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苏唐要走,展易之又格外亲近的想要送出门。喜鹊在边上虎视眈眈着,生怕他又不规不矩的乱伸爪子。
走到门口时,突然一阵秋风袭来,一刺鼻,苏唐猛打了个喷嚏。而就在她那么一低头的时候,稳住发髻的钗子那么一松,于是再抬起头时,满头青丝滑落。
展易之一回头,便看到苏唐慌忙的拢着发丝。
展易之愣愣的看了半天,直待苏唐走到对面树下的马车那,这才回过神,“我发现你家公子挺漂亮的啊,青丝滑落之际,俨然一美人尔!”
小莫跳到嗓子眼的心可算是稳稳落回去了——那么明显,他还以为小姐被看穿了身份!
展易之笑着回头走了几步,而后猛得停下,瞪大眼睛道:“别说苏兄真是女的吧!”
小莫这心又跳起来了——你说你又回过神来做什么!
见小莫默认,展易之兴奋极了,拍着脑袋道:“怪不得她脸那么白,手那么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哈哈,算命的说我今年桃花开,别不是开在了你家小姐那吧!啊哈哈!”
小莫望了望天,想了又想,最终决定默默走开。
而在之后的日子里,小展大人也不忙着捉贼了,每天都到店铺里转一转,期盼着能遇到苏唐。而每当苏唐一到,他便是有事献殷勤,无事依然献殷勤,看得喜鹊都快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再说此刻,喜鹊也是极愤慨,“我的小姐,叫你不要出来就不要出来!你看,现在被人占便宜了吧!这回是摸摸小手,下回不知道是什么呢!你还是老老实实在府里待着吧,把事情交给小莫就行了!”
苏唐知道喜鹊会数落个没完,所以赶紧上车,车上有旁人在,她在抱怨也会注意场合。果然,一看见苏唐钻进马车,喜鹊就闭嘴了,只气鼓鼓的往边上一坐,再不说话。
宣子看到苏唐上来,赶紧拉着她的手道:“我也要下去玩,坐在马车里一点都不好玩。”
“你还得寸进尺了啊!带你出来就不错了!”苏唐戳了他一下脑袋,见他一脸不满,又促狭的道,“你要下去也成啊,咱换个装束不让人认出来。不过我是女扮男装,难道你一个男子汉要穿个小裙子来个男扮女装?”
宣子扫了眼三人花花绿绿的裙子,最终低下头不吭声了——男扮女装什么的,太丢人了!
而陈梨却是眼前一亮,“那这么说,我能下去了?”
苏唐早候着她这一问了,狡黠一笑,“非也非也,我可不能让你轻易抛头露面,你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姐呢!”
陈梨听着这话,眼神有些复杂,沉吟片刻,问道:“早上时候,夫人明知我在,为何……”说到这,抿唇又不说了。
苏唐笑得更狡猾,凑近小声道:“老实交代,你跟那个,恩恩,是不是恩恩恩恩了?”
喜鹊听着两人耳语,心痒难耐,最终顾不得生气了,凑过来道:“小姐,什么恩恩恩恩?”
“小孩子家别多管闲事!”苏唐道。
喜鹊眼睛一睁:“谁是小孩子啦!陈姑娘跟我一样大的!怎么她就是大人我就是小孩子了!”
“嘻嘻,对,你不是小孩子了,所以早晚也得嫁人!”
一听“嫁人”这事,喜鹊立马蔫了,缩在边上不说话了。
陈梨在主仆二人的斗嘴中脑子里已好一番盘算。她来到京城也快一年了,却从没出去过,今日出游也只能坐在马车之中不得露面,而她若想跟苏唐一样这么大大咧咧的走来走去,想来真的只能找个良人。而目前,就有那么一个人出现了,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两人又有肌肤之亲,并且那人模样又不错,身份又不低,看得出是个憨实可靠的,如此也算是个良人了。
陈梨是个聪明的人,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的道理,便斟酌一番后就鼓足勇气道:“落花有意,只怕流水无情。”
苏唐一听这话,喜上眉梢,“这你别担心,我看他瞧你那眼神,八成是有戏的!”说完又意识到一件事,刘副将胆子也忒大了,冷面的女人都敢拿这眼神看啊!——恩,小伙子有前途!
陈梨想了想,又道:“少夫人,陈梨还有个不情之请。”
“说来听听。”
“我想见一下刘副将,问问他的意思,如果他没什么意思,那便罢了!”
苏唐闻言,是瞠目结舌,好嘛,刘副将已经够胆大的了,这儿还有个更胆大的,这都要撇下媒人自己出马了!
想了想,苏唐道:“这只怕有些不妥。”好歹现在还算冷面的人,就这么跟男人私下碰面,多不好啊。
看到陈梨面上微微失望,苏唐灵机一动,又道:“不过呢,咱可以安排个偶遇嘛!”
陈梨一听,又来了精神。
回到将军府,苏唐下了马车就奔向书房去找宋大媒婆。宋大媒婆此时刚跟刘春说完缓娶妻的事,正满心满脑的别扭,看着苏唐提着裙子好无风范的跑进来,更是眉头大皱。
苏唐见着刘春也在,忙将他支走,而后走到宋世安跟前道:“怎么样,打听好了?”
一回来就问这个?宋世安汗颜,而后应了个:“恩。”
“怎么说?”苏唐兴致勃勃。
宋世安沉住气,“二十一,尚未娶妻。”
“太好了!我今天问过了,人家陈梨对刘春有意思呢!于是,既然男未婚,女未嫁,咱们就撮合撮合呗!”
宋世安眯着眼睛审视着一脸兴奋的苏唐,把自己的女人送走,她就这么高兴?
苏唐又道:“不过呢,咱俩这瓜是强扭的,可不能把别的瓜也强扭在一起,所以我琢磨着,要不要让这两人处处?当然了,也不能失了礼数,咱就让他们来个偶遇怎么样?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在笼泽湖畔,两个人意外的碰上了,然后眉来眼去一番,这事就成了!”
宋世安很是无语,这女人脑子里装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苏唐可没空理会他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只道:“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哈!你让刘春今晚去笼泽湖畔找你,我回头再让陈梨去那找我,我们两个媒婆,就让他们俩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吧!恩恩,我得备好瓜子糕点躲在边上看好戏!”
宋世安见她毫不停顿的说完,又施施然的走了出去,有些傻眼——于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他貌似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啊!
还有!
两个媒婆???
媒婆!!!
刘春再进门时,便看到将军脸色极为不善的盯着他,害他紧张的都同手同脚走路了——今天将军是怎么回事啊?
而等到他忙完要走的时候,又听到将军咬着牙道:“今晚黄昏时候,到笼泽湖畔找我!”
……
于是傍晚时候,刘春便伴着徐徐秋风,早早来到了笼泽湖畔,只是他等了半晌不见个人来,不由有些茫然,只好举头望夕阳,低头思衣裳——没办法,看着这湖水他就想起了那天他救人的一幕,再一想,就想起了那件不知道还还不还得回来的衣裳。
好幽怨啊!
而在这时,只听身后一声轻响,刘春回头一看,便见霞光漫天里,陈梨穿着一条海棠红色的罗裙,袅袅婷婷的走来。
刘春看得眼睛都直了,目光更是灼热无比——因为他看到她手上正拿着那件他魂牵梦萦了许久的外褂啊!
陈梨看着他炽热的目光,面带羞色,低头微笑,走上前道:“这件褂子洗完后便一直想还给你,却始终不见机会,本想着拿给少夫人,再让将军转手还你,却没想到在这碰上了,真是再好不过。”
“啊,呵呵,一件褂子而已,打什么紧,不还也无所谓。”话虽然这么说,可那手已经接了过来——嗷,我的最爱啊!
陈梨见他不再说话,想了想,在他身边的石头上坐下,想着话题道:“你怎么会在这?”
“是将军让我来这找他,可等了半天,也不见个人。”刘春闻着少女身上的芳香,脸有些热,微不觉察的挪开了一些。
陈梨又坐过去一点点,“那我陪你一起等吧。”
刘春又挪开一点点,望望天,“额,我一个人可以的。”
陈梨余光瞥见他耳垂都红了,抿嘴一笑,只当他这话是不好意思,便又试探着说道:“今晚还挺冷的啊!”说着看着他手上的外褂——他要有心,定是会给自己披上的。
谁知刘春低头看了看,想了想,回道:“确实有点凉。”
说着将手上褂子穿在了自己身上,边穿边道,“还是穿上吧,省得着凉。”
陈梨见状,脸都绿了。
半晌后,她干脆坐过去直言道:“刘副将,你愿意娶我吗!”
刘春忙着挪开,猛听得这话,一愣,明白过来后身体一晃,而后只听“扑通”一声,他竟被吓得直栽进了湖里。
陈梨大惊失色,赶紧跑去拉,而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将神魂已分离的刘春拉上了岸。
“姑姑姑姑娘,玩笑不能乱开!被将军知道了,可可可不大好!”刘春冻得直哆嗦。
陈梨一听这话,急了,“谁跟你开玩笑了!我就问你愿不愿意娶我!”
刘春还是惊慌失措道:“我我我我怎么能娶你呢,你你你你可是将军的女人!”
“那我要不是将军的女人你愿意娶我吗!”陈梨逼问道。
“可你就是将军的女人啊!”刘春还是执迷不悟。
陈梨气得不行,她算是明白了,这个刘副将迂腐着呢,还得用少夫人想的招!只见她径自走到湖边,道:“你救过我,跟我有了肌肤之亲,现在将军嫌弃我了!你要再不愿娶我,那我干脆跳湖算了!”
说着,作势要跳下。
刘春一看,急了,上前一把将她拉住,“陈姑娘,不能再跳了,这水凉着呢,会冻出病来的!”
“我命都不要了还在乎生病不生病!”说着又要跳。
“可你年纪轻轻的为啥不要命啊!”刘春继续拉。
“因为你不愿意娶我!”陈梨还要跳。
“我没说不愿意娶你啊!”刘春依然拉。
陈梨不动了,“你愿意娶我?”
“额,我说了吗?”刘春一脸迷茫。
陈梨一听,一跺脚,又奔向湖畔。刘春手足无措,以绝后患,干脆将她一把扛在肩上,远远离了湖边。
“你不要再跳湖了,我马上去跟将军求亲去!”刘春怕极了陈梨再折腾赶紧说道。其实他一直觉得这个姑娘挺特别的,可因为是将军的人,他也没敢多想,现在这么好的姑娘要死要活的要嫁给自己,那就是天上掉了大馅饼啊!就是不知道将军准不准,不过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这可人命关天的事啊!被将军骂就被骂吧!
这么想着,刘春让陈梨先回去换衣裳,而自己一副悲壮的模样跑去书房了。
见两人都走了,躲在假山后的苏唐推了推被强行拉来看戏的宋世安,“你赶紧回去,刘春找你去了!”
宋世安看着刚才那一幕,脸色那叫一个黑啊,一来,平常见刘春挺机灵的,怎么遇到男女之事就那么愚蠢呢!二来,他这叫什么事,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下跟自己的女人私订了!
而当他听到苏唐又开口说了句“本还想看甜蜜美满的,谁知还是看了一出寻死觅活,早知道就不教陈梨了”,他那脸黑得压根没法看了!
——敢情这一切都是这女人教唆的啊!
无比郁闷的回到书房,果然见刘春浑身湿透的在找他。
刘春一见将军出现,眼睛一亮,而后又一黯,“将军,我有一事相求!”
“准了!”宋世安直截了当道。
“啊?”刘春一脸迷茫,他还什么都没说呢。
宋世安瞥了他一眼,冷冷道:“赶紧把她给我娶回去!”
“……”
走出门时,刘春在心里默默想:将军果然是将军,用兵如神,料事也如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