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决明没想到，母亲这么快就给自己找了一个未婚妻。看那丫头小小的模样，苏决明还真有点讶然。
“妈，你这是……”苏决明打算直接从根源解决。
母亲拦了他一下，笑着说：“今天我去沉家，正好人都在，我就这么一说，亲家就同意了。梦鸢是个好孩子，以后进了我们家的门，你可不许辜负人家。”
苏苍呐呐道：“这也太快了吧？中午才商量好，晚上你就领进来。妈，你是不是早有预谋啊？”
母亲埋怨的一瞪：“什么预谋不预谋？我这都是为了你大哥好。你看梦鸢多雅静啊，和你大哥简直是绝配。小孩子不要在这里说这些有的没有的，都来给大嫂见礼。快！”
苏苍苏杨对视一眼，不情不愿的喊：“大嫂。”
苏兰雪没有说话，扭头就回了房间。
沉梦鸢尴尬的站在原地，脸上升起红晕。她攥紧了手上的包裹，小声道：“姨，要不我还是回去吧？”说话中都带了些哭腔。
“别，兰雪被惯坏了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母亲赶忙拦住，使眼色给苏决明，“老大，梦鸢以后就是你媳妇儿了。凡事多为她想想，知道吗？”
苏决明无奈的点点头。
晚上破例是母亲做的饭菜，一碗五花肉放在中间，晃得几个孩子睁不开眼睛，其余的倒没有什么不同，四季豆、南瓜、还有一碗炒鸡蛋，唯一不同的就是桌上多添了一个碗。
苏决明在母亲的逼视下，硬着头皮给沉梦鸢夹了一筷子炒蛋，又夹了两片肥瘦均匀的肉。“……你，吃饭吧。”
沉梦鸢点点头，却将脸埋下去，不敢去看旁边坐着的苏决明。
母亲笑道：“新媳妇儿都是害羞的，梦鸢啊，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不要拘束了。”
“嗯。”声细如蚊蚋。
桌上的气氛有些微妙，以往苏决明是被两个弟弟围着的，现在突然挤掉了三弟苏杨，换成了沉梦鸢，他平日里吃饭是毫无拘束的，现在不得不小心，害怕手肘碰到了她，让她更尴尬。
苏兰雪的位置也变了，不得不往后挪了一个位置，苏杨坐她旁边，吃饭大大咧咧的，筷子差点戳到她的眼睛。苏兰雪不禁有些气苦，家里所有的关注都在新嫂子沉梦鸢身上，往常她才是家里的宝，现在都没人理她了。
沉梦鸢有什么好，不就是比她大几岁吗，长得还没有她好看呢。
苏兰雪飞了个白眼，沉梦鸢一顿，吃饭的速度就更慢了，看的苏决明一阵头疼，老人们常说婆媳、妯娌往往最难相处，她们这两个新的姑嫂也不差嘛。
“兰雪都瘦了，来，哥给你夹菜。”“谢谢大哥！”扬起灿烂的笑容，苏兰雪不由有些得意的看向沉梦鸢，沉梦鸢低下头。
母亲不好多说什么，怕更给两个人添堵，只得作罢。
沉梦鸢不留痕迹的看着这个家庭的人。母亲温柔本分，为人和善；二弟有些小狡猾，眼珠子一转，跟狐狸似的；三弟憨厚任性，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大妹妹很不对付她，有些娇蛮，但苏决明疼这个妹妹，要在这个家里立足的话就不能和她交恶；最小的妹妹还是一派天真的样子。
苏决明……苏决明笑起来可真好看。
沉梦鸢把脸埋的更低了。
“怎么，你要连碗一起吃了？”苏决明笑着打趣她。
沉梦鸢慌忙抬头。苏决明有一张不属于农村人的精致的脸，笑起来比画里的人还好看，怪不得听郑瑜说，他读书的那个学校里有好多女生追他呢。
英俊、睿智、挺拔、善良，这样美好的丈夫，沉梦鸢觉得自己有些像身在梦中。确实是梦，今天苏家妈妈来提亲的时候，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苏家？嫁进苏家？她不能忘记继母愕然的神情，两个妹妹嫉妒的眼光，父亲谄媚的笑容，还有弟弟的不舍。
从小，她的母亲就告诉她，以后一定要嫁给一个爱着自己的好男儿，对一个女人来说，嫁得好远比什么都好。
她也曾幻想，有一天，她的婚姻是所有人羡慕的。
可自从母亲的事情后，她就再也不敢幻想了。
现在，她未来的丈夫，就是他吗？
“在发呆？”苏决明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微微一笑，“吃饱了吗？不够再添一点。”
沉梦鸢恍然的抬起头，“不……不用。”
“你们多聊聊。兰雪，和妈去布置一下房间。”母亲笑意盈盈，拉着有些不甘愿的苏兰雪，去收拾新人的新房了。
苏苍也很有眼色的把还在埋头吃饭的苏杨拉了出去。
厨房一下子就沉默了。
苏决明轻轻说：“不用担心，等晚上我就把你送回去，你来的时候，没什么人看见你吧？”
“嗯？”沉梦鸢终于回过神来，“……是不是我哪里不好？你……你不要我了吗？”
老实说，看着这么一个女孩子一脸无助的望着自己，苏决明还是有些心理压力的。“没，你没有哪里不好。就是我觉得吧，我们不合适。今天我妈唐突了，真是对不住啊。”
沉梦鸢突然眼睛一红。半响，点点头。眼泪顺着脸颊滑到腮边，又掉了下去。
苏决明看着她。“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沉梦鸢慢慢低下头抽泣。
真是急死人了，女孩子的心思还真是难猜！苏决明有些气恼，把她送回去，要是别人说什么闲话，清清白白的大好女孩就毁了，再者，要是她心里不情愿回去，这么做怎么也有些欺负人家女孩，毕竟是自己的母亲乱把人带回家的。
可要不送回去，难道他还真的跟这个动不动就哭的女孩过一辈子？
这种感觉，简直比在高考场上做选择题还难。
“你要是觉得我不好，就把我送回去……我不会说出去的。”沉梦鸢终于开口，脸都哭红了，抽着气，看起来还别有一番味道。
苏决明说：“那就好，我妈要来了，别哭了。”
沉梦鸢压下悲意，还是低着头，除了偶尔的肩膀会抖了一下以外，看不出什么来。
苏决明有些可怜她，但也只是这么干坐着。
母亲那里铺好了新床，笑着喊他们进去看看。
两人一前一后，有些怪异的进去。农村里结婚其实并没有那么讲究，平常也就是请亲戚朋友们来吃个饭，算是办酒席，然后周围的人就知道这家人娶媳妇儿了，或者那家的女儿出嫁了。他们年纪小，时间又紧，办不办酒席无所谓，以后再宴请也是一样的。
沉梦鸢默默的跟在苏决明身后。
母亲笑盈盈的说：“以后就是咱们苏家的人了。妈没什么好东西给你，这个镯子是嫁给他爸的时候，我的婆婆给的。现在我给了你，算就是成了苏家的礼。你是大嫂，万事要以苏家为主，知道吗？”她剥下手上的一个银镯子，套到沉梦鸢细白的手腕上。
沉梦鸢看看苏决明，他什么反应也没有，想来等会儿送她回去的时候，会让她还的吧？毕竟这是人家给儿媳妇儿的，意义重大。
“还不谢谢妈？”苏决明笑着说。
沉梦鸢慢慢笑了，真诚的说：“谢谢……妈。”
“唉，这就对啦。”母亲双手合十，“我去给他爸上柱香，烧点纸，告诉他，咱老大也娶媳妇儿了。”
“好，你去吧，这儿有我。”苏决明说。
母亲打趣的笑着，也不接口，拉着有些不情愿的苏兰雪走了。
安静了下来。
小小的空间里，两个人都有些压抑和尴尬。
苏决明挠挠头，“你睡吧，我不送你回去了。你是……我的妻子……”
沉梦鸢轻轻“嗯”了一声，胸口渐渐升起一种叫做甜蜜的东西，无比温暖、无比感动。
过了好一会儿，沉梦鸢还是站在那里没有动，苏决明有些急，一把抓过她的手臂，拉到床边。“你睡！我……我去外边走走。”
沉梦鸢下意识想拦他，可又怕显得轻浮不庄重，没敢伸手。
苏决明走了，顺便还把门关上，一个人蹲在离家不远的一棵树下，他确实曾经幻想过自己的妻子长什么样子，应该有白白的皮肤，黑溜溜的眼睛，说起话细声细气的，要能干，他不在家的时候，要照顾好家里的一切。最好像他的母亲一样温婉柔顺。
虽然沉梦鸢是很符合他的标准，但是苏决明下意识觉得有些别扭，仿佛自己的妻子不该是她。
可不是她又是谁呢？人都已经进门了，他还有选择的余地吗？没有！长大的同时，有些事情就再也没有了梦，比如他未来会怎么样孝敬父亲，比如他会去读首都大学，比如他未来的妻子知书达礼。
应该这样的，总是没有那么多的选择余地，总该向现实妥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