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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春云冥蒙 法场刀光寒

江华阳、宋敏、朱元璋、张世诚四人行出三十余里地,不见有元兵赶来,四人才停了下来。朱元璋、张世诚两人连忙下马,拜倒地上道:“江坛主、宋女侠救命大恩,没齿难忘,我二人结草衔环,日后定将图报。”江华阳、宋敏忙扶起两人,说道:“你二人为圣教反元义士,为天下百姓出生入死;为千万黎庶身陷缧绁。拔刀相救,份内之事,何须言谢。”朱元璋、张世诚二人起身道:“江坛主侠义,寰海共知,今日舍身相救,足见江湖传言不虚。”江华阳笑道:“同是圣教弟兄,理当共死同生。”又道:“不过今日好生奇怪,法场上如何不见了峨眉二老?”宋敏笑道:“也许他们已不在江州了吧。”两人那里得知,峨眉二老随察汗铁木尔解杜万一已往元廷腹地河南江北行省安庆路去了,此时江州城只是董博霄把守,是以才能轻易劫得法场。

当下,四人望北投瑞州路而来,瑞州路距江州三十里,在三月前已被白莲教弘法法王彭莹玉攻占。只消半日,申正时分,四人已进了瑞州城内。几人径往县衙行来,在衙役一番禀报后,瑞州县尹关先生,县尉大刀敖两人迎了出来。江华阳瞧见,关先生着一件蓝袍,白净面皮,脸上略略长几根胡须;大刀敖一身短衣打扮,须髭尽张,一派燕赵狂客形容。几人相见礼毕,分宾主坐定,道了此来原由。关先生道:“久闻凤凰双剑威名,江坛主伉俪侠义。今日一见,果然了得,足慰关某平生。”大刀敖声如洪钟,也道:“于千万人中任意东西,来去自若。江坛主、宋女侠果然英雄了得,北鸳鸯名头,名至实归。”朱元璋道:“北鸳鸯、南昆仲江湖上齐名已久,只是南昆仲兄弟行事乖张,江坛主、宋女侠仁心侠骨。依在下愚见,南昆仲绝不能与北鸳鸯相论。”众人都道言之有理。宋敏笑道:“各位客气了,三十年前南昆仲天残掌、地煞拳就已纵横武林,驰骋江湖。我夫妇初入江湖,与南昆仲忝列齐名,实不敢当。”关先生道:“凤凰双剑十年间名动大都,驰誉海内,北鸳鸯之名,名副其实。”江华阳笑道:“各位抬爱了,北鸳鸯、南昆仲声名,不过是江湖朋友赠誉而已。”大刀敖洪声道:“南昆仲兄弟两人莫不是双胞兄弟,先天便一人足跛、一人目渺,使婆娑双拐?”朱元璋道:“正是。”大刀敖说道:“属下听执法法王毛贵说起过,十年前和弘法法王彭莹玉联手曾与南昆仲兄弟有过一战,两人天残掌、地煞拳威力不凡,婆娑双拐更是邪门的紧,打了半天,四人险险斗成了平手,这两人武功可厉害的很。”朱元璋道:“我也听闻,南昆仲兄弟两人名叫杜龟山和杜鹤云,号称天残、地缺。父母是江湖成名人物,后来为仇家所杀,为中原七大门派夔鼓门前任掌门万斯同从小收养,抚育长大,收为弟子,传授武功,后来终于报了家仇。二人一向只知忠于师门,听命掌门,向来不分对错、不论是非。”江华阳道:“是啊,而现任夔鼓门掌门顾生凤一向为人阴险狡诈,醉心功利。但愿他能晓大义,明是非,不要投靠元廷,成我白莲教敌手才好。”众人称是。朱元璋、张世诚二人再次拜谢道:“江坛主大义,于我二人恩同再造,没齿难忘,必当相报。”江华阳道:“同为白莲麾下,理所应当,何必多礼。”

是夜,众人把酒言欢,直至更深,方才散尽。江华阳与宋敏回到房中,正值望日,眼看当空一轮皎皎明月,盈盈玉魄。江华阳忽然想起远在终南山的挚友刘伯温与儿子江明。走出屋外,望着那中天一轮玉镜,吟道:

“君若对明月,何以影琼琼?东西日日谁系,可否代传情?千古何因皎洁,欲染周天万事。人月几回盈。冰魄若知意,伐桂教闻声。

如珠玉,泄寰宇,世间澄。堪谁不老,嫦娥颜色影伶仃。春色人间恰好,寂寞九天清冷。独自梦魂萦。人世本如月,暂缺复还生。”吟毕,不觉宋敏已到身后,笑道:“如珠玉,泄寰宇,世间澄。这月光真的能掩了人世肮脏吗?”江华阳道:“愿如人意吧。”宋敏笑道:“这阙《水调歌头》可有题目?”江华阳道:“就叫作明月吧。”宋敏笑道:“但愿明月知君心。”

第二日,几人正在内厅议论教主去处,商讨瑞州城垣矮小,将少兵寡,如何进退之策。一探子入内禀告:“据哨探报回,元廷江西行省平章政事察汗铁木尔尽引江州、安庆二州十万兵马,不日将兵临瑞州,袭取蕲州。”关先生闻言大惊,道:“察汗铁木尔惯能用兵,诡计多端。今驱十万之众来取瑞州,而瑞州城中只有兵马八千余人,恐难为敌,请诸位坛主计议定夺。”大刀敖洪声道:“无论千军万马,来一个,杀一双,管教他有去无回!”张世诚笑道:“大刀敖兄弟勇则勇矣,为今之计,瑞州兵寡,恐不能敌。依在下愚见,不如弃瑞州,赴龙兴,待临江、吉永、安福数州兵来,合龙兴军马,江州一战可定。”朱元璋道:“察汗铁木尔素能用人,又多招江湖异能之士,引作羽翼,此人实难对付。前番江州一役,我与张坛主俱败之手。窃以为,瑞州城小兵寡,粮草不足。不如退出瑞州,力守蕲州,蕲州城坚粮足,易守难攻,倚长江天险,一时难下。静待临江、吉永、安福几州兵来,再与一战为迟。不知江坛主以为如何?”江华阳道:“瑞州地势紧要,南瞰江州,东濒长江,是出入江州门户。若弃守瑞州,走龙兴路,则江州一时难下,江西优势殆尽;若退出瑞州,把守蕲州,则蕲州已是孤城,不待临江、吉永、安福援兵到来,察汗铁木尔遽然发兵,蕲州亦不能保全。依拙见,瑞州城垣低小,无险可守,为今之计,当须用计。待察汗铁木兵临瑞州,诈出城迎敌,置老弱残兵于两军阵前,一战便败退,弃守瑞州,直走蕲州。于路弃辎重、粮草、马匹等物,引察汗铁木尔大军前来。在瑞州城北二十里有一山名叫通江岭,地势险峻,山峭林深,岭下深谷是通往蕲州必由之路。若在通江岭上设一支伏兵,待元兵追到,四面伏兵尽起,推炮石、滚木、硫磺、火物并下,可将元军兵马截为数段,可聚而歼之。”大刀敖敞怀大笑道:“通江岭可作为察汗铁木尔坟墓了!”江华阳道:“如能胜,可星夜着元兵旗旌衣甲,奔袭江州,诳察汗铁木尔得胜转回,赚开城门,一鼓可下江州;不成,则坚守蕲州,后倚长江天险未迟,不知诸位意下如何?”朱元璋道:“如果察汗铁木尔水陆并进又将如何?”江华阳笑道:“元兵水军尽数驻屯鄱阳湖上,已与圣教弘法法王彭莹玉对峙数日,一时之间,难以抽身。况瑞州城小粮少,察汗铁木尔定然了然于胸,驱十万之众,必然轻瑞州路守卫。又惧不日临江、吉永、安福援兵到来,则江州势危。所以察汗铁木尔近日必取瑞州,如果分大部水军来,却已不及。”张世诚道:“察汗铁木尔素能使计,惯会用兵,如何才能轻易中计?”江华阳道:“今察汗铁木尔新胜将逸兵骄,通江岭周遭数十里均为元军兵马,况瑞州兵少城矮,我军多弃辎重、军械、粮草败走,察汗铁木尔必不起疑。”关先生笑道:“江坛主言之有理,元军抢掠成风,难以约束。见衣甲、财物、马匹弃委于地,一定沿路抢夺。”朱元璋道:“此计大妙,圣教有江坛主如此英雄,何愁鞑蛮不除,圣教不克。”张世诚道:“江坛主神机妙算,这回察汗铁木尔可作瓮中之鳖了。”众人大笑。朱元璋道:“就请江坛主为统军元帅,领导众位指挥通江岭一役,伏击察汗铁木尔老贼,诸位以为如何?”大刀敖道:“请江坛主作兵马指挥,某愿为先锋。”众人道愿听江坛主号令调遣。江华阳道:“恭敬不如从命,那我便僭领统军元帅之职,众将听令!”众人都道:“我等听令。”江华阳道:“着大刀敖领三千弱残兵马把守瑞州,待察汗铁木尔兵临瑞州之时,可出南门迎敌,只许败,不许胜。与元兵接战之后,率军径往蕲州方向败退,沿路多弃军器、粮秣、马匹等,须战阵凌乱,旗帜倒曳,引元兵进入通江岭。”大刀敖道;“属下领命,一定将那察汗铁木尔引入通江岭谷内。”江华阳道:“着张世诚领一千兵马,在通江岭北埋伏;关先生领一千兵马,在通江岭通江岭南埋伏;朱元璋领二千兵马,在通江岭西谷口埋伏;我与宋敏率二千兵马扼守通江岭东谷口,待察汗铁木尔全军进入谷中后,听令炮行事,待三声号炮响过,众军齐推炮石、滚木、硫磺火物并下,将元军断为数截。我与朱坛主各自守住东西两端谷口,不使察汗铁木尔走出谷口;再一通号炮响起,众将一并杀入谷中,察汗铁木尔一战可擒。众军务须今日戌时造饭,自带粮草、军械、炮石等物,于明日辰时进入通江岭埋伏。”众将领命,自去准备不提。

戌正时,埋锅造饭罢,众军浩浩荡荡向通江岭行来。次日辰时,便到了通江岭,但见此岭生得:势若刀劈,巉岩险峭,两山森林茂盛,中间一条十里峡谷,谷底一条大路,蜿蜒向西折去。朱元璋不禁赞道:“端的好山,果然好计,、。江坛主不愧人中之龙,天岸之马,着实了得。”

三日无话,至第四日辰巳交时,前哨来报,察汗铁木尔率部已和大刀敖瑞州城守军交兵,大刀敖依计向通江岭败来。江华阳闻言传令道:“传令三军,号炮不起,不得轻动,违令者斩。”午正时分,江华阳与宋敏在通江岭上瞧见,大刀敖卷甲偃旗,丢盔弃戟,阵容凌乱,率军退入通江岭谷中。身后尘土飙天,旗甲鲜明,戈矛映日,元兵卷地杀来。江华阳喜道:“这回察汗铁木尔入我彀中了。”

只见元军卷地杀来,步兵当先,四下掠夺财物,追大刀敖兵马直杀入谷中。使强弓硬弩,张弓搭箭,望通江岭两侧林中乱射,探试伏兵。不移时,步军过尽,马军依次入谷。为首一人,顶盔衣甲,重眉烛目,皂面浓须,正是元江西行省平章政事察汗铁木尔;身边一人,锦裘貂帽,脑满肠肥,雍容身躯,正是元江西行省安抚司答失八都鲁;依两人左右两骑,一胖一瘦,一高一矮,矮胖者眉似墨漆,眼若铜铃;瘦高者面黄睛赤,容颜古怪,正是峨眉二老。众军兵摇旗呐喊,都与步军杀入谷中。答失八都鲁望此绝岭,躬身对察汗铁木尔道:“此处山险,若白莲教贼众在此伏兵,则全军有覆灭之虞,请王爷定夺。”察汗铁木尔哈哈大笑道:“通江岭险隘,我岂不知。此处四围皆我大元治下,白莲教贼首杜万一早被我拿住,江西行省内白莲教贼首也皆已弭平。量此蕞尔小城,贼不逾万,群龙无首,纵有伏兵,何足道哉!”答失八都鲁道:“王爷所言极是。”只一个时辰,元兵已悉数入谷。

正行之间,忽听见岭上三声炮响,两山林中伏兵四起。旗旌如云,喊声震地,杀气侵天。察汗铁木尔见时神色大变,忙传令:“全军后队转为前队,三军火速回师。”可为时已迟,山上炮石、滚木、火物纷纷滚下,元兵登时大乱。顷刻间,全军被截为数段,首尾不能相顾,自相踩踏者不可胜数,被射杀砸伤者无数。半个时辰后,又一通号炮响起,岭上伏兵纷纷杀入谷底。大刀敖也返身引军杀回,元军丢盔弃甲者无数,汉军、新附军连营投降也不可胜数。察汗铁木尔亲领万余探马赤军杀回到东谷口,但见谷口早已被江华阳、宋敏用鹿砦、乱石、树木等物封死。引硫磺、硝石点燃,烈焰熏天,浓烟滚地。两下隘口各使强弓硬弩射住,察汗铁木尔麾军往外突出时,被射杀烧死着无数,那里能够突出半步。只得率部麾军向西杀来,却见两下岭上重石、滚木如山砸来,矢箭若雨。峨眉二老起落如鹰,横臂格挡,击落如蝗羽箭,护住察汗铁木尔和答失八都鲁二人。未料答失八都鲁左臂已中一矢,跌落马下,被众亲卫军连忙救起。

一盏茶时分,元军竟未突出一射之地。察汗铁木尔仰天长叹道:“天亡我也,悔当初不听答失八都鲁将军之言,竟至如此,不想今日竟葬身此处。”说完,欲举剑自刎,身后一人一把扯住,道:“将军,汉人常言,‘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贼兵认得将军甲胄,只顾寻见时乱射,请将军与末将换过衣甲,相机逃出生天,再雪此仇未迟。”察汗铁木尔回身看时,见是统军万户侯孛兰溪,不由双目流泪道:“本王纵横沙场数十年,未有此败,此仇不雪,誓同此剑。”言罢,横过宝剑,双手使力,断为两截,长叹一声,丢弃地上。当即与孛兰溪换过衣甲,孛兰溪自举察汗铁木尔元帅大纛杀向东谷口,察汗铁木尔自引探马赤军和峨眉二老向西谷口杀来。

不说孛兰溪率军在东谷口拼杀,单道察汗铁木尔引军向西谷口杀来。峨眉二老亲冒矢石,冲在阵前,拳掌翻飞,逢者皆死,挡者尽亡,瞬时毙伤数十人。一时间,无人敢搦其锋,山上矢石如雨,所随探马赤军死伤者不计其数。幸有孛兰溪引去白莲教大部兵马,察汗铁木尔才能率部左冲右突,一路望西谷口杀来。正厮杀间,峨眉二老望见前头一人,骑一头黄骠马,挺一杆齐眉棒,引一彪军杀过来,口中喝道:“朱元璋在此,还不下马受缚,更待几时?”原来朱元璋见谷内激战正酣,扼守的西谷口久不见元军杀来。心内焦急,令五百守军扼住谷口,自引一军杀下谷中。海若子云之胜瞧见,更不答话,身影鹊起,拳影迷忽,正是峨眉擒跌法“仙人指路”,径向朱元璋兜头拍来。朱元璋侧身虚位,提棒横点,直指云之胜肋下“天溪”穴。云之胜丝毫不退,反欺身而进,左掌切向杆棒,右掌兀自朝朱元璋头顶“神庭”穴拍落。掌棒相交,朱元璋震的虎口发麻,几乎不能坐稳胯下之马,心内大骇。眼见云之胜右掌拍到,当即翻身落马,齐眉杆棒望海若子云之胜眉头虚点一点,转身便奔入乱军之中。身后所引军马立时大乱,察汗铁木尔觑此空当,大喝一声,引众军杀出一条血路,越过鹿砦,突出西谷口,望西狂奔而来。

行过二十余里,察汗铁木尔见后边无追兵杀来,前方已是开阔平畴,属元廷横溪县治下。便下令清点军马,只计有三千余兵马突出。察汗铁木尔不禁仰天长叹,道:“本王自征战以来,三十余年,少逢敌手,鲜有败绩;所遇贼众,无不披靡;所敌贼众,如斩乱麻。不料今日全军覆没,竟至于此。”向众人道:“不知此战白莲教贼军谁是指挥?”身后转出一人,正是江西行省安抚司答失八都鲁,上前禀道:“听得贼众呐喊声,此役是白莲教陕西行省坛主江华阳为统军元帅。”察汗铁木尔心中一凛道:“江华阳果然了得,此人若不能为我大元所用,以后必定要除之。”赤答失八都鲁道:“王爷所言甚是,此人师出中原七大门派之一华山派,因与玉女派掌门人宋敏同结连理,被华山派掌门人华岳天逐出师门。后来与宋敏练成玉女派凤凰心意六合剑法,颷名武林,江湖人称凤凰双侠。为白莲教反元志决意坚者,其人文韬武功,无不过人,实是我大元劲敌。”察汗铁木尔道:“此人不死,终是大元心头大患。”赤答失八都鲁道:“但凭王爷示下。“末了又道:”目前形势,全师南下转回江州如何?”察汗铁木尔沉吟半晌道:“恐江州已失,就折回河南江北行省安庆路吧!”

却说元统军万户侯孛兰溪自引一军,举察汗铁木尔元帅大纛,骑察汗铁木尔马匹,着察汗铁木尔衣甲,回身杀向通江岭东谷口。江华阳令众军射住当先兵马,一通强弓硬弩后,元兵如无头苍蝇,乱作一团。江华阳、宋敏乘势掩兵杀下谷中,元兵被杀遭歼者无数、缴械投降者无数,孛兰溪被射杀于乱军之中。酉初时刻,交战停息。众军清点战场时,元兵除死伤一万余人外;所部汉军、新附军降卒有六万余人;亲卫军、探马赤军被俘一万余人,白莲教军兵伤亡只千余人,三军欢声雷动,众将欣喜不已。

稍事修整后,江华阳传令:着大刀敖为先锋,朱元璋统后军,江华阳、宋敏自为中军,张世诚看押元军俘虏降卒。安排分定,江华阳率三军浩浩荡荡杀奔瑞州而来。亥初时分,大刀敖前锋已抵瑞州。守将千户侯答鲁花赤扎兰丁见瑞州城矮垣低,无险可依,要弃城逃走时,被副将花马王田丰一刀杀死,解往江华阳中军大营,瑞州举城归降。据瑞州后,江华阳令关先生把守瑞州城,自领朱元璋、大刀敖引八千军马,都着元兵衣甲,举元军旗纛,星夜直奔江州而来。寅正时分,已抵江州城西门下。是时,天光未晓,星月依稀。守城兵士见一彪军马夤夜兵临城下,泠泠月光底下看见,众军士举元军旗旌,着元兵衣甲,便有麻痹之心,松懈之意。守城千户在望楼上喊道:“城下那里的兵马?”大刀敖铜声道:“察汗铁木尔王爷大胜,已下瑞州。有要紧军务见江州府尹董大人,速开城门。”城上千户官叫道:“暗语!”大刀敖叫道:“天元。”原来江华阳、大刀敖早从归降元兵口中知晓当夜暗语。城上缓缓放下吊桥,缒开城门,大刀敖引众军拥入城门,一声发喊,杀上城头。守城元兵猝不及防,被江华阳、大刀敖率军一阵冲杀,纷纷缴械投降,朱元璋引众军杀往江州府衙。江州城大军已尽数随察汗铁木尔出征瑞州、蕲州,守城军兵不过五千余人。不消一个时辰,江州已被攻克,败军纷纷从东门、南门逃出。

清点俘获时,遍寻不着江州府尹董博霄踪影,江华阳道:“此人罪大恶极,戮我黎庶无数,害我白莲教兄弟不计,众将寻见时可就地正法。”大刀敖上前禀道:“城破时,董博霄引一彪人马从南门冲出,属下追赶莫及。”江华阳叹道:“此等诡谲阴险、卑鄙无耻之徒,今日合不当死,不知何日才能生缚此贼?”令朱元璋和大刀敖紧守四门,与众军士和甲而卧,荷戈待明。第二日晨起,江华阳令人四处张榜告示,众军都不得相扰百姓,趁乱打家劫舍,百姓无须恐慌,各自安心生活,自是不表。又派人到客栈寻回江州路舵主邹普胜,邹普胜伤势此时已无大碍,只是少了一只右臂,已可下床行走,见过江华阳和众人。巳时已过,三军都埋锅造饭毕,江华阳召集众人道:“今察汗铁木尔新败,已元气大伤,必定回河南江北安庆路元兵大营休整,一时之间不能够袭取江州。总坛圣谕,我二人即日起将赴濠州总坛,朱坛主、张坛主不日也将赴总坛。便请邹普胜和大刀敖好生把守江州,与瑞州互为犄角,并力拒敌,江州则安。”邹普胜道:“反元复汉,民心所向。察汗铁木尔今方大败,元气未复,一时间绝不能够卷土重来。属下自当夙兴夜寐,披肝胆,务使江州路诸州皆安。”江华阳道:“如此甚好。”又道:“大刀敖兄弟,今擢你为江州府尹,领江州军事政务。你疏狂好酒,谨记不可纵酒滥杀,应与百姓共甘苦,同患难,则江州可守。”大刀敖道:“大刀敖虽粗疏好酒,任侠使气,但向来爱兵如子,请江坛主放心,属下定当以死守卫江州。”江华阳道:“有劳两位了。”对朱元璋道:“我两人便先行一步,沿路打探教主讯息,你和张坛主何时起身?”朱元璋道;“待我和张坛主整顿改编了江州、瑞州降兵,当自赶来。”江华阳道:“甚好。”当下辞别朱元璋、邹普胜、大刀敖,望北行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察汗铁木尔引兵败回河南江北行省安庆路,修整了两日。第三日巳时,召众将升厅议事。传令押解杜万一到军机厅。原来,杜万一在江州城南松林内被察汗铁木尔用计擒获后,即被察汗铁木尔亲自解押河南江北行省安庆路元兵大营,待机再行解押大都。未料庐州路以北诸州在旬日间已尽被白莲教执法法王毛贵攻克,经大都道路阻绝,滞留安庆路已有数日。片刻,杜万一被押解到庁下。众人看时,见杜万一衣衫褴褛,手脚系精铁镣锁,遍身血污。但目光如炬,神气间自有一般凛冽之气,昂首立于当庭。两边元兵强按其跪下,杜万一兀自站立不跪。察汗铁木尔走下堂来,一挥手,两下军士都退了下去。察汗铁木尔来到杜万一面前道:“杜教主,你也是当世英雄,奈何作贼呢?大元从南至北,版图之阔,旷古绝今。足下若肯归降朝廷,富贵唾手可得,荣华享用不尽,杜教主可须要细思量。”杜万一微微一笑道:“元廷无道,贪酷纵横,不得民心,早晚必为白莲教罔替。若察汗铁木尔将军英明,改弦易辙,加入我白莲教,犹未晚矣。”察汗铁木尔怒道:“你身为阶下囚,还敢胡说八道。如能审时度势,遗我机密,多招部卒,还是我座上嘉宾。如竟执迷不悟,可别怪本王辣手!”杜万一耸眉长笑,震的镣铐作响,道:“恐黔驴技穷了!”察汗铁木尔更不言语,抚掌轻拍两下,听军机厅后门响处,一人被推了出来。杜万一看见,正是儿子杜立贤,已双股战粟,不能自己,俊俏的脸上,色如死灰,慢腾腾向前挪来。杜万一一见大惊,随即镇静如初,道:“贤儿,莫要害怕,做人须有信念,切不可卖教求荣,投降大元,害人利己!”察汗铁木尔喝道:“若你父子能投靠朝廷,荣华富贵,名垂青史,唾手可取;如若不从,便与我立时将两人推出去斩了!”杜立贤大惊失色,瘫萎在地,哭道:“父亲,元廷待你我不薄,不如归降朝廷,荣华富贵,随意攫取,还强似人骂作反贼百倍。”杜万一厉声道:“我杜家三代英杰,为反元复汉,抛头颅,洒热血,浴死而弥坚。你如叛教,便是全天下人可杀,全教可诛。从此便与我杜家一刀两断,杜万一从此便没有你这等不肖子!”杜立贤颤声道:“请恕孩儿不孝,王爷,不才愿效忠朝廷,唯王爷马首是瞻,望勿见弃。”察汗铁木尔笑道:“汉人常言,识时务者为俊杰,立贤审时度势,归降朝廷,实是当世才俊。待本王上奏朝廷,除你为江浙行省宣抚使,剿灭、招降白莲贼众如何?”杜立贤听罢连连叩头,道:“多谢王爷看觑、栽培,下官感激不尽,大人便是小人再生父母,再造爹娘,日后定当衔环结草,誓死报恩。”杜万一咬牙切齿,发指眦裂,道:“我杜万一上愧列祖列宗,下愧黎庶,竟有你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子!”说罢,竟噙齿带血,喷涌而出。察汗铁木尔叹道:“未料杜教主竟如此忠烈、迂固不化,真是可钦、可敬、可悲、可叹!”令解杜万一下去,择日再审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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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岁那年,云倾落遭背叛,被推入虚空,异世生活二十载,再遭背叛,却意外魂归。云霁大陆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年,十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当年那个怂的不行,整天追着自己叫“老大”的小胖子已经长大了,他瘦了很多,一袭白衣胜雪,白绫遮眼,坐在轮椅上,周深散发着衰颓的气息,令人心疼。“老大,我这个样子,是不是会成为你的累赘?”“不会。”你碎掉的梦我为你粘,凉掉的血我为你燃,你从来不是我的累赘,你是我前进的动力啊…………多年之后两只小包子围着叶无辰唧唧喳喳“爹爹,你为什么要叫娘亲‘老大’啊?”“我知道,哥哥,我知道,姨姨说了,爹爹这叫‘老黄瓜刷绿漆——装嫩’爹爹是为了装嫩!”叶无辰只是轻笑,并不说话,心中却是说道:因为,她是我在黑暗之中遇到的唯一的光啊,嗯,还是彩色的。
  • 我的烎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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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指环,带走一个平常的灵魂,进入一个离奇的世界……虽然这个世界我不能做主,但是我可以影响它,哪怕是一点点。(本故事源自生活,有改编,有夸张,有虚构。请读者切勿模仿故事中情节。大家看着乐呵一下就行,吐吐槽就好,别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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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誉:为何阉割我?贺一鸣:为啥废我丹田?阿拉丁:神灯改名了。秦羽:别抢我《星辰变》!洪易:几两黄金就想打发我?韩立:我的掌天瓶啊!叶凡:新闻联播说九龙拉棺,当时我怎么晕了!鸣人:我才是悲剧,一巴掌被拍死。复仇者联盟:杀了杜哲,替我们报仇!罗峰:……孙悟空:……葫芦娃:……小倩:相公,快回来吧。故事从3203264811号荒星开始,流星雨冲击地球,末世来袭,怪兽乱世,一个中国少年,在纽约崛起,战诸天万界,拯救人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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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道记

    手现异光,演化原道,一切都将在莫衍的双手之上,返本还源!一个修仙下族莫家的养子,出色的修炼天赋,带来了惊天逆运,在试炼中被生生废了修为!遭受无尽白眼,他忍受了三年,终于,在沐浴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流星雨,险些丧命之后,他拥有了再度崛起的资格!他终于再度站立在所有人的巅峰!凭借着显现于双手的异光,他踏遍修仙界,穿梭界面,勇斗仙使......且看莫衍的还原之道,一切的一切,尽在本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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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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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你最想做的是什么?让我们跟随主角,看看他的重生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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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形婚的崩塌打破了看似平静的生活,所有的怨恨和误解随着久远的回忆渐渐浮出水面,过去和现在之间横着鸿沟,面对惨不忍睹的现实和满是温馨的回忆,三个人将会如何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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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生在一个名叫造物大陆的地方,它没有灵魂,没有情感,一切都冰冷的可怕。因为这是造物大陆,所以列如人,有一半多都是造出来的,也导致这里有一个最热的职业——造物主。而我却犯了造物主一条致命的错误—爱上了自己造的人。他没有灵魂、温度,没关系,我愿意割让我的灵魂,来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