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经阁的青竹林地竖着百条木桩,是阁生们日常练习驭器的地方,牧休每日完成了阁内事务,都会在这里练上一两个时辰,今天也是如此。
郑亚兰又来到了藏经阁,她很喜欢牧休这个师弟,见识广博,天赋超卓而且努力不懈,完全符合了一个大姐姐对于弟弟的各种幻想。
她坐在戴以昊身边,看牧休舞着一式白虹掘地,鼓掌叫好,对戴以昊道:“看牧休师弟练剑真是一种享受,你看他的法诀起承转合张弛有度,对理与韵的把握已远超你我,而且将有限的修为最大地具现出来,区区劣品法诀竟然被他使出几分凡品的感觉,若是修为相当,我必不是他的对手。”
戴以昊若有所思,明显没有听进郑亚兰的话,只是下意识的”嗯“了一声。
郑亚兰推了推他的胳膊,说道:”我说你啊,怎么食古不化?牧休师弟如何努力,你应该比我还清楚,每天不是弟子寮就是藏经阁,几乎没有休息时间。对于这样的他,你还能有什么要求?是的,我知道他七意缺四,但这又如何?有努力,有能力,这不就够了吗?门派的要求也不就是这样吗?“
戴以昊道:”方向不对,再多的努力也是浪费气力。“
郑亚兰不服,说道:”什么样的方向才是对的?难道都要像你一样,一块木头硬邦邦,这才是对吗?“
戴以昊沉默不语。
郑亚兰则又推了推他,说道:”所以你是不服气了?牧休师弟说服了慕容仙师给他推荐,所以你不好受?“
戴以昊一跳起来,惊道:”你说什么?“
郑亚兰笑道:”难道你不知道?“
戴以昊气愤的”嘿“了一声,然后气冲冲的往牧休走去,喝道:”牧休!你给我过来!“
牧休猜到戴以昊为何愤怒,脸一沉,收剑跟了过去。
戴以昊怒容满脸,说道:”拉起左边衣袖,手给我看!“
牧休如言办了,一道黑白相间的印痕露出,从脉门向手肘方向,有两寸上下的长度。
戴以昊抢过手腕,看了又看,忽然一拳将牧休打倒在地,他问道:”你知不知道,你都干了什么?“
牧休摸着剧痛的脸,摇了摇头,说道:”我还真不知道。“
戴以昊看牧休一脸懵然,是真不知道,于是弯下身来,剑指祭出灵气,在牧休脉门轻轻一滑,一股鲜血涌出,然后竟从伤口之中探出几条细长的蜘蛛脚。
牧休吓得不轻。
戴以昊又将灵气加大,一道血柱喷出,一只指头大小的间影蜘蛛赫然出现。
戴以昊一掌拍落,蜘蛛变作泥糊,他冷哼一声,又为牧休挤压,然而这一次,无论他如何施压,除了血水,再也没有其他东西。
戴以昊哀叹一声,念道:”我明白了,难怪他要新生都在问器五段以下,原来从低培养起来,两者就自然融合,密不可分。“
他又气又怒,对牧休骂道:”你去找阁主,为什么不与我事先商量?“
牧休还停留在震惊当中,但他听了戴以昊的问话,微一沉吟,说道:“我的确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但即使现在重来一次,我还是会去找阁主的。”
戴以昊以为牧休会懊悔无比,未想他目光坚定,一时间竟无法再说下去。
牧休用大润泽止住流血,然后拍拍身上的灰尘爬了起来,他从戴以昊的话中,模糊的有了一个概念,他说道:“前些天阁内死的那个新生,也是因为这个吧。”
戴以昊脸色痛苦,点了点头。
牧休笑道:“大师兄你也不用自责,阁主虽然有所隐瞒,但没有强迫任何人,而且,我想任何人主动找他,都会有心理准备,所以,这说到底都是大家自愿的。”
戴以昊问道:“难道你就不怕?”
牧休摇头,说道:“怕!怕得要死。”
戴以昊大奇,问道:“那你怎么……”
牧休则道:“我道唯心,百死无悔。我怕,但我不后悔。”
话毕,转身而去。
戴以昊看着牧休的背影,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然后不自觉的手腕一弯,向自己的后背伸了过去,就仿佛那里有着什么让他恐惧的事物。
……
郑亚兰见两人归来,戴以昊郁郁寡欢,而牧休带手上带血,脸上红肿。
她一时怒气上冲,一把将戴以昊推倒在地。
戴以昊仿佛丢失了灵魂,面对郑亚兰的质问既不反抗,也不吭声。
郑亚兰哼了一声,拉着牧休到了一边。
牧休脉门伤口本就不深,经过大润泽疗养早就止血,但郑亚兰还是翻出一瓶药粉,洒在伤口之上,然后又取了一方薄巾,为牧休擦着脸上红肿之处。
牧休看着,想起了前世母亲,一时悲从中来,这些天所受的委屈差点没有冲破他双眼防线,然而他的内心始终是个经历过磨难的人,微一闭眼,就将情绪强压下去,对郑亚兰道了声谢谢,目光之中是无尽的诚恳。
郑亚兰看了看牧休,轻声念道:“你啊,受了委屈也不声不吭,臭男人都是一副德性,也不想想,不肯去寻求帮助,那是看不起那些想帮助你的人。”
牧休奇道:“我没有啊。”
郑亚兰则道:“还说没有,被洛天生打了,你怎么不说?法诀卖不出去,你怎么不说?是不是觉得,我不是藏经阁的人,就不算是你的师姐了?”
牧休一时语塞,自从湿地之行以后,他与郑亚兰的交往的确深了很多,但经历过康歧,又经历过洛天生,加上前世的种种记忆,使他对郑亚兰的善意有了一丝戒备,因此,他没有想到,在善意的人看来,过分的隔离竟是蔑视。
于是,他一脸正式的说道:“师姐,对不起。”
郑亚兰微微一笑,又翻了翻牧休的手臂,原来手肘之上也有一处擦破的伤口,她又用薄巾擦了一点药粉。
一边帮牧休拭擦,一边说道:“那你现在,是肯让师姐帮你了?”
牧休一呆,却又好像有一种本能叫他抗拒。
郑亚兰则像得逞一般,说道:“别给我摆这么一副样子,总之从今天起,你直接用法诀从我这里换丹药,不过事先说好了,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是有要求的,而且要根据百草阁的需求去灵印,我怎么说都是首徒,总不能让百草阁吃亏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