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要不要听戏?”
水灵灵的大眼睛,楚楚可怜的小表情,还有精致可爱的小手,手里拽着过路行人的衣角。
路人摆摆手。
不放。
路人摇摇头。
不放。
路人叹气一声,一把推开她,快步走了。
她摆了摆手,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裹了裹身上的红色戏服,在瑟瑟秋风中继续走了。
她知道唱戏的和要饭是差不多的,她的爹说过的,他们就是叫花子。可当时她年幼怎么懂呢?
记得爹还在世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啊。
“小戏子啊。”坐在街角的老头突然叫住她。
“哎!您想听戏吗?”她立刻转过去,笑靥如花。
“不不不……”老头反应有些迟钝的样子,说话也是不紧不慢的,“我说,你别老是在这里晃了,红红的,看着骇人。”
“喔,好吧。”说着她就要往回走,“我去那边看看……”
“我说小戏子啊,你不用到处晃了,没人敢听你的戏了。走吧,走吧……”
她哦了一声,乖乖的走了。
旁边有个把不知情况的人好奇了,怀着好奇心去向老头套了套近乎,瞄着老头开心了问道:“老头子,怎么说没人敢听那小戏子的戏了?难不成有什么鬼神晦气?”
“什么鬼神晦气?!!”老头听了竟然有些不爽,“咱这小地方,什么鬼神看得起啊?没有什么鬼神没有什么鬼神……”
“那敢问这为什么听不得戏啊?”
“听得,你去听就是。”老头看了看远方,“这小戏子给财主看上了,想要纳个妾,多好的机会啊,省得了跟叫花子似的,嘿,这个小戏子还不肯。财主说了,以后谁听了她的戏,就抄谁的家勒!这财主有钱就有势,官府也懒得管喽。”
好事的人跟着说了两句,没多久就告辞了。才走了两步就听到那老头嘴里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细细听了,有点熟悉,但奈何老头口齿不清,终究是不知道在说什么了。
小戏子并没有回去,她没有家了,那老戏馆已经没了,塌了。她在一个普通的屋子前停留了一下,脸上并没有羡慕的流露,却有着淡淡的脸红心跳,走近了看看,见里面有几个人影晃晃,她就连忙逃走了。
跑到了她的好朋友,也就是她的闺中密友的家里。
她的好友正坐在床上闲来无事,见了她连忙迎上来。
“红衣红衣,最近怎么样了,好久没有见你了。你真厉害,家里出了这么多变故,都能处理妥当。我知道的时候可吓死我了。”
小戏子仅仅浅笑而不言语,事实上父亲死后小戏馆就塌了,她也再无收入了,这日子也的确是不好过。她年龄不大,连她的十几岁朋友都比她大了两三年,但生活所迫,精致可爱的脸上总能出现与之不符的成熟表情。
“红衣红衣,其实……。”好朋友的语气突然低了几度,“那个财主也不错吧?他虽长得跟汤圆一样,但是对待自己女人还算上心,就是当妾也不亏啊。现在好多人都说你不识抬举呢……”
“苏二,别听别人胡说了。”小戏子正色到,“那个财主虽然对自己的女人好,那也是因为他的女人实在太泼辣,不服服帖帖的就得被训。他纳妾一事也是偷偷摸摸的,若我嫁进去,非不被他的正室设计害死?”
“也是……”
“何况,我,我早有心上人了。”
“唉唉?!!谁谁谁?!!”
“我不说。”
这些女孩在家中没有地位,也就没有名字。小戏子也经常按她常穿的红色戏服被称作红衣,而她的这位好朋友,有些外向的妹子,姓苏,家占老二,所以也可以称为苏二,她有个哥哥,但是当兵死了,她没有娘,家里只有一个话少,只会点头的老爹。
她们聊得开心,不知不觉就费了大半天,天都暗下来了,红衣得回去了。
她还回忆着她的爹在世时,有一回她爹在自家戏馆唱戏,而她在台后面伸长了小脑袋看,台下面有好多人,年老的、年轻的、男的、女的都在台下面张着嘴盯着她爹,她爹对于台上的把式游刃有余,把下面的人也就看得目瞪口呆。突然,下面有一个人大叫到:“嘿,台后面的小姑娘想必就是老戏子的接班人了吧?也上台来秀一秀身段,让咱开开眼!”
下面的人也就跟着起哄了。
她爹见了,禁不住众人的要求,再加上十里八乡的都很熟,就笑呵呵的把红衣推上了台,全然不管红衣的满脸通红不知所措。
“来一个!来一个!”
她的爹的确是教她唱戏了,但她从来没有演出过啊。但后退是不能了,只能扭捏的比划了几下。
散了戏,红衣就气鼓鼓的找到了在台下大叫让她上台的看客。那人居然是个和她年纪相当的小伙子,红衣怕羞了,见了人却是不敢开口了。倒是小伙子先说话了:“虽然还有点生硬,但仍是漂亮,值得鼓励。”
他在笑,明眸如水。
后来得知他是本地一个商人的儿子,他学了点手艺出去闯了几年,近来才返乡。
不过他俩一来二往就认识了,几句情话就喜欢了。
她的感情不如她的戏华丽。
却更美。
那个小伙子,给了她情话、给了她承诺、给了她幸福。为了他,戏馆、未来都可以不要,只要有他。
她一步步走向了客栈,路过了他的家,她还是悄悄的过去撇了一眼,没见他;又看了一会儿,却看到他和一个女人站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
可能是小姑吧。她安慰自己,虽然这两人挨得这么近已经不是小姑可以接触的范围了。
她心里有些慌乱想赶忙离开,却看得他家门口他的父母在笑着告诉周围的人,他们的儿子要娶妻了,然后说出了一个陌生的名字,又是一阵幸福的笑容。
她突然感觉有些晕眩,感觉自己受骗了。也是,他可能只是想玩玩,自己根本是配不上的!!她想冲进去扇那男人一耳光,然后告诉那女人这个男人的虚伪。
但是,她做不到。
她轻飘飘的走回客栈,在黑夜中客栈就像是阎王殿的大门,挂着的灯笼是恶鬼的头颅正在狰狞的笑着,立着的招风旗变成了招魂幡想要吸点什么东西……她一阵恍惚,差点被什么东西绊倒。地上多了一圈绑猪羊的麻绳,还是新的。她没有想,捡起来走进了客栈。
好事的人终于想起来老头絮絮叨叨的话了。
“这里没有鬼、没有鬼、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