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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当爱成为往事(1)

离这间小屋大约十几米,就是这家旅馆的主体小楼,客人和老板一家都住在那里。这间小屋由于装的都是弃之不用的杂物,早就被遗忘了。佳乐并不知道,他的仇人们离他如此之近——这家两层的旅馆完全被意大利黑帮包下来了。戴维·默里尼自己住了一间,萨琳娜和张敏敏各一间,其他的头目们两人一间,再往下的人就被像沙丁鱼一样,塞进各个房间,塞得满满的。

一楼有个大堂,本来是办理入住手续的地方兼餐厅,现在被黑手党徒们搞得一片狼藉,他们纵情喝着酒,把镇上所有不三不四的女人都招来了,滥声调笑,丑态百出。不过他们喝再多的酒,也不敢在二楼喧哗,因为靠里面的几个房间是教父、萨琳娜、张敏敏住的房间,谁要是敢在这里大声吵闹,那就算活到头了。

二楼靠近佳乐躲藏的杂物间的这一面,有一个很大的露台。露台有三四十平米,足以容纳几十人在这里饮酒作乐,可是如前述原因,除了萨琳娜和张敏敏,黑手党徒们没人敢进来。

露台上有一张长桌,外延的栏杆上是一排长椅。此时此刻,张敏敏正一个人坐在阳台边,茫然看着黑暗中的圣克鲁斯岛。

漫天星光下,夜幕中的圣克鲁斯岛如同一个黑黝黝的怪兽,海风吹过树木,发出哗哗的声音,远处的灯火星星般点缀着。她的长发在风中飞舞,她却没有勇气将它们归拢整齐。如果佳乐在,他会轻轻帮她拨回头发,然后站在她身边,为她挡风。

张敏敏望向夜空,如果祖先还在天上,那么佳乐此刻是不是已经魂归天堂?他是不是已经化为星宿中的一颗,在天上看着自己?那个当初觉得满是缺点,现在却无比怀念的人?

“佳乐……佳乐……”她轻声呼唤着,自己的爱人已经不在了。

夜空中似乎幻化出佳乐的脸,他在用什么样的目光望着自己?是在责怪自己和仇人一起吗?不,不会的,哪怕犯了最严重的错,佳乐也绝不会责怪自己,他一定会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唯一的希望,就是神的裹尸布,只要找到神的裹尸布,佳乐就能复活。这真是绝妙的讽刺,这些来自美国的黑帮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她本应想尽一切办法报仇雪恨,可是此刻自己却与他们有了共同的利益,吃在一起住在一起,并且竭尽自己的全力帮助他们寻宝。

为了佳乐,她不在乎,她可以忍受一切。

张敏敏痴痴地想着,还有另一个男人比佳乐更好吗?人只有失去了才会感觉到他的宝贵。与佳乐相比,楼下那些人难道不是垃圾吗?

他们的相识并不浪漫。她是个贸易公司的总经理,一年前公司招聘销售,管人事的李丽莎招聘了这个其貌不扬的佳乐。他业务能力一般,也有些懒散,属于那种可有可无的鸡肋型人物,他对张敏敏也像是老鼠见了猫,能躲就躲,能低头就低头。他们本来完全没有交往的可能,直到有一天,张敏敏的奶奶张老太太说是找到了一个神子家庭,决定带她去相亲。

张敏敏永远忘不了走进包厢的那一刻:几目相对,佳乐“啊”一声,直挺挺地站了出来:“张张张张——总。”他当时吓得脸色都青了。

而那一天,张敏敏看到佳乐,眼睛也立刻睁得大大的,碍着面子,她只能跟着张老太太一起鞠躬,低声自我介绍道:“您好,我叫张敏敏。”一抬头就冲着佳乐眼睛一横,意思是“怎么是你?”当时佳乐就矮了三寸。

然而佳乐妈妈和张老太太一见如故,两个人竟然替他们决定了交往事宜,张老太太居然还把祖传的一枚“仙丹”赠送给了佳乐妈妈做见面礼,当时的张敏敏内心深处简直是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看着佳乐,一肚子不合时宜,恨不得把他捏死。遵照老人指示出去“谈恋爱”时,一出包间,她就勒住了佳乐的脖子:“混蛋,那枚仙丹是我们家的传家宝,趁早给我还回来!”

“老板……我又没打算要,是你奶奶一见面就要送……”

张敏敏一时语塞。就在这时,身后包厢的门突然打开。

“瞧!发展的真快!现在已经搂住了!……”

“敏敏,你可不要欺负人家小伙子,不能把人家当成下属……”张老太笑哈哈的说。

张敏敏气得脸都歪了。等离开餐馆,远离了佳乐妈和张老太的视线,她立刻揪住佳乐的衣领:“给我听着,明天就把那枚仙丹给我还回来!当年我爷爷病重,都没舍得用这枚仙丹,你是什么人,轻轻松松就拿走了?”

“冤枉啊!……”佳乐叫屈道,“我是被我妈拖来的,我也不知道就是你啊!再说我也没说要啊!大不了我明天从我妈那里要过来还给你……”

那就是他们的第一次约会,并不温馨,相反还有些黑色。当时两个人已经走到江边广场上。张敏敏松开手,佳乐如释重负,陪着笑脸说道:“老板,这样的话,我……我就先跑了,明天还要上班。”说着转身就跑,等张敏敏反应过来,他已经跑出了十几米远。

张敏敏哼了一声,一伸手,佳乐只觉得有人抓住自己的衣领,眨眼间自己又回到了张敏敏身边。张敏敏站在原地没动,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把十几米外的人抓回来的。

“你去哪里?”张敏敏气呼呼的说,“我奶奶有天眼通,能掐会算,你一走,她立刻就能算出来,我回去怎么交差?今晚你就给我在这呆着!”

“那我明天是不是可以不上班了?”佳乐问。

“谁说的?”张敏敏叫道:“明早7点之前给我到办公室,把本月业务量写一份总结,8点之前放到我办公桌上!晚到一分钟,扣你50块工资;报告少于3000字,工资扣300;报告迟交一秒,扣这个月工资一半!!!”

这明摆着就是不讲理了,佳乐却又不敢说什么。张敏敏看他那畏畏缩缩的样,轻蔑的说:“看你那窝囊样儿!”她烦躁的来回走了两轮,说道:“你给我听着,我让你在这里只是为了堵我奶奶的嘴,并不代表我真要和你约会。今天的事不许说出去,你要是敢说出去……”

一阵风吹过,张敏敏紧了紧衣服,她感觉冷了。佳乐应该也是,因为他裹紧衣服哀求道:“老板,咱们找个地方坐一坐吧。”

“好吧,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张敏敏把他带到了一个街边的大排档里,几分钟后,老板娘在他的面前砰地一声扔了一盘炒河粉:“两盘,一共6块!”

“你那盘自付!”张敏敏说。

佳乐的脸上挂满了骂人的表情,显然他也觉得和张敏敏在一起是在遭罪。他也许是冷坏了,立刻狼吞虎咽的吃起来。他吃相难看,张敏敏听到“嘶嘶呼呼”的声音,皱起眉头,想到奶奶给自己安排了这么个粗俗、无能、傻乎乎的家伙相亲,居然还想让他给自己当老公,张敏敏浑身发冷。

在公司里,佳乐绝对不是张敏敏欣赏的类型——公司里就没有张敏敏满意的员工,比如佳乐,张敏敏挑出一大堆毛病:吊儿郎当,爱睡觉,每到周末就找不到人,到了周一上班时总是一份精疲力尽的样子……

佳乐不是傻子,张敏敏脸色不善,他早看在眼里。他后来曾经笑着告诉张敏敏,当时他一边吃,一边也在打着算盘——老板可不能得罪啊,总经理一向小心眼,万一将来找个借口把自己开掉……得,婚结不成,自己还要丢饭碗。这年头工作可不好找啊。

很快,佳乐就挤出了一张笑脸,眼珠咕噜噜转着。“老板娘,来两瓶啤酒,我付钱。”他招呼道,然后转脸对张敏敏说,“张总,喝点啤酒吧,我请客……”

也好。叫他喝点酒,有点什么失态的话,我就可以以此为借口,告诉奶奶我不同意……张敏敏想了想,点点头。这个计划极其合理,除了一点——她忘了自己的酒量。酒是兴奋剂。喝了几杯啤酒,佳乐脸色没变,张敏敏的脸色倒和蔼了许多,话也多了起来。等两瓶啤酒喝完,她甚至主动又要了两瓶。又过了十分钟,她又要了两瓶,半小时后,桌边堆的啤酒瓶已经有一箱,她开始和佳乐称兄道弟,刚才的凶狠荡然无存。

夜深了,两个人谈的话题天南地北。“你也是神子……”佳乐睁着水汪汪的眼睛说,“法术一定会很多喽。你都会些什么法术呢?”

张敏敏脸红红地说:“小意思啦小意思,只会些小法术,比如吐真术,读心术,比如顺风耳,比如远距离操控,比如隔空取物,等等等等。”

“这还叫小意思。”佳乐说,“这么多,比我强多了……”

“真没想到,你还是个神子!你会什么?”

“物体搬移,穿墙,就是玩不好……”

“有什么玩的好的?”

佳乐微笑着眯起眼睛:“我是个神枪手。”

“什么?”

“你看那边桌子上的那个啤酒瓶。”佳乐小声说。张敏敏看到靠近入口的桌子上有一个空酒瓶,还没有被收走。佳乐小声的说:“砰!”

啤酒瓶应声碎裂。

“哎呀!”老板娘和邻近的食客都叫了起来。佳乐在桌子下面把手指收起来,笑了笑。张敏敏看着老板娘跑过去小心翼翼的捡碎玻璃片,缩回舌头,低声说:“……好厉害。”

“我还可以打更远。”

“你打过人吗?”

佳乐难为情的笑着:“打过,打不死人,只能把人打昏。”

“好极了!!”张敏敏大喜,“走,咱们到大街上去,找个坏蛋打打……”

佳乐想劝阻时,张敏敏已经先跑了,佳乐正要追出去,大排档老板娘如同一座大山一样,以无坚不摧的气势站到了他面前,几乎是咬着牙说:“小伙子!付钱!!”

佳乐咬牙切齿的把张敏敏的那份钱一并付掉。等他跑出大排档,张敏敏正在街边等他。

就算是喝多了,张敏敏也没忘了算计。在等佳乐的时候,她晕乎乎的想:如果能让佳乐闯个祸,甚至被抓起来,就可以以此为借口证明这人品行不好,到时候,哼,干脆把他开除!……想到这里,张敏敏傻笑一声,一把拉住佳乐,说:“来!我们逛逛……”

佳乐皱着眉头,跟在她身后。张敏敏迷迷糊糊的想:哪里流氓地痞多呢?带佳乐过去,想方设法让他打架。——歌厅?夜总会?溜冰场?……

张敏敏全神贯注的想着,佳乐在身后叫道:“老板!……”

“什么?”

“注意……”

张敏敏砰的一声,一头撞到了电线杆上。

佳乐与张敏敏第一次约会的后半段内容就是背着张敏敏走路。张敏敏本来就喝多了,再加上一撞,直接就坐到了路边。佳乐只得背着她,把她送回家去。老天似乎要和佳乐作对,路上连一辆出租车都叫不到,他足足走了两个小时,才走到张敏敏家楼下。这时的佳乐已经狼狈不堪,张敏敏在他背上打着小呼噜。可是罪还没遭完:张敏敏家住在12层,佳乐走到电梯口,看到一个硕大无比的牌子,上面写着:“电梯保养中,请勿使用。”

佳乐差点没坐到地上,他叹了口气,一步步挪进楼梯间。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走着。无数次的歇息,无数次的努力,佳乐终于站到12层,累得几乎瘫软。他把张敏敏放在最上面一级台阶坐下,这时张敏敏开始哼哼了。看到张敏敏的眼睛动了动,他立刻弯腰,一边擦汗一边问:“老板,你好点了吧。”

张敏敏醒了,她睁开眼睛,酒意尚浓,只见一个脸上汗乎乎的家伙蹲在自己面前,张着大嘴呼呼喘气。她一阵厌恶,也没看清这人是谁,随手一指说道:“滚开……”远距离操控!只听哎呀一声,佳乐的身体就凌空飞了起来,伴随着一阵狼哭鬼嚎,佳乐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佳乐与张敏敏值得纪念的第一次约会,以佳乐被张敏敏打得滚下楼梯告终。第二天佳乐和张敏敏因为着凉都发起了高烧,两个人都没有上班。

那一次约会给张敏敏造成的印象极其恶劣,特别是她因此在医院一连输了三天水。这还不算,张老太太从佳乐家探望回来,把她骂得狗血喷头,因为老太太发现佳乐除了发烧,脑袋上还多了几个大包。老太太断言这肯定是孙女干的好事,这让张敏敏对佳乐的仇恨达到了刻骨的级别。她一边开车往家走一边发狠,要把佳乐开除,要把佳乐从楼上扔下去,要让佳乐当众出丑……可是她不敢,有张老太太在公司,她根本不会允许孙女胡来。张敏敏一肚子的不合时宜,没处发泄,就打电话给佳乐,凶神恶煞一般的说:“喂!你在哪里?”

“是谁呀?”接电话的是佳乐妈。

张敏敏吃了一惊,立刻换了一副甜美声调:“伯…伯母啊,我是张敏敏……这个这个……佳乐在吗?”

“哎呀,是敏敏啊!”佳乐妈大喜,立刻关切的询问起来,比如她听张老太太说张敏敏也病了,现在怎么样了啊?今天打针了没有啊?有没有食欲啊?她对于张敏敏病体未愈就打电话给佳乐甚是欣慰,并不断自我批评,说没有教育好佳乐,没有让他早点打电话给女朋友,反而让女方主动(张敏敏听了这句话鼻子都歪了)。最后佳乐妈告诉张敏敏,说佳乐已经好了,现在出门去了,她许诺等佳乐一回来,立刻让他给女朋友打电话。

听了这话,张敏敏气更不顺了。她回到家里休息,等佳乐打电话来,佳乐回电话已经是晚上,张敏敏还在冥想着对佳乐的屠杀。

“张总,您找我啊?”

“我听说你这两天没有上班啊!要扣工资!”

“老板,我有医院开的病假条……”

“那今天呢?为什么不在家休息?出去玩了?为什么不上班?”

“报告张总,今天是……周六。”

张敏敏一愣,看了看日历,今天果然是周末。发了几天烧,连日子都记不清楚了,这可是从所未有的事。她把这笔帐又算到了佳乐头上。

“你两天没上班,积累的工作难道不要补上?”张敏敏说,“当日事,当日毕!你给我明天加班一天!还有,前两天我让你写的报告写了没有?明早八点钟放到我办公桌上!别忘了我说过,晚到一分钟,扣50块工资;报告少于3000字,工资扣300;报告迟交一秒,扣工资一半!!!”

张敏敏凶巴巴地扣下电话,想到明天佳乐要加班,没得休息,心里爽了很多。她美滋滋的伸个懒腰,倒了杯牛奶,咕咚咕咚一饮而尽。佳乐这人,每个周末不知道在搞什么,周一总是筋疲力尽,与其让他到外面疯,还不如让我明天折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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