的法力早已到达了高手的境界,只是苦于没有学到更深层次的法术而已。

只需要自己再动一动指头,便能从容击杀眼前的金发小子之时,这个拥有可怕能力的魔法师感到了稍许的动摇。

“这么强悍的小子,如果能收服他的话,那么我很快就能够将他锤炼成可怕的魔法师了!这么个心思单纯的家伙,又有接近恐怖的强大血元素能力……真奇怪为什么没有人来找他的麻烦?”

魔法师转动着十几个念头,然而依旧是感到有些不解。开皇大陆上的魔法师们很少是血系魔法师,这是因为血元素的特质所决定的。血元素虽然能量巨大,超乎其它元素,但它基本上没法通过魔法介质被人吸收,所以血系魔法师们只能通过杀戮,造成敌人的死伤,来增加自身吸引血系元素的能力。

随着血系元素的增加,配合高阶的血系法术,可以达到惊天动地的魔法效果。然而,也因为血系元素难以获得,那些因为达到了一定吸取和伫藏能力的魔法师们,往往就变成了修炼者们竞相追逐的目标。一旦使这些血系魔法师死亡,他们体内的此类元素便会随之转移到杀戮者的身上。石异拥有着不可思议的强大血系元素,却没有人追杀他,这的确令人奇怪。

然而,这个魔法师没有想到,眼前的金发小子从小到大,就没有学习过血系法术,他一直是以水系魔法师自居的,至少到现在为止也是如此。当然,这里面石异的父母的指导作用是不可忽视的,他们总想自己的孩子安安稳稳,哪所放弃他身体里的强大的元素能力也不要紧。直到那一次石异在广海魔法师协会的资质认证中心,经过魔法师西曼的发动之后,他才真正明白掌握自己的元素是哪一类。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石异才真正地想弄清楚自己身体的秘密。

从石异在腾啸峰上的表现,一直到广海近来的诸多传闻,使得这个魔法师对石异有着相当不错的印象。他有过数以千计的弟子,然而却没有一个有着象石异这样独特的禀赋,只是从直觉之中,他便发现眼前的金发小子象是块蕴含着宝贝的石头,只是还没有被人发现罢了!

既然休格的确没有将法册流传下来,这个魔法师的眼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石异的身上。象这样的人并不多见,在德野王国,为了延续他自己的地位和权力,为了能最终帮助老国王古恩,将诸侯国清逐干净,这样的人材实在是不容错过的。

他的目光微微犹豫了片刻,便走上前,施念咒语,将石异救醒。

石异瞪着眼前的“敌人”,一时还不能确定为什么对方要救他。

“你,你到底是谁?你想要干什么?”他又惊又疑地问道。

经过长长的沉默之后,沙哑的声音简单地道,“我只是奇怪你的体内为什么元素的撞击是那样的强烈。石异,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我需要回答你吗?”石异警惕地反问道。

又是一阵阴冷的沉默,那声音更加冷淡地响起来,“你不需要回答我,只要对你施术以后,我便能确信你讲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要试试吗?”

石异沉默了片刻,大声道:“不!你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跟休格大人有关呢?”

“是的,石异。”那个沙哑的声音道,有着说不出的疲惫意味,“我可以告诉你,我是冲着那本魔法书来的。”

一时间,石异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想起休格临死之前的真挚表露,还曾请自己不要陷入那种欲望的圈套里去。不知是愤懑还是不屑,石异冲口叫道:“你的魔法能力难道还不足以使你从欲望中解脱出来吗?你还要苦苦地追求些什么呢?”

这句话象石破天惊一般,使得这个可怕的魔法师竟然被震撼了,并情不自禁地退了半步。他被这富含哲理的话语完全迷惑了,喃喃地自语道:“你在说什么……欲望?我需要解脱什么?欲望?!”

“人人都有欲望,有些是好的,有些是不好的。”石异冷冷地道,“好的欲望可以帮助人,改变人,可以让他们愉快,知道生命的方向。而坏的欲望只是自私和无聊的结晶,它只能带来灾难、破坏,甚至造成伤害和死亡!沉溺于欲望之中不可自拔的人,是真正痛苦的人。然而,他们总是觉察不到这一点!”

魔法师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并非因为天气的变化,而是石异这番话真正触动了他心里的一根弦。一霎时间,他明白了自己在魔法上的高超成就,并不是意味着他做人也同等高超。“沉溺于欲望之中”这句话,让他深深体会到几十年前自己的师父所说的大概相似的语句。

“杰特,你是个太过执着于成就的人,虽然你的天份很高。但是想修炼成功最顶尖的魔法,就必须放得开,要心无旁鹜……”

此时,这句话象打了个闷雷似的,在耳旁敲响。他沉默了良久,才勉强克制了自己纷乱的心态。

石异,这是一个怎样的人呢?他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个一点也不示弱的年轻人,露出一丝会心的笑意,“说得好,孩子!你能否答应我不要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任何人,连梅也不行。”

石异大吃了一惊,眼前这个魔法师似乎知道他的一切,然而他却不知道这人的名字。他吃惊于对方平静的语气,但他知道,如果自己不答应的话,说不定灾难会落在梅的头上。

“我,我可以保证!”他低声地发誓道。牵扯上了自己最心爱的人,石异不得不垂下他那倨傲的脑袋了。

然而,对面的魔法师不象有所恶意的样子。他的眼光变得温暖和熙,淡淡地看着石异,似乎在看着自家的孩子。他飘然而去,似乎在魔法元素中突然消失了一样。

石异怅然若失地看着,心里有些莫名其妙的想法不断冒出来。

这个法力不亚于休格的家伙,他到底是谁呢?

时间坐标376,351。第四季。

艾鲁达西亚魔人帝国首都巨柳。

当帝国将军孔冉穿越长长的宫廷廊道之时,所有的魔人卫兵都肃然地举起手中的枪矛,向他致敬。

皇帝希勒一世对军队的改革,使得艾鲁达西亚魔人帝国的军队在近年内发生巨大变化,严整的军容和非常严厉的军纪,保证了魔人族骑士团的生存和战斗力。而被誉为皇帝亲军的“闪电骑士团”,更是秉持了一贯的严格作风,令对手望之生寒。

孔冉从腾啸峰一役败归之后,先行派出快马向皇帝报告,随后,他率领着残兵败将急赴巨柳请罪。

不用说,先行得到消息的皇帝陛下十分震怒。孔冉的心头掠过不祥的阴影,他明白自己也许得为此付出性命的代价,因为希勒一世的作风不同于以前的魔人族帝王,他虽然也十分崇拜战争,但从来没有放弃过对犯错的下属进行的严厉惩罚,以此杀一儆百。

孔冉走近宫廷之内,才发现这里的人比他想象中还要多。除了皇帝希勒一世,他的最亲信的心腹,也是帝国宰相舒达若侯爵也在旁边。此外,帝国魔法师协会首座长老,十二级血魔导师埃塔爵士,客座首席长老,十五级风魔导师、七级水魔法师庆之忌,北方军团团长,九级骑士、三级魔箭士、初级火魔法师熊炅伯爵,南方军团团长,七级魔法骑士、二级土魔法师毕取子爵,帝国第四骑士团团长,八级战士侯宜子爵,罗郡领主,四级战士稠雕爵士等等,都在场中以沉重的目光看着他。

孔冉心头更加低落,他迅速地走到御座之下,跪倒在地。“臣孔冉未能完成陛下交待的使命,在此以待罪之身,听候陛下的发落!”

大厅中一时静可落针。宰相舒达若咳嗽一声,方想发言,已被希勒一世冷冷地挥手止住。沉默了良久,皇帝才开口道:“陈汤爵士的伤势如何?”

孔冉垂首道:“臣已将爵士送往魔法师协会丰镐城治疗中心,陈汤大人肩臂和胸腹部、腿部多处重伤,仍在昏迷当中。”

希勒一世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听说魔法师协会次座长老普达牺牲了?我的禁卫骑士团魔法长老埃斯,以及特伊迈和肖他们,都不同程度的受伤?”

孔冉头垂得更低,众人噤若寒蝉,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将会雷霆震怒的皇帝陛下。

希勒一世忽地站起身来,然而,等到众人的心直提到嗓子口上,他们的皇帝却又仍然负手来回踱步,并不发言。

“陛,陛下!”宰相舒达若侯爵再次开声道。

希勒一世的眼光斜睨着他,显示出十分的不悦。舒达若强忍着惧意,恭敬地禀道:“陛下,孔冉伯爵这次出师失利,实是有着很多微妙因素的。因此这次失败,不应该归咎于伯爵大人一个人。臣察敌有误,应当负起首要责任!”

孔冉是皇帝的心腹爱将,而他更是曾对舒达若有过厚恩。如今时过境迁,宰相大人并非当年的小官儿了,他感恩图报,决定一定不惜一切,保荐孔冉将军不死。

然而,皇帝的话语却令他大为震动,“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将此次失利的罪责归于孔冉的?”

“这……”舒达若象被塞了个桃核似的,半晌讲不出话来,只好讷讷地道,“陛下英明,英明!”

希勒一世冷哼一声,大声道:“既然我派出去如此精锐的部众,最终没有能够得到胜利,那么这就绝不是人力所能左右的胜利了!普达长老、陈汤爵士、孔冉将军,这几位哪一个不是我希勒的鼎助?哪里知道事有未逮,如果我再下令追究这个责任,那么我岂不是成为一个道地的昏君了吗?”

一时,厅中谁也不敢接这个口。只有孔冉的语声渐渐哽咽起来,重重地叩首道:“陛下,罪臣辜负了陛下的圣恩!臣罪该万死!”

“起来吧,伯爵。”希勒语调平稳地道,“虽然没有得到那本魔法书,可是它也没有被德野王国得到。眼下最重要的是扩军备战,积极地做好北进的准备!孔冉你身负中部军团团长的重任,一定要加紧操练备战,不要忘记了军人的天职。”

“是的,陛下!”孔冉万没有想到希勒一世会如此简单地赦免他的过错,激动之余发誓要效命毕生。

几位军团团长和骑士团团长脸现欢容,他们都为自己的同僚被皇帝开恩而深为释然。孔冉站到他们身边,立刻也投以会意感激的眼神。

希勒一世询问的眼光仍然射在孔冉的身上,“伯爵,听说我赐给你的宝剑被休格那个老怪物将魔法元素都吸尽了?”

孔冉吓了一跳,暗道陛下如何能知道得这样详细?连忙将佩剑解下,跪呈上去,“是的,陛下,臣战毕才发现这柄剑已经没有了风系元素的魔法力量,真是对不起!”

皇帝侍从将佩剑递上,希勒一世抽出把玩了一会儿,慨然道:“魔法师休格真是一个可怕的人物啊!这种人居然不为古恩老头所用,看起来德野王国的命运如何,可想而知了!伯爵,我将这柄剑收回了,改日另外赏赐你一柄吧。”

孔冉连忙叩首,“多谢陛下圣恩!”

从宰相府拜谢完毕后,孔冉回到府中,夫人捷丽尔含悲带嗔地扑上前来。

“大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别这样,夫人。下人们都看着呢。”孔冉略带欢喜又带着点忧虑地轻声说道。

“管他呢,让他们看去好了。”捷丽尔呜咽道,“女儿走了之后,你又被陛下派遣到丛林里去公干。我真怕你们碰到兽人族……我不能再失去你了,大人!”

孔冉轻轻抚拍着她的后背,“唉,我怎么会把兽人族放在眼里呢。可是那个魔法师休格,真是可怕得要命啊。我差点真就死在他的手上啰。至于女儿嘛,那个淘气顽皮的小孩,让她在广海城受受苦也好……”

捷丽尔瞪大了眼睛,不能置信地看着孔冉,“女儿找到啦?她在广海?”

“真是有了女儿就忘记我了呢,”孔冉佯装嗔怪地道,“哎呦,我的肩头还痛着,老婆快帮我捶一捶。”

捷丽尔哪能不知道自己丈夫的脾气,笑着狠狠拧了他一把。在她的逼问之下,孔冉连忙将此行的事情一一交待清楚。捷丽尔听说孔爱居然开了个小商团,又是吃惊又是欢喜,不觉哭了起来。

“啊,女儿若是被人欺负,那可怎么办哪?好歹我们家族也有着帝国皇室的血统,跑去开什么商团?真是招人耻笑啊。”

“也不能这样说嘛。”孔冉不满地道,他忽然想起来钢焱商团的赫尔利,自觉孔爱呆在广海,未免不是一件有利的事情。“女儿还小,正应该受点委曲,吃点苦头,这样也好为她以后要走道路设想嘛。我们家族一直没有个象样的商团,现在女儿已经开始了她的事业,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嘛。”

“啊,我才不要女儿象她外公那样,变成个商人!”

“好了好了,这件事我已经有主意了。你仔细想想啊,若是你是一只被困在笼中十几年的鸟儿,你会不会很希望被放归到自然之中呢?”

捷丽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孔冉语气坚定地道:“女儿就是这样的鸟儿,我们的家族虽然还不是很保守很严厉的,但她仍然受不了了,就是因为那种皇室的思想在作怪!老婆,我希望以后你不要再对她的正常爱好加以限制了,否则我们的女儿真的会离我们越来越远。”

捷丽儿紧张地扑进孔冉怀里,“不要啊,我真的不要看见女儿会讨厌我们哪!”

“放心好了,我已经留在彦彩大人呆在广海,秘密帮助女儿,相信很快他就会把好消息带给我们了!”

话锋一转,孔冉沉重地道,“此次多亏陛下开恩,赦免了我的死罪,为此,我孔冉要更加卖力地工作了!陛下制定的北进计划,绝不能再因为一两处失误而受到波折,我明天就得离开巨柳,前往中央军团的属地!老婆,这次我希望你不要再吵着要跟我去,好吗。”

捷丽尔眼珠一转,笑起来,“我当然不会吵,我会不声不响地跟着你呀。”说完,也不管孔冉是什么样惊惶的表情,自顾自大笑着离开了。

“天哪!”孔冉眼球突出地喃喃道,“看来想一个人清静几天是没有可能的了!”

这些天,美雪的第一小队算是经历了一次比较艰苦的行军。虽然他们都是较有经验的佣兵,但是对于穿越巫族丛林这件艰苦的活儿来说,仍然是有着不同样的“深刻体会”。并且在奇洛山脉附近遇到罕见的雾瘴,差点使得有些人丧命于此,故而他们不得不在丛林里多停留了好些天,直到瘴气淡去,这才能够越过那个危险的地方,而往魔人国边境走去。

巫族与魔人国交界的地方,称作理阚。这个村落在洛邑村东北面十五里,然而,隔着重重的山林,两村并不能很快地来往。而理阚显然更适合作为聚落,因为到达广海的丛林小径就是从他们村口路过的,这条交通要道的存在,使得理阚的人口几乎是洛邑村的十五倍之多。

路过理阚村,便是艾鲁达西亚魔人帝国衡州南尾郡。这里河网密布,草木繁茂,天然的渔业和基础手工业的优势,使得这片土地上,也出现了相对稠密的城邦和邑聚。郡治西瞰城,座落在汉密尔顿河、马拉河与顿河的交界附近,造船业、渔业和水上运输业十分兴盛。

南尾郡驻扎着帝国南方军团下属羽麾骑士团的十支中队,他们分屯边境、郡所和城邦的重要交通枢纽附近,维护着南麓的安全。

羽麾骑士团是非正规骑士团,然而却享受着和正规军差不多的福利待遇。官方提供的给养、装备和训练教官,使得这支骑士团几乎成为魔人帝国南方的举足轻重的力量。因为近年来大量的士兵被派往北境,准备与神圣德野联盟王国交战,因此羽麾骑士团的重要性也越来越明显了。

经过严格的盘查和审问,紫色罗兰地火佣兵团的请求得到批准,石异一行顺利地通过边境,行往必经要道,南尾的郡治西瞰城。

“真是一个漂亮的都市啊!”进入城池之后,梅兴奋地说道。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个多河道、多桥梁、多船只的繁荣所在。没有城墙的都市,建筑却异常地华丽,无数的船只络绎不绝地穿行在各式各样的桥梁中间,朦胧的日光洒下之后,那些河水都显出清澈的透明色,水声在堤坝前回响,极目望去,远处三河交界的地方似乎是一片巨大的汪洋,无边无垠。

“那就是三河的界湖吧……”梅指点着那里,让石异去看。

石异赶忙收拾了一下这几来闷闷不乐的心情,看着水天一色的景观,他的胸臆稍稍畅快了一些。

“真美啊。”

“石异大人,梅,我们还是先到客栈里住下再说吧,否则休格大人的灵柩一定会让街上的人怀疑的。”美雪策马而前,微微欠身地说道。

“好吧,”虽然有点不尽兴,但梅仍是很快地答应了,“等会儿再来看,美雪大人一定要和我一起来哦。”

美雪含笑颔首,一行人继续往客栈走去。

他们的背后,却出现了一个奇怪的黑衣服男子,他的脸蒙在蒙法斗篷后面,不过看他的身形,绝对不象个强壮的魔人。他朝着石异的背影观望了很久,这才喃喃地自语起来,“奇怪,难道是伊建大人所料有误吗,真的没有那本什么魔法书啊。”

他摇了摇头,似乎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然而,他在这一路上,趁着这些人熟睡的当儿,早就不知道搜索过多少次了,除了有一次连他自己也睡着了之外。他确信这一队人身上,的确没有任何一本可以称得上“书”的东西。

跟踪到魔人国之后,他终于失去了再跟下去的耐心。他决定回去赴命了,毕竟,伊建对这件事情也是非常焦虑的呢!

次日。当美雪翻身从床上坐起,一名着急的弟兄已经在门外嚷开了。

“美雪队长,美雪队长!”

“什么事情?”美雪迅速地穿好披挂,沉着地打开门。就在开门的当儿,她已经将刺剑和弓筒都准备妥当了,还下意识地摸了摸左手指头上的三等级魔戒。她的反应之敏捷,恐怕是连安惠霖团长也要为之赞叹的。

她的一张娃娃脸显得那么老陈,然而蓬松的短发则完全暴露了她的隐私。前来敲门的弟兄顿时怔住,不能置信地望着眼前没有戴起头盔的美丽女战士。

“不要这样看我!”美雪微感不悦地道,她现在还没有发现自己没梳头的样子是多么耐人寻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说!”

那名弟兄赶快低下头来,“报告队长,客座副团长孔爱大人到了……”

来到街上的美雪,很快看见了石异与梅的影子,他们也是得到消息之后,向城外走去迎接的。听探报讲,孔爱大人的先遣哨好不容易一路急追直到西瞰城,总算把他们找着了。后面的弟兄很快将到达这里。

不过,美雪的惊讶真是多余的。银发的女魔人显然是有了重要的仕事,才往魔人族领地跑的。只见她率领着一支规模不小的队伍,赶着足足七八十辆大车出现在视野之内。

“孔爱大人!”美雪策马飞奔过去,“您怎么来这儿了?”

“哈,美雪队长,我是奉了安团长之命,送一批货物到巨柳城去。嗨,死赶活赶的,总算是赶上你们了。”

“听孔爱大人的意思,是要和我们一道儿走了?”

“正有此意,不知美雪队长欢不欢迎啊?”

“孔爱大人是我的上司,美雪岂敢不恭敬从命呢?”

“哈哈哈,美雪队长又来了,我们不是朋友吗?”银发的女魔人豪爽地笑起来,他身后的管家白偃倒是颇松了口气的样子,暗道:总算是渡过危机,找到石异大人了,否则这样奔命下去,我不死也要脱层皮啊!

想到令人毛骨悚然的丛林中的种种危险,白偃打了个哆嗦。幸好此次有惊无险,可以说老天保佑吧,虽然碰到了一次兽人,但竟然没有被他吃掉,真是奇迹啊。

“石异!”女魔人孔爱老远就高兴地招手道。

梅轻轻地推推石异,他这才满脸窘色地来到孔爱面前,“啊,孔爱小姐,你怎么会来了?你不是在广海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吗?”

孔爱笑起来,“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正好趁着石异你去往德野的机会,我们商团要好好地扩充一下实力了。这一次我准备在德野城、巨柳城各建立一个分站,把我们孔天商团的名气好好地打出来!”

石异哦了一声,淡淡道:“这次带来什么货物?”

孔爱神气地道:“保密。当然有些可以告诉你的,例如银虎皮啊,法师斗篷啦,含有魔法元素的魔戒啦,其他丛林的各式产品啦,反正去一趟德野,肯定会让我们收益无穷的!”

石异道:“你知道在德野什么好卖?”

孔爱怔了一怔,道:“不知道啊,不过我想……”

“光想是没有用的,孔爱小姐。据我对猎鹿人商团输送出去的货物来观察,发现发往德野的货物中除了武器以外,最多的就是龙涎香、银虎皮和绿晶石了,不知道这三种货物你带了没有?”

孔爱这下子变得又好笑,又敬佩了,“石异呀,你好象比我还要会做生意哦,你不经商真是可惜了呢。很抱歉,除了一百张银虎皮之外,我好象没有带你说的另两种货品呢。”

龙涎香是丛林中各种龙的口液凝结成的晶状物,具有轻度的治疗效果,是各种缺血、体虚和头痛病人的良药。在那岩地区实在不算什么,然而在神圣德野联盟王国却广受欢迎。而绿晶石是那岩的特产,具有吸取多系元素的特点,是魔法师最想得到的东西。虽然价格昂贵,但销路不乏。

而银虎仅仅是在丛林中才有的动物,毛皮柔软耐看,保暖性强,是上等的衣料,非常受中上阶层的欢迎。这种动物的毛皮在广海就已经很昂贵的,因为普通猎人无法对付他们,高级战士又不想与这些缠人的狡猾动物作战,因此捕猎他们风险大收获少,故而价值反倒很高。

石异淡淡一笑,转头看着梅。梅朝她招呼道:“孔爱大人,你好!”

孔爱望向她,非常自然地笑了笑,“啊,梅小姐,这样的长途旅行还吃得消吗?”

梅做了个“当然了”的表情,孔爱笑了起来,“忘记了梅小姐是丛林里最厉害的人了呢!这样吧,今晚我们坐船出发,先在界湖里逛上一番,然后过两天我们顺着顿河上行,到巨柳城去玩玩吧!”

梅喜欢地道:“真的吗?巨柳城可是我一直想去的地方呢。”

“梅小姐喜欢的话,我愿尽地主之谊,别忘了我是魔人的呢!”孔爱呵呵地笑起来,“当然也同样欢迎石异啰!”

她的眼中有一丝异色闪过,令石异微感不安。他自知这个女魔人绝没有说是玩玩那么简单的。

吃过早饭,石异等几个跟着孔爱,骑马来到西瞰城将临界湖的大堤上观景。

微风习习,衰草依依。第四季浅黄色的魔法树在远处湖畔,遮起浓密的巨臂,倒垂直下湖面的枝叶,沙沙地拂打着一汪翻涌的碧水。远处,隐隐可以看到汉密尔顿河的河口,一碧青带宛如天上的浮云,在地平线上时隐时现。

孔爱深深地嗅了口清新的空气,这是她几个月以来第一次到达家乡的地界,心情之畅快,真是无法形容。“你们看到了吧?在那岩或者广海可是没有这样景色的哦!”

梅赞同地道:“广海的千定河比起这里来,真是逊色许多了。我感觉到天地一下子变宽了,再也不象丛林里一样需要缩起身子来走路。”

众人哈哈地笑起来。美雪点点头,深表同感,“丛林小径实在是太难走了,原本计划十几天前就可以到达西瞰,哪知道还碰上了毒瘴,真是惨透了!”

孔爱嗯了一声,微笑道:“美雪队长也有不能搞掂的事情吗?呵呵,若非如此,我恐怕也不能这么快就赶上你们啊!”

她朝默然不语的金发男人看了一眼,语气中稍有嗔怪意味,“石异呀,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难道是被这里的景色迷失了心窍吗?”

石异的深碧色眼眸中闪动着迷惘的神情,半晌才道:“不是啊,虽然这里也很美,但是跟那岩比起来,各有千秋罢了!不过在这里生活,一定是比在丛林里要舒服得多了。”

“是啊是啊,”女魔人晃动着一头银白色的头发,丝毫没有听出来石异语气中思乡的意味,“这里虽然也有着很繁茂的植被,地广人稀,但是水系众多,保证了河渔、稻米的收益,在这儿不会有饿死的人,不过也很少有富有的家族。”

“听说西瞰城是整个衡州地区最富饶的城邦了,不过我看起来,似乎要比广海的人少多了。”美雪道。

“当然,这儿与广海没法比呀,这里是魔人国的边境,广海却是巫族王国的首都呢。这里的人口也才七八万啊。”女魔人解释道。

忽然,背后传来渐行渐近的疾促的马蹄声,随之有三四十位骑士装束的魔人从远处奔来。美雪的脸上出现了一种讶异和警戒之色,伸手取下长弓,策马迎在众人之前。

这些骑士一律帝国军人的打扮,穿着青铜马甲,佩胸镜、腿甲和皮制踢马靴,他们的身上都携带武器,面盔之下是青紫色的魔人獠牙,令人望之生畏。

几十匹马在石异等人的面前二十步内停下,扬起阵阵尘土。为首的一个家 伙红发披肩,眼露凶光,獠牙颀长,定睛打量了他们一番,这才沉声地道:“请问,哪一位是孔爱小姐?”

美雪刚要喝斥他。孔爱轻轻地一挥手,将她止住,策马上前,笑道:“我就是孔爱,请是大人是……”

那个魔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已和心里的印象联系到了一起,连忙跳下马来,右手握拳贴近左胸,微微欠身道:“原来是孔爱小姐驾到,鄙人是羽麾骑士团第七中队千骑鲍尔斯,奉团长之命,来请孔爱小姐到鄙团团部一行。”

“羽麾骑士团?”孔爱的脑海里回忆起来点什么般的,淡淡道:“你们的团长不是巴摩爵士吗?”

只看孔爱并不回礼的倨傲模样,再加上她说话的语气,顿时令美雪和梅她们疑惑不已。她们所知的孔爱,不过是一个精明的魔人族商团团长罢了,难道她还与魔人族的军方有什么关系吗?

鲍尔斯青紫色的脸上立刻现出讶异之色,獠牙上下磨合了一下,恭敬地道:“不错,正是巴摩爵士命我前来邀请孔爱小姐的。”

巴摩爵士曾是魔人族中部军团第九骑士团副团长,退役之后被衡州领主廖尚盛情邀请,前来组建了非正规性质的“羽麾骑士团”。因着与军方良好的关系(与孔家世交),该骑士团居然能够领受皇帝陛下士兵们的同等待遇,担任南方的防守重任,倒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几十个高大的魔人也跳下马来,恭敬地以骑士的礼节向孔爱问好。孔爱心道:巴摩爵士怎么会知道我到西瞰城来了呢?莫非是想帮父亲把我强拉回家去吗?这老头子……

“不知道巴摩爵士怎么知道我到西瞰了呢?”孔爱随口问道。

鲍尔斯队长愣了一下,才道:“孔爱小姐到达检查站时,爵士正在边境巡逻,远远看到小姐的背影,于是想起来小姐正是爵士大人的老上司,六将军之一的孔冉伯爵的女儿,所以才命我前来迎候!”

孔冉伯爵的女儿!众人听到这个话,不由得都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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