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约莫有一个时辰,厅内之人越来越多,张迫还看到有不少人是直接下了马车便上了楼。这时门外突然有人敲门道“客官,申时将至,冯大师让我来领你去上方包厢入座,也好避开一会前来参加拍卖的其余人等”,显然冯大师也看到这两枚辟谷丹的热销前景,想起张迫这个明显是第一次参加的小菜鸟,特地命人前来领张迫到包厢上去,虽然冯大师对于本阁的保护卖家的能力有绝对的自信,然而谨慎些,并不是坏事。
张迫开了门随着那小厮上到四楼,进了一间装有暗灰色琉璃大窗的屋中,那小厮道“客官,此房中所装琉璃窗可视外,外却不可视内,客官大可放心”,又指向屋中的一个贴着墙壁的海螺壳道“客官您若是要叫价,往这海螺壳说话便是,若是客官您没有这些方面的顾虑,亦可推开这窗门直接叫价”,说罢又出了房间取了些美食好茶上桌,这才退出房间。
张迫看向窗外,见到此时大厅里已经有侍者请所有在大厅参观的人上楼,待清场完毕,便有几人抬出些许木板物件,竟是极快的将原本厅中央的咨询台搭成一个放有一张木桌的临时拍卖台,所有的展示贵被一一抬上这拍卖台,随后鉴定师冯贵走到这台上。
冯贵先是一拱手,而后开口说了些欢迎诸位光临的话,张迫关着窗子,竟是听得十分清楚,想来这玲珑阁内是有某些扩大声音的手段。只听冯贵说道“申时已到,事不宜迟,今日拍卖会即刻开始”,说罢冯贵转身从一个展示柜里拿出了今日的第一件拍品,乃是张迫之前看到过的那枚壮阳丹药,起拍价一百两。
显然这枚丹药只是用来热场,冯贵在台上等了一会,仅仅有一人叫价,叫价一百一十两,张迫看到叫价完后不少开着窗站在窗前的人都露出了玩味的笑容。冯贵急速喊了三次一百一十两,便敲了敲手里的小木锤子示意成交,这第一件拍品本来就是热场所用,能卖出去已经是出乎冯贵的预料了。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陆续有各种拍品拍出,成交价渐渐从一百多两飙升到一千多两不等,期间竞争最为激烈的便是秦国名媛林志嗲的那方丝巾,竟是被人炒到一千七百多两成交,张迫看到那位开着窗户喊价武人打扮的买家,在冯贵宣布成交后竟是激动得满脸潮红。张迫学着他所见的大部分房间窗户一般,把窗户开出一小条缝来,这样一来那些激烈叫价声与些许讨论声听得更清楚。他乃是第一看到拍卖会,觉得有趣的紧,在这房中看了有一个时辰,一点不觉时久。
在一本九环刀锻造册以九百两成交后,台上的冯贵清了清了清嗓子,道“接下来便是今日的重宝环节,还望各位做好准备”。话音刚落,张迫便见到有不少房间的窗子都推了开来,张迫心里痒痒,心道难得一见的大场面,到底要不要也学人开窗而视?又想到自己又不叫价,倒也不会有什么人注意到自己,只消等会自己的丹药拍出,离开时谨慎一些便是,便也推开了窗子。
只听冯贵说道“本日共有四件重宝欲拍,这第一件便是昌州白神医的一封受医信,想必老朽便不用介绍了,起拍价一千两”,冯贵话音未落,就听有一女声叫价到“一千三百两”,竟是一下加了三百两上去。
这白神医张迫也曾听茶馆说书先生说过,据说医术极为高明,有起死回生之能,先帝多次邀其入朝,不愿之,乃是行事极为古怪的人物,极少出手。然而这白神医倒是一向心系家乡昌州,为激励昌州士子,凡首次入京赶考的昌州士子都可以往其医馆领到一封受医信,持信者无论何人何伤,白神医都会出手相救之。
有这受医信在手,只要不是受那即死之伤,几乎等于多了一条命,一向为武人所求之物,值得被玲珑阁作为重宝相拍。此时又听一声叫价到“一千五百两”,这一千五百两叫价刚喊完,张迫便见到有一位在对面五楼房间的老者紧接者叫价到“一千八百两”。估摸着这个价位已经到了在场众人的心理顶线,毕竟这受医信虽然珍贵,却也每年都有一两封出现在市面上,也不是太难得的东西。
冯贵在台上数了两声,正想数下最后一声成交,却突然听见二楼包间有人说道“怎的今日在场的各位竟都是如此羞涩,冯大师,两千五百两”,说罢这包间窗户推开,见乃是一个身着锦缎的华贵年轻男子。冯贵见这公子哥,大喜,心道这李家少爷前日才在此撒了三万两,今日竟是又来,看来今日本阁又是要小赚一笔了,便高声喊道“李公子出价两千五百两,可还有人出价否?”
张迫靠着窗户听到隔壁房间有人轻声道“竟又是李尚务这纨绔,不是说前日犯了事给李太守禁足在家吗?看来我等要得那冰魄之心,少不得要多费些银钱了”,又听一人轻声答到“大哥无需太过担忧,这李公子或许乃是得了其父之命,要来购那太白真迹,且李太守家乃是武人世家,这冰魄之心乃是锻造所用,估摸着不会太感兴趣”。
不过这人显然估计错误,这第二件拍卖的重宝便是冰魄之心,冯贵刚在台上说完起拍价一千五百两,便听在二楼的李公子笑道“好好好,某昨日正嫌家中窖里的葡萄酿不够冰,此物不错,正解小爷燃眉之急,两千五百两”。竟是一下加了一千两上去,张迫隔壁房中那两人貌似确实急需此物,喊了两千八百两,“三千八百两”,李家少爷眼皮不眨,竟是又加了一千两上去。冯贵眉开眼笑的连数三声,见无人敢再应价,便宣布成交。
听见隔壁房中那两人的低声咒骂,张迫一脸黑线,心道这李太守之子不愧是楚江边上出了名的纨绔,花了西京能买一间茅厕的价格,竟只是为了冻那葡萄酒,倒也真是个食道中人。见那冯贵从身后取出了两个瓷瓶,张迫心头略微紧张,心道终于轮到自己了,自己能否一步迎娶流州良家大小姐,便看今日这一步了。
冯贵饮了口热茶清了清嗓子,道“接下来乃是本阁今日拍出的第三件重宝,乃是老朽今日亲自所鉴的两枚丹药,名为辟谷丹,食之一粒可解三日渴饥,乃是出自天炼阁胡大师之手,更有提振精神的功效,极为适合欲往科举之人,起拍价一千两,还请诸位……”话还没说完,就听有人喊道“一千五百两”。
张迫心中大喜,看向那叫价的三楼房间,见竟是今日下午遣家丁回家向夫人取钱的陈举人,陈举人站在窗后显得信心满满,身边更是站着一位年龄与陈举人相仿的中年女子,想来便是陈举人之妻,估摸着是听家丁言有可以助其子科举的宝物,竟是亲自前来。
“一千七百两”,“一千九百两”,“两千两”,“两千两一百两”,这两千一百两乃是一位文人所喊。价位突破两千两,梦中的两房小屋已经确定到手,然而张迫见了之前两物的成交价格,仍是觉有所不足,巴不得能跑到三楼陈举人的房中,替他叫价。
陈举人没有令张迫失望,只听他冷哼一声道“胡秀才,就你那连三字经都背不全的草包儿子,还是莫要暴殄天物为好,两千四百两”,那胡秀才又叫了个两千五百两,陈举人又底气十足的应道“两千六百两”,胡秀才不愿再叫价,冯贵见此,正要数数,却又听三楼一间包间有人推开窗户道“本官家中犬子倒还算是个读书料子,想来倒也用得此物,三千两”,冯贵抬头瞧见此人,拱手道“竟是赵主薄,有失远迎,赵主薄出价三千两第一次……”“三千两百两”陈举人心有不甘,又再次出价。“三千五百两”,赵主薄回应到。
此时价格已经逼近刚刚李家少爷三千八百两的今日最高成交价,陈举人有些犹豫,低头沉思了一阵,咬牙道“一千八百两,一颗”,赵主薄脸色不变,轻笑道“四千两,全部”。陈举人看向身旁夫人,陈夫人摇了摇头,陈举人只能叹了口气,对着赵主薄一拱手,竟是直接关上了房窗。
四千两已经打破了今日的最高成交价,张迫此时心头极为激动,站在窗前却是不敢有所表现,只能是一只手死死掐着大腿肉,看向二楼李家少爷所在的房间,盼望其能再加多一千两。哪知那李家少爷听得场中无人叫价,竟是探出身子来笑着朝楼上的赵主薄一拱手道“赵叔,那小子就等着喝赵大哥金榜题名的庆功酒了”,赵主薄此时确定这两枚辟谷丹已经入了自己手中,心情大好,调侃着道“好小子,到时定然给你备好极冻的葡萄酿,管够……”
“四千零一两”,此时却不知何处发出了一句叫价。
一时间在场的众人都有些懵圈,皆看向了场中的冯贵,冯贵忙唤来场下侍者问了几句,这才向赵主薄点点头道“有人报价四千零一两”。确定确实是四千零一两的报价,一时间全场哗然,不用想,这加一两定然是来挑事的,就是不知道是谁,竟然敢当着李家少爷与赵主薄的面拔虎须。
赵主薄脸色微变,哼了一声道“四千两百两”,“四千两百零一两”又是刚刚那声音,又再加了一两。赵主薄大怒,环视一周,并未找到出自何人,大喝到“那个鼠辈敢戏弄老夫,还不给老夫滚出来”。
就听“啪”的一声,李公子所在的二楼房间正对面房间的窗户被人猛地推开来,乃是两个长相俊俏的青年,这两青年长相颇为相似,一人身着锦缎的米白文人服,一人武人打扮腰间别有一柄长剑,观这剑鞘外形,便知不是凡物。那文人打扮的青年开口道“赵主薄,这玲珑阁拍卖,价高者得,乃是规则。我兄弟二人囊中羞涩,只能一两一两的加,何来戏弄您这一说?”
李家少爷看到这两人,竟是一拍窗沿指着这两人大骂到“安家双傻,你二人不好好在家做女红,竟敢跑到小爷的地界上抢我赵叔的东西,今天小爷就让你们知道天府建安不是你们那流州破落乡能比的,冯大师,五千两”。
这下场中之人知晓这两人来头,皆是心道原来如此,这两人竟是流州太守安栋的两位公子,安森辉与安森煌。流州太守安栋与建安州太守李岳岑,两人之祖上便所间隙,先帝也不知道何故,在州改制期间依楚江而划,将原来的建州划为流州与建安州,分派两人各任太守驻守。两州重城流州城与建安城相距极近,导致安家与李家历来争斗不止,虽然不至于互起兵戈,却是连端午龙舟赛都要争个你死我活。
安家两位公子跑来玲珑阁打李家的脸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然而能亲眼见这一场好戏仍是难得,一时间竟是连刚刚气得闭了窗户的陈举人都是重新打开了窗子,饶有兴趣的看了起来。张迫此时脸色潮红,双拳紧握,心道今日衣锦还乡,定要请上流州最好的戏班,去那菜刀帮故址好好的演上一出金大侠铲奸除恶的大戏给金大侠一观。
“呵呵,某些人连朝廷要犯的供词都敢派人抢夺,我等为人不屑如此下作,明价买卖,怎的你还不愿?五千再加一两”,安家兄弟俩都摆出了一副你来咬我啊的表情,又加了一两。“六千两”李尚务又再次喊道,安家两兄弟完全不惧,立刻道“六千零一两”。李尚务正想再次叫价,却听坐在自己房中的管家道“少爷,正事要紧”,李尚务只能气的双手直拍窗沿,喝到“安森辉,小爷先让你一局,有本事一会拍卖字帖再战”,那文人打扮的青年显然便是安森辉了,只见他一脸轻松,正与弟弟安森煌谈笑,听到李尚务喊话,笑道“可以啊,李弟弟你可要做好准备了”。
冯贵见两家不再争斗,快速敲了三下锤,喊道“成交,下一件拍品乃是本阁今年所拍最为珍贵之物,太白真迹,此物拍卖卖主要求亲自拍售,还请诸位暂且休息一炷香时间,本阁需做些准备”,说罢冯贵便快步下了台。
此时场中众人听闻下件拍卖品便是今日重头戏太白真迹,而且竟是卖主将要亲自拍售,此等稀罕事岂容错过,皆是乘着这段时间该填肚子的赶紧填了肚子,该解手的赶紧上了茅房,预备好戏开场,一时间场内变得极为热闹,李家公子更是乘着这段时间向着安家两兄弟不断叫嚣,与那安森煌对骂起来。
张迫此时却是情况不太妙,他在听得冯贵喊出那“成交”两字之后,激动得气血上涌脸色泛红变青,竟是感觉头脑一阵发晕,连忙关上了窗子,坐倒在地想休息一阵,却不想更是难受,似乎体内有一股气力到此乱窜却找不到出口,全身燥热,张迫只能忍着头昏整个人趴到地上,想借着地板凉气降温。
这时却听“咔”的一声,张迫所在的房门被打开,进来的竟是冯贵,冯贵瞧见张迫异状,急忙关上门,在张迫的桌子上取了一个茶杯,又从怀中摸出一把小刀,快步走到张迫身边拉起张迫的手,对着张迫手腕处用小刀划了一道口子,口子立刻溢出血来,冯贵立刻用茶杯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