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主席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宋河正在参加省高等院校常务工作会议。这个会议本来是由伍院长出席的,碰巧伍院长身体不适,于是临时叫宋河参加,伍院长的身体总是出问题,其实也从来没有过什么大的问题,大概最根本的问题是他不喜欢开会,但凡一些不太重要的会议,他总是用身体不适为由,然后就由宋河或者曹流代劳了。高等院校的会议繁多,除了常务工作会议还有行政会议,学术会议等等,这些会议基本上是会期时间长,实质内容少,但你又不得不出席,毕竟也要考勤,就如小学生上学一样。伍院长的身体是越来越差的了,不仅仅是需要开会的时候会出点小问题,有时就连上面下来检查工作,伍院长也是以病为由,避而远之,任由下面的人随意折腾,倒是特别热衷于书法,办公室里总是另备书桌,文房四宝一样不缺,除非有要紧之事,非得要马上办不可,不然总要先练上一阵的字,才正式办公。且这“一阵”也有个时间长短,譬如一个上午,或者一整天。若碰巧有人找他,伍院长一定要让对方先欣赏他的墨迹,如果一味的赞许,他也未必高兴,觉得你是阿谀奉承之人;乱说一通更是要不得,认为你没有文化,欠缺水平;只有略懂一二,能够欣赏出六七分,才最合他的心意,让他能够轻易指出你的不足之处,并且充分阐释如此劲道与行走之意。但凡对自己的书法有着几分满意的人,总是喜欢题字,伍院长尤胜,无论是学校企业,还是团体个人,只要向他求字,必定让他欣欣自喜。很快整个学院的教职员工就摸清了门道:伍院长是送礼不得的,你若送礼,必定骂你个狗血淋头,适当的时候,向他求个字,他必定将你引为同道中人,大加赞赏。如今华育学院绝大部分教师都成了书法爱好者,对于书法总能够说上两句中肯的评价,这算是伍院长对学院的最大贡献了。
宋河想出去听个电话,刚想站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坐在了最中间的位置,左右两边的人大部分都身体微斜,脑袋侧歪,进入酣睡状态,主席台上正在发言的领导虽然声如洪钟,无奈高度近视,正谨慎地念着讲稿,无暇他顾。黄主席的来电从来没有什么正经事,宋河不想因此而打扰酣睡的同僚,于是继续听着领导的发言。果然,没有过多久,黄主席的信息就来了:本周末英州茶园三日两夜,携女伴,不得缺席,出发时间待定。
宋河心头一喜,黄主席此次安排颇有不同凡响之意,难道事情已经有了结果?黄主席打算庆贺一下?若真如此,那确实是如何庆祝都不为过的事情。再说周末并没有特别的安排,会议是到周五午饭后结束,按照以往的习惯,周末出游都是周五下午出发,所以时间上应该是赶得及的,再说英州并不远,大概也就是两三个小时的车程,早点走或者晚点走没有多大的关系。宋河不用问,也知道肯定去陆雨茶庄在英州的茶园,陆雨是黄主席的学生,从事茶叶生意,他的“陆雨茶庄”一直是黄主席和宋河他们聚会的最佳场所,前段时间在茶庄喝茶的时候,陆雨就特别提出了,要找个时间,带他们上英州的茶园走走。当时民族学院的谢院长也在,估计这次也就是他们几个人,这么多年来,已经形成了一个固定的活动圈子,外人轻易进不来,真要聚的时候,也是缺一不可的,所以宋河没有多想,就回复了短信。黄主席每次安排活动,都是几个男人之间的活动,从来没有没有要求带女伴,却不知道此次竟然如此张扬起来?宋河也知道黄主席从事文学多年,作品虽然不见长进,倒是培养了不少的文学女青年,黄主席是个洒脱之人,不像宋河受的约束众多。有时聚会的时候,谢院长也曾调侃:下次带几个女青年过来,茶庄的女孩看得腻了,总感觉缺少了书香之气,让写诗的女青年做泡茶的功夫,志趣更高雅!黄主席也毫不客气,说这个事情不能我一个人来,要带大家一起带,你们也别总是藏着腋着,不管是家花还是野花,总得到阳光下才开得灿烂。这下可好了,黄主席来真格的了,就看宋河他们如何接招了。黄主席爱徒满天下,红颜蓝颜也不在少数,但就可苦了宋河了,宋河这么多年来也不是没有女人,但是总长久不了,连宋河也想不明白,怎么就找不到一个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的呢?
黄主席既然发了话,宋河就不得不想想对策了,本来想给谢院长打个电话,探探他的口风,结果会议结束时,宋河还在琢磨自己的女伴,竟然忘了给谢院长电话。宋河最先想到的是花城晚报的记者朱岚,这女人就是个人精,当年将宋河折腾得团团转,也是唯一对宋河没有提任何要求的女人,在宋河身边整整呆了三年,然后突然就消失了,其实也不是真正的消失,宋河知道她还在这个城市,工作单位也没有换,只是突然就没有了联系,然后彼此都不再联系对方,在感情方面,也许一开始朱岚就过于主动,宋河一直处于被动的位置,导致朱岚不联系的时候,宋河还真突然拿不下面子来,后来就逐渐的生疏了。
宋河决定给朱岚打电话,响了好久,对方才接听电话。朱岚喂了一声,似乎并没有留意是宋河的来电,声音也有些急促。宋河连忙说:是我。那边突然停住了,久久没有声响,宋河一下子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得庸俗地问道:近来过得怎么样?电话那边突然传了“哇”的一声,接着就听到了朱岚安慰的声音:宝贝不哭,妈妈在接电话呢。然后又对宋河说:我正忙着,回头给你电话,接着电话便挂了。宋河拿着电话的手有些微微颤抖,心中顿时百味俱生,她竟然做了别人的妻子,并且还有了自己的小孩,这才是多久的事情啊?好像是昨天,或者是前天,总之历历在目,清晰如画,转眼间就已为人母,不再眷恋。宋河有些失落,当他再次拨通朱岚的电话的时候,他就决定了此次英州之行结束后,就娶这个女人。如今却没有任何希望了,往昔的甜蜜不禁在脑海中不停地翻滚,让宋河充满了自责,他很清楚朱岚的性格,他在猜想朱岚在离去的那一刻,应该是非常矛盾和痛苦的,她在等待宋河的承诺,让这个相处了三年的男人来决定这份感情。刚刚在一起的时候,朱岚曾说过:如果一个男人在相处三年后无法给你名分,那就离开他,宋河当时并不在意,只有在朱岚突然离开之后,才发觉三年竟然转瞬即逝。宋河想:她当时肯定是很绝望的,特别是在离开一年之后,竟没有得到自己的片言只字。于是她就随便找了一个男人,结婚生子。宋河一下子也想不起当时为何没有挽留朱岚,人生总是这样,随着年纪的增长,所谓的刻骨铭心就消淡了许多,明明是昨日的事情,也许就断然了无记忆。宋河只依稀记得,朱岚之后,宋河认识了一个同为高校的女子,斯文淡雅,颇具气质,浑身散发出成熟女性的迷人味道,二人竟然一见如故,打得火热,如胶似漆的交往了一段时间,宋河才发觉对方竟然是有夫之妇,只不过是由于夫妻矛盾长期分居而已。宋河当时吓得不轻,马上和那女子断了关系,后来还曾做过几场噩梦。偏偏这段时间处于空缺期,女伴是必须带的,男人可以不张扬,但是也不能太低调,过于低调那是很失面子的。再说了,如果黄主席和谢院长都带了女伴的话,自己岂不是更加的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