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乐?”
一双手适时的扶住安小乐快撑不住的身体,转过身看见霍楠和风少苍站在她的身后,虚弱的扯出一个笑脸。
霍楠一手揽住小乐的肩膀,一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不是叫你在南门等吗?怎么就找过来了,还走错了路!你这迷路的毛病怕是没治了!”
安小乐从来没有如此感谢过霍楠的存在,伸手就抓住他的衣角,握的死紧。
霍楠和风少苍同时注意到安小乐抓衣角的动作,风少苍眼中一暗,打开的礼堂大门里还能看见慕柏然忙碌的身影,瞬间就明白了什么。倾身一步,向卓以娴问着什么。
霍楠和卓以娴、风少苍颔首一下,就带着安小乐转身离开,只是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次看来小乐怕是真的被那个家伙吃定了吧。
“好点了吗?”霍楠看着安小乐吃下第六块黑巧克力后,终于脸色不再如刚看见一样惨白。
安小乐点点头,霍楠把面前的黑森林蛋糕推到她面前,“你吃这么多,晚上还吃不吃饭了?”
“吃,你请客,不吃白不吃。”小乐含着蛋糕的嘴巴里吐的字句含糊不清。
“好好,胖死你!”霍楠讪讪的咬牙诅咒。
“好呀,胖死就胖死,无所谓!”
“安小乐,不过是个男人,你要不要这么虐待自己,还是你嫌自己不够胖,你的腰都要和水桶一般粗了,那屁股和磨盘没有两样了……”
安小乐在霍楠喋喋不休的念叨下吞咽着蛋糕,突然就没有刚才的那种苦涩入口,刚才的舌尖都是苦的,似乎无论什么都填不满心中的那块缺失的甜蜜,那种清晨时分还清晰如常的甜蜜。但是这一刻,对面坐着那个自恋的家人,满口的吐槽和不满,却带来了强烈的安慰。
“喂,别哭呀,我不说了还不成吗?”
霍楠手忙脚乱的把口袋里的手帕掏出来,就往小乐脸上抹。
安小乐愣了一下,伸手拽住霍楠的手,轻轻的抹了一把脸,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中已经泪流满脸了。抓过手帕,胡乱的抹了一把,然后咧开嘴巴笑了起来。
“喂,你这又哭又笑的算怎么回事呀?”
“请问我大餐,好不好?”安小乐下巴支在桌子上,开腔问。
霍楠白了她一眼,“你想吃啥?”
“我不知道呀。”
霍楠嘴角抽搐,“是你说要吃大餐的。”
“可是我不知道什么才算大餐呀。”安小乐答的理所当然。
霍楠扶额,想了下,“去我喜欢的地方吧。”
坐到间客里的时候,已经是晚间七点了,这算是一家很有情调的小餐吧。带着一些迷蒙的东方风情,整个餐吧里充斥着印度手工香的气息,时浓时淡,偏偏恰到好处。霍楠点了一水的嗜辣菜,简直就是来找虐的一般。小乐看着满桌不是红就是黄的菜,开始后悔太相信霍楠的水准了。
“虽然辣,但是保证吃了以后会畅快到全身释放的。”霍楠看着小乐有些抗拒的眼神,说着,“你不是要吃一顿欢脱的大餐嘛。”
小乐握着筷子带着豁出去的心,夹起一块土豆放进嘴巴里,然后瞬间睁开眼睛,扒两口饭,寻找着下一个下口的食物。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闷头苦干,直到一桌的菜剩的七零八落后,小乐才大呼过瘾的抓过酸梅汤,一口气饮下一大半。
霍楠嘴角抽搐的看着小乐豪放的吃像,心里暗暗道:还好只是这里,若是换个地方,自己会丢脸到想死的心都有了吧,这个小乐,哎……
霍楠看小乐吃的差不多,招呼人来收拾好桌子,为自己点了Espresso,给小乐点了一杯玫瑰乌龙茶。小乐怨念的看着霍楠手中的咖啡,努了努鼻子,表示自己的不满。
霍楠笑了起来,“别怨念我,谁让你一喝咖啡就会心率不齐,说起来,这点倒是和风少苍很像,他也是只喝茶,甚至连果汁之类的都不喝的。”
“那是因为人家古典,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不能体会到茶的深远。”小乐鄙视的回应了句。
“是是是,你最有内涵了,全家就你有内涵!”
“说起风少苍,”霍楠放下杯子,用手肘支着头,说:“这个人还不错,也算熟悉,比起慕柏然,我更信任他,不如你考虑下,我也帮着撮合撮合。”
“你什么时候开始不放电,改帮人做媒了?”小乐夸张的摆着手。
“因为是你,若换成别人,想都不要想。”
“那我岂不是该感到万分荣幸了?”
“你才知道吗?”
小乐撇撇嘴,没有继续和霍楠废话,这样没有营养的对话,似乎成了两人之间一成不变的相处模式,从两个人熟识那一刻就开始了。
“安小乐,他不适合你。”霍楠的声音里带着少有的严肃。
小乐抬眼,看见霍楠那双总是在放电的桃花眼里,有着难得一见的认真。小乐把头瞥向一侧,轻轻吐出几个字,“也许吧。”
“不是也许,是没有办法看好。那个人可以喜欢你八年而不说,明明有机会却放任你一年游荡,这样的人爱的太占有,他太自私,而你太傻,终有一天你会被你自己害死,而那个罪魁祸首就是他——慕柏然。所以安小乐,请不要走向他,不要选择他,你会受伤的。”
霍楠眉头紧皱,等着鸵鸟一样低着头的小乐反应。
好一会儿,小乐才抬头,问霍楠:“若我说,是我先喜欢上他的,你告诉我,该怎么办?八年相识,都赶上抗战了。诡异的相遇偶然,是不是说连老天都没打算放过我?他明明高考后该出国了,可是却没有,你告诉我,要我怎么样呀?你说呀,你说一个方法给我,也许我能做到。”
霍楠叹了口气,这一瞬间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若是小乐被动接受慕柏然,自己也许还能让小乐回头,可是这两个竟然是彼此喜欢,那他自己又何苦来当这个恶人呢。只是今天看着小乐在卓以娴面前惊慌失措的样子,让他如此的不忍。这个妹妹呀,的确是有些笨的,在这种人际关系上。家里之所以同意她选择这个专业,多少是明白她,更适合和古旧的一切打交道,不用对面繁杂的人际,只用埋头研究。
而慕柏然,慕辰集团未来的继承人,以后必然会出国,不可能为了小乐停滞他的脚步。这样一个人,以后会周旋在各种人之间,也许还会站在某些方面的尖端,拥有财富和地位,需要的应该是一个与之匹配的女人,好比卓以娴这种,而不该是小乐这样安静甚至有些枯燥,不懂周旋、不懂那些所谓品位的书呆子。如此不同的两个人,就算一时相互吸引,终有一日还是会看见彼此的差异,而被迫选择分开吧。
霍楠似乎已经看见那一刻到来后,小乐的悲痛欲绝。别人也许不够了解,他却是清楚的,安小乐从来都习惯了一个人默默的承受一切,不论是悲伤还是快乐,她更像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正是这样才更可怕。因为世界一旦崩塌,小乐也会不复存在。
“算了,若是你真的喜欢,那就好好的喜欢,好好的付出,什么都不要多想,做到问心无愧即可。”霍楠伸手拍了拍小乐的手,“什么时候想吃大餐了,就叫我;若是想发泄了,也随时奉陪,谁让我是你哥呢。”
“其实我懂,我知道我和他差异太大了,他的世界,我根本不能触及;而我的世界,太简单;姗姗总是说,若是要让一个男人永远爱一个女人,就让男人永远琢磨不透女人,永远有新鲜感。可是我这个人好枯燥的,只看喜欢的书,只了解喜欢的区域,只去书店、图书馆和博物馆……不知道那些什么名牌,不明白那些时尚,没有什么风情万种,只有一成不变。这样的我,其实从来也没奢望过谁会真的爱我爱的死去活来,那是韩剧才有的剧情吧,呵呵。”小乐低垂着头,看着茶杯中褐黄色的水,说的清浅。
“可我也是人,也在所谓情窦初开的年纪里,喜欢上了一个人,喜欢他的耀眼,喜欢他的肆意张扬,喜欢看他在球场上的挥汗如雨,却没有勇气和别的女生一样递上水和毛巾;喜欢他骂我笨蛋,会在心里小小的得意下,骗自己说看他只会这么骂我,只有我是特别的……我也曾很傻的去织过一条围巾,偷偷存了一个月的钱,吃了一个月的面包,买最好的毛线,在那么紧张的高中时光里,挤出时间慢慢的织,不许有一点小小的瑕疵,想要在圣诞节送出。可是这么小心翼翼的一份心意,最后还是压了箱底。”
小乐抬起头,眼内有水汽弥漫,看着霍楠,继续说着,“很多人喜欢他,我不觉得我一定比别人喜欢的多,但是这样一份暗恋,我想哥哥你怕是一辈子都没办法理解的吧,那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好像走钢丝一样的心情,那种因为一点小关注,就雀跃不已,却时刻压抑的紧张,没有经历的人永远不能理解。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些人说,暗恋是世界上最美的感情,在我看来,暗恋是这个世界上最无望的一种可怜,我爱你与你无关。因为太明白这种无望,在知道他要出国的时候,我甚至恶毒的开心,只要他不在我面前了,终有一日,会忘记这个人,终有一日会解脱吧。”
“当他说,他喜欢我,他只想要我的时候,我吓傻了。当一直期盼的,变成真的,我甚至怀疑一切都是虚幻。明明那个人就站在面前,却迟迟不敢相信,但是心里却雀跃不已,好像飞到天上,胸腔被喜悦涨的满满的,下一刻就会爆发。那一瞬间,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喜欢,喜欢到卑微里,喜欢到了无望,在梦想成真时,竟然不能相信。”小乐敛目低笑,手按着心口,“明明确定了彼此的心意,可是我这里却不安定。好像总是空空的,我想就是你的说的那种不适合吧,看得见差异的爱情,一开始就已经预见了失败吧?”
“可是,我想赌一下,也许我和他会走到最后呢。”
霍楠愣住了,这些话,他从来都没想过会听到小乐说出,也正是因为小乐的话,让他清楚他的这个妹妹对这段感情有多清明,带着多无助的心情在继续。
“傻瓜,”霍楠低声笑了起来,伸手去揉小乐的发,“谁说你不够好,安小乐是我见过最好的孩子,慕柏然选你,那是他识货。我是觉得你配他,太便宜他了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