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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正面交锋

深圳是一个又脏又乱的边陲小镇,由于毗邻香港,地理环境特殊,因而国民党的宪警特务,社会上的地痞流氓,都云集于此。加上深圳又是出入香港的门户,距根据地龙坪不到四十公里,由于情况异常复杂,国民党在这里驻有大量的军队,虎门要塞司令部就是其中最大的一支部队。

虎门要塞司令部位于深圳梧桐山脚下的一处开阔地,周围到处是整齐的营房,房与房之间绿荫影映。司令部门口有木马挡道,警卫部队严格把守,高墙上围有钱丝网,里面三步岗,五步一哨,气氛阴冷肃穆。

就在一幢西式洋楼的二楼宽大的作战室,梁正英司令员正和参谋长黄海光在召开作战会议,作为保安部队的军事首长徐东海也参加了会议,下面军官们正襟危坐。

梁正英说:“经过宪兵队长李浩明率部周密侦察,终于得到这份原东江纵队复员人员名单,按照这份名单,我们可以配合保安八团将这些乱党余孽一网打尽,以绝后患……”

李浩明和赵曼枝对面而座,当梁正英说起名单时,赵曼枝杏眼圆睁,死死地盯着对面的李浩明,李浩明故意扬扬脸,摆出一副得意的样子。赵曼枝看了一眼坐在前面的大伯父黄海光,心里直犯滴咕,这份名单明明是她好不容易从坪山的叶岚身上得到了,怎么会在李浩明的手上,可见是李浩明暗中偷来的。

梁正英手里拿着名单,突然忍不住地叫起名字来:“黄道详是什么人?”

参谋长黄海光脱颖而出:“鄙人的家父啊!”

梁正英不解地问:“你家父的名字怎么会在这名单上?”

黄海光说:“不会是搞错了吧,要么就是相同的名字。”

梁正英又念道:“那黄海光呢?”

黄海光惊愕地瞪着梁司令,说:“那自然是我!”

梁正英搞懵了,奇怪地问:“那你怎么也会在这个名单上?”

黄海光闷声说:“是啊,有没有搞错,什么时候我们父子成了东纵复员人员了?”

众人听罢,哄堂大笑。

梁正英继续念:“黄海宗……”

黄海光霍地站起来,大声说:“真是扯淡,这是从哪里弄来的破名单,怎么我家里全成了共匪了?”

军官们个个你看我,我看你忍唆不禁。

李浩明登时傻了眼,他坐在那里不敢看人。偏在这时,只听梁正英大声质问:“李浩明,快说,你这份名单到底是从哪弄来的?”

李浩明争辩说:“梁司令,参谋长,请你们别误会,这份名单是我从共匪手中亲自搜到的,怎么可能有错呢,肯定是有人做了手脚。”说完望着赵曼枝。

赵曼枝也跟着站起来,冷嘲热讽地说:“你李队长一向做事小心谨慎,名单不是一直由你保管吗,要说做手脚,除了你自己还能有谁?”

李浩明望着赵曼枝瞠目结舌:“你……你血口喷人!”

坐在赵曼枝旁边的是驻布吉的机炮连营长李浩挺,他是李浩明堂弟,平时与赵曼枝关系不错,见他们二人动了怒,就说:“算了,赵小姐,你就少说两句吧,我哥是个粗鲁人,你赵小姐大人有大量,不要与他计较。”

赵曼枝怕失态了不好收场,这才重新坐下来。

参谋长黄海光早已忍无可忍,拍地抽出手枪,指着李浩明骂道:“李队长,我黄家一向对党国忠心耿耿,你竟敢污蔑我黄家父子都是共匪,你是何居心?我老子今天就当场毙了你,除掉你这个败类!”

李浩明吓得脸色发白,紧张地看着梁正英,希望梁正英能救他。梁正英向他点点头,劝黄海光道:“黄参谋长请息怒,有话好商量吗!”

黄海光这才收了枪,说:“党国有你种饭桶我引以为耻!”

梁正英引开话题,说:“好了,名单的事容以后再查。我现在想要补充的是,我们作为党国的军人,就要格尽职守,不要做背叛党国的事,否则,军法从事,下面请徐东海师长说几句。“

徐东海清了清喉咙,说:“弟兄们,很高兴能与大家在这里见面。实在不好意思,我们保安部队出现了一桩令人很不耻的事,就在昨天我们刚召开靖绥会议不久,我们驻坪山的三营黄海祖部手下有个连长丘陵,居然借执行任务为名,将队伍拉到共匪那边去了,说起来脸上无光啊,都怪我徐某人平时管教不严所致……”

这消息黄海光是早就听说了,经徐东海这么一说,事情又是出在他四弟部队的身上,他也感觉脸上无光,便息了怒火,坐回他的位子上。

梁正英突然大着嗓门,厉声说:“据我们得到的消息,就在我们内部,也有人准备投向共匪,这人到底是谁我就不点名了,反正大家心知肚明,但我得提醒诸位,千万抱这种错误的思想,要对得起党国。不然,无论是谁,无论他的职位有多高,我梁某照样格杀无论。”说完,冷冷地看了一眼黄海光。

黄海光血脉贲张,一脸的尴尬,既然梁司令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也只能跟着附和道:“对,梁司令说得对,不管是谁,一经发现,杀无赦,决不心慈手软!”

军官面听罢,感觉有股寒气逼人,他们面面相觑,个个的脸上都带着问号。

李浩明又得意地扬着脸,盯着赵曼枝看。赵曼枝别过脸去,佯装没看见,心里却在盘算,这事肯定是李浩明从中捣的鬼。

散会后,黄海光特意找到徐东海打探详细情况,他略带谦意他说:“东海兄,我四弟之事,还望你多多包涵?”原来为了四弟的事,他没少在徐东海面前说好话,极办保荐,如今四弟的部队出了事,他自然不好说话。

徐东海微微一笑,客套地说:“海光兄,你四弟是我老部下,他手下的人出了事看来是我徐某治军不严啊,让共党分子钻了空子,以致造成的部队反水,说起来是我徐某脸上无光啊。”

黄海光说:“其实都是我四弟的错,我得回家好好教训教训。”

徐东海叹口气,突然加重了语气,说:“海光兄,老实说吧,你四弟那人还真不是当兵的料,性格太软,缺乏强硬,好了,不说了,如果你回去见到他,确实要好好劝劝,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说完转身就走了。

黄海光只得连连称是,心里却苦不堪言。

且说林平和罗征离开坪山后来到莲塘,在武工队队长余强家里住了几天。由于深圳莲塘是通往内地的一条重要交通线,沙湾武工队就驻扎在莲塘。但是莲塘的形势非常复杂,驻有敌海关大队和宪兵队,国民党分布在边境线上的多个守敌据点和谍报队。

余强原是东纵复员人员,家住深圳小渔村,对深圳与沙湾一带相当熟悉。考虑到深圳与沙湾一带地势的重要性,林平指示余强首先号召东纵复员人员归队,是继坪山武工队之后第二个建立起来的武装小分队。余强精明强干,由他领导的武工队就在敌人的眼皮底下活动,他们昼伏夜出,秘密打击地主恶霸和反动势力,保护了复员人员的人身安全。

这天,林平和罗征在余强的带领下来到深圳圩的同和堂药材铺,去拜谒林平的老朋友沈铁民老先生。当年沈铁民虽然是宝安县三区区长,但他为官清正,廉洁奉公,一心为民,特别是视共产党为朋友,也不得罪国民党,深得国共两党军政要人的敬重。他辞官后就在深圳开了这家“同和堂”中药店,是当地知名绅士,富有正义感,有较高威望,与国民党军政要员关系密切。

当罗征和林平一进去药店时,发现里面有很多人,有的在看病,有的在抓药。罗征因为是第一次来这里,感觉好奇,他四处张望,突然有个女的微笑着问:“先生,你们是来看病还是抓药?”

罗征听声音有点熟悉,抬头望去,却见那个女的确实在哪见过,又一时想不起来,就问:“请问你是?”

那女的笑呵呵地说:“我姓沈,我们不是在关口见过面吗?先生真是贵人多忘事!”

罗征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笑着说:“沈丹?!”

“对,现在才想起来啊!”沈丹说。

罗征很快与她亲切起来,就问:“请问沈铁民老区长在家吗?”

沈丹说;“你们找我爸啊,他在啊,正在药房弄药呢,你们先等等,我去叫!”

林平见了,对罗征说:“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挺能耐的,一下子就找到了老相好。”

罗征不好意思地说:“原来我们从香港回来的时候在路上认识的。”

余强将罗征拉过一边,悄声说:“沈丹同志是我们的地下党员,也是深圳联络站的负责人,以后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与她联系!”

罗征这才晃然大悟,原来那天沈丹带了好几个人在暗中保护他们,只是她们没有暴露,他们也浑然不觉。只一会,沈丹带了一位面容清癯的老人出来,只见他六十出头,却红光满面、容光焕发,其一举一动都是那么优雅得体,明眼人一看就是一位体面人。

沈铁民一眼就认出来林平,双手抱拳,乐呵呵地说:“不知林先生驾到,有失远迎,请多多包涵!”

林平亲切地问:“哪里哪里,沈老近来可好?”

沈铁民说:“哎,我已是草民一个,混口饭吃,有什么好不好的,诸位远道而来,请里面坐!”

林平、罗征随沈铁民来到里面一个小间喝茶叙旧,余强等则守在门口警戒。

梁正英司令驱车来到深圳街上,在叫春和酒店下了车,然后徐东海、黄海光等也先后抵达,他们上了二楼一个雅间。梁正英站在窗户上看,正好看到对面同和堂中药铺有个熟人正与顾客说话,他问黄海光:“海光兄,你看那个人不是沈铁民沈县长吗?”

黄海光凑过来看,说:“是的,他正是宝安三区区长啊,奇怪,他怎么会在这里卖药材呢?”

徐东海也看到了,说:“也许你们不知道吧,沈铁民现在辞官还乡了,此人一身正气,深得民心,可是个好官啊!”

梁正英说:“那何不请他一起过来用餐?”

黄海光附和道:“太好了,好久不见了沈老,正好一起过来叙叙旧,我去请吧。”

梁正英连忙制止道:“不,还是我亲自去吧,以示诚意!”说完,转身下楼,几个警卫员立即跟着下去。

沈铁民今天特别高兴,家里来了两位客人,一位是****中央香港分局、广东省区委书记林平,另一位是现任惠阳县县长罗云辉的三公子罗征。罗征他并不认识,林平书记却是他的老朋友了,在香港时他们经常见面。

过了一会儿,眼尖的余强发现来了几辆军用摩托车,一看就知道是虎门要塞司令部的人,然后几部黑色小车相继开来。余强立即告诉沈丹,沈丹进去通报,沈铁民立即出来,守在店里佯装无事。

这时,只见门开了几位高级军官,沈铁民正忙着给几个病人抓药,只听有人喊:“沈区长,是你吗?”

沈铁民抬头,吃惊地说:“哟,想不到原来是梁司令和黄参谋长驾到啊,真是旁壁生辉啊!里面请?”

梁正英朝里面看了看,说:“想不到沈区长告老还乡也是大有作为啊!”

沈铁民笑嘻嘻地说:“哎呀,这不无官一身轻嘛!”

黄海光说:“沈老还真会享受,看来这药店生意兴隆啊!”

沈铁民谦虚地说:“哎,老了,不中用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开个小店营生,也算是混口饭吃吧!”接着他热情地说:“各位长官,快别站着,里面请?”

梁正英挥挥手,说:“不了,今天刚开会,我和黄参谋长还有东海兄一起过来聚个餐,如果沈区长方便,不妨一起来一叙?”

沈铁民说:“哟,原来东海兄也来了,真是凑巧,好,恭敬不如从命,那我就不客气了!”

梁正英站在门口,说:“请?”

沈铁民正准备走,想起还有事,回头招呼女儿说:“阿丹啊,你就招呼一下他们,我先和梁司令、黄参谋长吃饭去了。”

沈丹应了一声,目送着父亲和梁正英司令员等走了,便和余强使了一个眼色,俩人装作没事一般。

林平和罗征正在里面说话,突然又听到沈丹在招呼客人的声音:“哟,李营长来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然后听到李营长的话:“没我,我来找你老爸沈区长,他在家吗?”

沈丹说:“真不凑巧,他刚出去吃饭去了,怎么了,你有事找他?”

李营长说:“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好久不见,今天我从布吉过来开会,顺便想找他聊聊天。”

沈丹说:“哦,那怎么办呢?”

李营长说:“没事,我先走了,改天吧!”

沈丹说;“那不送了!”见李营长一走,她急忙进到里间,对林平说:“林书记,他刚才来了,只是没找到我父亲就走了。”

罗征问:“谁?”

沈丹说:“就是驻布吉的机炮连营长李浩挺,也就是宪兵队长李浩明的堂弟,此人思想进步,对我党的政策有兴趣,我们想争取他过来!”

罗征哦了一声,这才明白林平带他来的真正目的。

林平说:“没关系,看来今天肯定不行,等以后有机会,你和你父亲一定找个机会做好他的思想工作,这样吧,我们先回去了。”

沈丹刚要送他们走,余强突然走了进来,紧张地说:“不好,谍报队的女队长赵曼枝来了,怎么办?”

沈丹沉着地说:“好办,你带林书记和罗征走后门,快,我来应付她!”说完,转身来到铺台。余强他们刚走,赵曼枝带着几个闪了进来。

沈丹迎上去,笑着问:“哟,赵队长,你是感冒了还是发烧啊?”

赵曼枝面无人色地说:“我既没感冒又没发烧,请问你刚才有没有看到有可疑人物进来?”

沈丹故装惊讶地说:“我一个中药店,能有什么可疑人物?”

赵曼枝等人在里面四处转悠,似乎在搜索什么似的,沈丹很不高兴,铁青着脸,说:“赵队长是不是要找药,告诉我,你需要什么药?”

赵曼枝见里面没什么可疑的人,感觉不好意思,就说:“没什么,我们走了!”

沈丹冷冷地说:“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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