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休本来只是不耐烦,而现在则是脸色阴沉。
因为当天看见他上吊的人有两个,臧宁可以排除,那么,会说出去的就只剩下一个。
“洛天生……”
他念着那人的名字,咬了咬牙。
双手一架,想要挣脱束缚。
马如龙却突然发力,把他抓得更紧。然后,对弟弟使了个眼色。
马如虎会意,忽然高声叫道:”大家都来帮帮忙啊,咱家牧哥穷得都要上吊啦,谁要可怜可怜他,施舍点银两啊?“
此时聚集在藏经阁面前的生徒少说也有一百多人,本来对着那招生的通告议论纷纷,但听到高呼,都条件反射般看了过来。
他们多多少少听说过牧休被师兄揭穿的事,都知道他已经山穷水尽,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因为不甘受辱而上吊自杀。
而听了马如龙的话,大家将目光聚集在牧休的脖子之上,那条还未散去的勒痕就成了最有力的证据。
牧休生前就是个笑话,只是因为有钱,所以没有多少人敢惹他,但现在风水不同,时移世易,富二代变成了穷一代,人们的态度也自然不像当初克制,因此议论一下炸响,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笑声不绝。
即使现在的牧休心志弥坚,也不由得满脸通红,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马如虎见人们的注意力都转移过来,一步上前,双手一摊,说道:“你们都笑什么?笑什么?你们到底有没有同情心,有没有同情心啊!想咱牧哥以前多么风光,虽然修道四年只有问器二段,但整个百川门谁人敢欺,谁人敢惹?人家打人都不用自己动手,银两一撒!了事!但是……现在……但是现在……”
马如虎装出一副让人啼笑皆非的哭腔,手指一拉,对准了牧休的脖子。
他又道:“你们……你们这些没良心的东西,你们都看到没有?咱牧歌都沦落到要上吊啦!他身上只剩下几两银子,连一日三餐都没了着落,可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想想以前风光,又想想如今落难,一代天骄终于愤然挂腊鸭,而你们……你们……竟然笑得比我还大声……呜呜呜……呜呜呜呜……”
不得不说,这马如虎还有点演讲天分,时而似怨妇泣诉,时而像泼妇骂街,一段话说来形神具备,那一句“挂腊鸭”更逗得本来窃笑的生徒一下哄堂大笑。
马如龙虽然没有弟弟的嘴皮子厉害,但他有自己的玩法,捏着牧休的嘴巴,将下巴生生托起,好像生怕别人没看到牧休脖子上的勒痕,要用蛮力将它展示出来。
牧休想要挣扎,奈何蛮力对蛮力,他根本不是问器五段的对手,手指一滑,手上那几十个馒头随即掉落,在地上一下滚开,雪白的馒头马上粘上点点泥污。
他的所有生活费只有六百两银,每一两银他都按照最低水平生活平均分摊,而这几十个馒头是他为了闭关修炼而准备的,足够三天的食物,现在被两人一番做作便糟蹋了,他尴尬之余还有一阵心痛。
马如虎看到牧休的眼神,嘴角勾起笑意,一脚踏在一个馒头上面,左右碾了一碾,泥土沙石深深陷入了纯白的面团之中。
然后,他弯腰捡起,将那一团脏兮兮的东西摆到人群身前。
他又说道:“馒头?咱牧哥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吃过?现在……现在竟然只能吃馒头了?天啊!牧哥的命怎么这么苦?怎么这么苦!”
话毕,却一口浓痰吐都上面,看得在场众人一阵呕心。
马如虎却浑然不觉,几步来到牧休面前。
马如龙明白了弟弟的意图,手指再次发力,将牧休的嘴巴捏开。
马如虎这才满意的说道:“牧哥,别怕啊,吃吧,这馒头还能吃,还能吃的!”
话毕,竟然将手中的物事硬塞往牧休的嘴塞了过去!
“在藏经阁门口闹事,你们还真把我当死人了?”
就在牧休疯狂挣扎的时候,一句话悄然而来,直从各人的耳膜深处刺入,说话似是带着怒气,但声音却散发出一阵诡异阴深,就好像深夜之时孤身而行,却不知何时背后爬上了一个恶毒怨灵,正贴着耳朵对你说着幽幽的话语。
牧休明显感觉到马如龙身体一阵颤抖,那倒竖的汗毛刺得他一阵奇痒,他趁着这个空档,从马如龙的束缚中滑了出去,一个翻滚定住身形,这才用舌头刮走那被捏出的牙血,吐了一口血沫。
他目光扫过,见夕阳将他本来翩翩公子般的身影拉得落魄而凄凉。
然而一阵寒意也随之而来,因为在他身影的前端,赫然多出了一个人头的倒影,长发披散,恐怖非常。
他急忙回头一看,见一个形容萧索的中年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到自己身后。
一头花白的头发迎着怪风幽幽而起,五官清秀却又皱纹满布,一双深邃的眼睛埋藏在乱发底下,散发着丝丝诡异绝伦的怨气。
这个怪人在百川门可谓无人不知,正是藏经阁的阁主慕容蚀。
“慕容……慕容仙师……”牧休被慕容蚀那幽怨的灵气包围,心神不觉一乱。
“大好的机会,你却白白浪费……“慕容蚀的声音依然是那么阴深。
“什……什么?”牧休呆了一呆。
“那壮小子刚才失神,你正好咬掉他两根指头,而那嘴贱小子中门大开,你正好踢碎他的裆部。”慕容蚀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失望。
在场众人听见慕容蚀冷冷的话语,寒意又添一成。
马如虎更感觉裤管吹来一阵极地之风,不自觉的两手下移。
“这……”牧休虽然心有怨气,却远远没有慕容蚀这么怨毒。
“有仇不报,不如作鬼……”慕容蚀对牧休的反应极不满意。
不过,牧休报仇与否与他无关,他只在意自己的事。
他看了看马如虎,这人聒噪,他不喜欢。
他又看看牧休,这人懦弱,他也不喜欢。
而正好,他想要招入藏经阁的,是一个他不喜欢的人。
于是对牧休道:“你是要进藏经阁吗?”
“是的。”牧休这次倒很爽快。
“你呢?”慕容蚀又问马如虎。
马如虎有点慌乱,但也点了点头。
“那好,你们谁能割掉对方的舌头,就可以入阁。”说话间,慕容蚀一副阴恻恻的表情,当真似鬼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