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乐睁开眼看见了风少苍在一侧，眨了好几次眼，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风少苍笑着看小乐的反应，好一会儿才看见小乐揉着眼睛，确认好了一般。
“你怎么会在我家？”小乐惊讶。
风少苍指了下院子内。
小乐恍然大悟，“你就是来拜访爷爷的客人。”
“是我父亲，我随着来的。”
“那么你早就知道我是……”小乐没有说下去，突然觉得有点不舒服，一种被欺骗的感觉袭上心头。风少苍摇摇头，“前段时间才知道的，因为安老和我父亲都喜欢砚台，最近他们才熟识起来，我也才知道安老有个孙女和我都是同校同系，我想除了你，应该不会有别人了。”
“那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小乐很快就想明白了原委，风少苍应该是不放心她。
“多少有点不放心，那天想找你，你却走了。很晚才收到你说到家的短信。”风少苍想了下，又说：“那天慕柏然也被弄的措手不及，谁都没想到卓以娴会突然在众目睽睽下表白。”
小乐笑了下，“是人都措手不及吧，无论是答应还是拒绝都会没有了应对。”
小乐虽然不知道慕柏然是如何应对的，但是她却了解在那种情形下，慕柏然的思虑，显然不会当面拒绝卓以娴，他需要考虑的太多，而她却宁愿他干干脆脆的，可是这本来就不符合慕柏然的性子。若是换成别人，他必然会头也不回的走掉，但是那个人是卓以娴，自小的爱慕，两家的情谊，好朋友的面子，什么都要顾虑到，小乐都为慕柏然难办，这个时候自己走开才不会让慕柏然难堪。
“小乐，你为他想了那么多，他为你想过什么？”风少苍的手突然覆盖在小乐的手上。
小乐一惊，抽回自己的手，放回薄被之下，摇摇头，“不一样。”
“你不善表达，却什么都会想到，什么都会先考虑他的处境。而他只会把你逼入绝境，你想过明天上学后会出现的情况吗？”
“无论当时他做什么选择，明天都一样难过吧。因为加西莫多本来就是不该存在的。”小乐自嘲的说着。
“谁说你是加西莫多，那里所有的人都是白痴，艾丝美拉达也不见得多好，不过是一群土陶里冒出的一个粗瓷大碗罢了。”
风少苍的比喻把小乐逗笑了，“那你说我是什么？”
“你是秘色瓷，如冰似玉，玉者，懂之人才可明白其珍贵。”风少苍淡淡的下了评论。
“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好向中宵盛沆瀣，共嵇中散斗遗杯。你对我评级还真高。”小乐低头看着棉衣上的盘扣，“说起来，我还真想去看看法门寺。”
“那下次一起吧，还可以去陕西博物馆。”
“好。”
这一刻，阳光正好。
周一上课上了一半，课间卓以娴找到小乐，想约她下午出去聚聚。小乐笑着应下，就低头看着刚才的笔记，没有和任何人说话。倒是后半节课，后面坐着的几个女生八卦到爆。小乐中午发了个短信给风少苍说今天下午可能不过去处理作业了，有事，然后晚上会直接回家。
小乐怎么也没有想到，先来找她的是卓以娴，而不是慕柏然。坐在这间校外颇为有名的咖啡馆里，点了一杯奶茶，等着卓以娴到来。这个狗血的八点档剧的情敌会面场景，小乐越想越觉得可笑，真不知卓以娴想干什么。不过既来之则安之，素来是小乐的应对方式，若这是对弈，小乐显然是防守型，习惯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胡桃木的木质桌椅，蓝白、绿白相间的棉麻桌布，让人舒服到陷入不想起身的柔软沙发，同色系的棉麻厚抱枕。舒缓而迷失感的外文音乐，淡淡苦涩的香浓气息弥漫在空气中，几只肥猫随意而慵懒的抢占着人的沙发，让人觉得安逸。这样一个有着典型英式风格的咖啡馆，让小乐渐渐在音乐中放松了下来。
卓以娴走进咖啡馆的时候，小乐正看窗外风景，店家的胖猫咪趴在安小乐一旁的椅子上，小乐一只手搔着猫咪的下巴，它一脸舒服的靠在她的身边。卓以娴坐下，安小乐才慢慢拉回看着窗外的视线，对着她笑了笑。
一直到卓以娴点了摩卡上桌后，两个人都没有主动打破沉静。小乐是习惯了这种的安静，卓以娴却是在不动声色的观察安小乐的一举一动。
“我这样叫你出来，有些突兀了。”卓以娴客气的开口。
“没事。”小乐淡淡一笑，看不出任何情绪。
卓以娴有些惊讶，按理说在自己做了这么多事情后，安小乐不该如此平静。可是今天中午找到她的时候，她只是淡淡应下，没有多余的问话，似乎课本才是当时她最关注的。而现在面对面的坐着，在她的脸上找不到任何被影响的蛛丝马迹，若不是这个人太无所谓，就该是心思深沉了。
在卓以娴这么长时间的接触来看，安小乐不过是个书呆子，而且是极为偏科的书呆子，不该有太过深沉的心思，想什么做什么有什么情绪，面上就能很容易的看出……本想着在发生了自己表白事件后，安小乐必然该忧思过度，可是她的面容一如平日，看不出失眠后的倦怠，也没有对自己的嗔怒情绪，卓以娴不解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小乐见卓以娴迟迟不开口，这样坐下去，她可没时间陪着千金小姐耗费美国时间，便开口询问着。
卓以娴哽了一下，歉意的笑笑，说：“我没有想要迫害你和柏然哥之间的感情。”
小乐点点头，“你只是情不自禁而已，我懂。”
卓以娴喝下一口摩卡，敛目低眉，轻声说道：“我家和柏然哥家自幼就熟识，我从小便立志要当柏然哥的新娘，一直为此努力着，为了能配上他。我哥哥常说，别人做到十分努力的辛劳才能获得的，慕柏然却能不费吹灰之力。所以柏然哥对什么都是淡淡的，为了让他看见我的努力，他会什么，我也会去学什么。我从来不知道喜欢一个人会让人这么疯狂，为了他一句「你说的很地道。」的夸奖，我甚至花费了很多年去学习我根本不擅长的语言。”
“其实很傻吧，”卓以娴的声音有些微的颤抖，“我是这么付出一切的去喜欢一个只会偶尔看向我的人。因为慕妈妈很喜欢我，她常说以后让我做慕家的媳妇，我一直觉得最后柏然哥总会娶我的。可是你却出现了，你的出现，让我觉得很溃败，很溃败。”
小乐明白卓以娴的溃败，这样一个各方面都出类拔萃的人，竟然会败给自己这样一个什么都找不出特色的人，是人都会觉得不公平吧，都会不满吧，都会很愤怒吧。
“柏然哥不是一个随便会选定人的人，他选了你，那么就是认定了。我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么恐慌，从来都没有这么害怕过失去……安小乐，我有多爱他，我想你不会了解，可是我恨你，真的很恨你，你什么都没有努力过，就这样凭空出现，抢走了我的一切。”
卓以娴抬起头盯着安小乐，泪水浸过的眼，清亮却透着一种小乐从来都不会有的情绪——恨。那种可以毁掉一切的疯狂眼神，让小乐不怀疑卓以娴对她的恨。
“我没有抢走什么，若是本就属于你的，谁也抢不走，若是随便就能抢走的，显然不是属于你的，既然不是属于你的，留着也是痛苦。”小乐不习惯这种会灼伤人的眼神，低下头，手随意的搅拌着奶茶，“其实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见我，示威、示弱、还是指责，这些对于你来说太可笑了，对于我来说太无所谓。”
“安小乐，你到底爱不爱柏然哥？”卓以娴突然问道。
小乐的嘴角开始微微上扬，看向卓以娴的眼中，蓄满嘲讽。“卓以娴，我若说爱，你会放手祝福，当个圣女？我若说不爱，你会默默守护等着慕柏然被我伤害的一刻，然后勇猛出击夺得他心？还是说你只是想知道我想如何？到底是你幼稚还是我幼稚了，我们明明是情敌，你还要做出一副心甘情愿的样子来欺骗大众，博得同情。让别人都看见，卓以娴是多么的伟大，选择成全祝福，让人心所向都被你得了好，让所有人都在背后戳着我的脊梁骨说我有多贱，说我才是那个强占你完美爱情的恶人。这样的把戏，你还要玩多少次？第一次我会觉得是恶作剧，但是一次两次的不换，连我都要好笑你是不是江郎才尽了。我大不了不住校，大不了不再用水壶，我可以上课换座位，我可以不去学校图书馆……可是你不觉得这样没有回应的报复，很无趣吗？这次，你打算换什么新招？”
小乐喝下最后一口奶茶，对着卓以娴笑了下，“谁都不是傻瓜，我只是懒得去处理。也许在你心里慕柏然是天下第一位，但是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把爱情摆在第一，这么动荡不安的东西，你若选择放它在高位，它只会一再的高危。我没有兴趣知道你有多爱慕柏然，那真的和我无关，这些话你该说给当事人，而不是我这个外人。”
安小乐起身，觉得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不想再继续看这张如此会演戏的绝美的脸。卓以娴猛的起身要拉着安小乐，被小乐一闪，躲开了。
“若是可以，我希望大学这几年，都不要再见。也没有必要再见。”
小乐说罢，去前面结了帐，就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