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李荣之和宁采臣都在后院读书。不像宁采臣还能安心读书,自从见过一对妻子之后,再也没能坚持长时间读书了。时而想起丽人,几多温柔;时而想起自己,不只是李荣之,还是宁荣之。身具两姓,加上祖父一番嘱托,还有近期遇到的奇事,不知道有什么旦夕祸福在等着自己。宁采臣却与李荣之不一样。与李荣之一起拜访过本地先学之后,多受赞扬,已经有了才子的名声,都称少年有成。不少人都赠送了财货、书籍,预祝能够科场扬名。宁采臣也喜爱读书,得到新书,读起来更加用心。
却说,一团恶风从龟城北关而其,直奔龟城之外,兰若寺的残垣断壁密林深处。恶风围着有一株高大桑树,打着旋,不一会桑树就摇头晃脑起来。原来这是一株桑树成精,从外面回来了。说起来这株桑树也是来历不浅。当初鼠妖吃人时,就将许多尸骨埋在桑树下,为了免得多事,偶尔也在桑树下做些法事,桑树受鼠妖法力侵染,也生了简单灵智。后来太元门来清理妖怪,烈火道人烧了兰若寺,也烧了桑树。后来还被清理骸骨的衙役,挖断了根脉。按说桑树精没了树干,挖断了根脉,就算就算是桑树根再发芽,长成新树,这点灵智是等不及要死干净了。可巧的是阿里兰若寺的牌匾被人无意中扔在桑树根旁边,这阿兰若寺的“阿”字,被悟到神通的和尚和鼠妖炼过,有一些神通。桑树精就用树根包裹这个“阿”字,将灵智寄存在“阿”字中,催发桑树断根重生新根。这样坚持了十多年,重生了新树。桑树精得回树身之后,灵智越发灵动,已经于常人无异。如果只到此处,虽然奇异,桑树精也算不得有什么来历。还有更运到的事情在后面。
这世上有一派叫做黑山的修士,善于炼火,经常将一座大山祭炼之后,引导太阳真火沟通地火,将一座大山,变成万物不生,远远看去颜色漆黑的火山。其中出类拔萃,得到真传的唯一一个人,几乎有通天彻地的本事,远远超过其他的同门修士。而且每个都性格古怪,爱生事端,无论善恶,都受杀伐,经常被修士们以“黑山老妖”“火山老妖”称之。
桑树精才重生树身没几年,就赶上几个道门大派,联手暗算黑山老妖。黑山老妖练气新成,寡不敌众,逃到兰若寺这里才准备出一记法有元灵层次的法术。这种法术一生成,本身就是一种生灵,自带灵智,能自己想办法完成战斗,然后才会消失。法术发出,法有元灵吱吱怪叫,好像浑身着火的动物,带着混乱疯狂舞动,一下子六位修士就被烧成飞灰,然后毫不停留的进入第七名修士的体内。第七名修士,功力深厚非常,知道事不可为,用胸中五气封住法有元灵,同时用顶上三花切断脖子。顶上三花连同剩下的脑袋被同门护住。剩下的十几个休息合力出手,以第七名修士留下的五气做引子,破碎了法有元灵,却也不敢上前检查,就是怕沾染元灵,一身修为像第七名修士一样,化为流水。第七名修士,虽然靠顶上三花和头颅也能活下来,但是没了身体,毁了五气,一身修为已经去了十之八九。就算重新长出身体,也是凡胎肉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转成法体。这样一耽搁,黑山老妖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剩下的修士也都一同离去。
再说这法有元灵,破碎却不散失,仍然聚做一团,正好落在桑树精身上。法有元灵本质是火,不但烧着了不少树枝,还点燃了桑树精的灵智精魄。桑树精的精魄被烧得死去活来,苦不堪言,却也使精魄由阴转阳,能够白日离体,短时间不惧阳光。原来是法有元灵特意炼化了桑树精的精魄,为了是让桑树精给自己收集精气神念,用来恢复自己,好再找机会毁灭剩下的十来个修士。并且法有元灵还传授桑树精一门火法神通,能炼化自身木气,震慑诸邪,还能保护精魄离体,转入人间修行。这桑树精因祸得福,还练成一门精魄离体的神通。这在树木成精来看,也是奇异不凡了。
桑树精精魄离体之后,正好龟城北关,一家赵家客栈的老板娘,人称桑姥姥的人偷偷用巫蛊压胜之法害人。桑树精便趁机附身桑姥姥,准备收集精气神念。这精气神念,一般是说的两种东西。精气一般说的是附着在某些物体之上的大量可传递的信息。例如传世数百年的铜钱、被人数代膜拜的偶像、被精心保养使用数代的武器、被修道人士常年使用,却没有法力侵染的物品等等。当然还有雄性的****也算是一种精气。神念通常和精气混杂在一起,是指某种特定的思维模式。例如,一把代表门派传承的武器,如果每代主人都用它寄托相同的愿望,愿望会变成一种思维模式附着在武器上。这种思维模式,就是神念。另外普通人死后,都是魂飞魄散,没有鬼魂的,但是非常偶然的情况下,也会留下一些残渣。不过这种残渣非常薄弱,风吹日晒雨淋,都能磨灭。有些短时间难以磨灭的残渣,通常是人生前的执念,这也是神念。
接着说桑姥姥,从北关归还本体桑树之后,晃动枝叶,招出小红、小翠、小倩三个女鬼来。然后安排三个女鬼,去收集精气。桑女鬼欢欢笑笑的陪桑姥姥说了一会儿话,就各奔不同的方向收集精气去了。桑姥姥看着三个女鬼离去,也开始内视练法。看着桑树内的法有元灵,一时欢喜,一时忧虑。这法有元灵,除了刚落入桑树时传了一套神通,安排了做事,就再也没有说过话。只是每月的朔望之日,勃发真火烧得桑姥姥五内具焚,苦不堪言,非得精气神念,才能熄灭真火。要说这真火少过,痛苦不少却也有好处。就是桑姥姥的本体桑树早已树大根深,却不会像其他妖怪一样引来天雷击杀。这是因为每次真火勃发,都会释放不少阳气,还会烧掉桑树内的旺盛的阴气,使得阴阳平衡。这好事坏事混杂在一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脱身。
三个女鬼按照桑姥姥打探的消息,分向不同的方向收集精气神念。通常是将小件的物品各自带回就好。如果遇到大件的,就要三人合力。为了少惹是非,精气神念被抽取之后,通常还要将物品放回。若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也会被三人放在容易被人捡拾到的地方,得个散财鬼的乐趣。
这女鬼小倩去的地方,乃是龟城北关外的方家庄。每隔几个月,小倩都要到方家庄,这里住着一户人称方童生的人家。方童生有个爱好就是,爱看戏,爱说戏。方童生本来也是科举进学的,但是实在不是那块料,没能成才。但是为人很好,也得老师喜欢。后来老师见他实在科举不成,就给他找了个谋生的门路。老师大家出身,每年都要给一些亲朋故旧的安排出路。这一年一家戏班子的老台长想要回家养老,家里按规矩给了安抚钱财,放人回家了。可是戏班子几十人要一起吃饭,不能散,就让老师酌情安排。征求过方童生的想法之后,就安排方童生给给戏班子说戏。送了一本前朝两百多年前的《富贵图》给他做戏本。方童生也比较满意。他本来就喜欢听戏,加上戏班子的人都尊敬读书人,还每季给钱给粮。虽然不多,但是回到家乡,也能过富足日子。后来戏班子听方童生说戏的时候,兴致来了,还会唱一两天大戏,让方童生的名气更旺。在乡里也是头面人物。
这小倩要取的东西,就是这一本《富贵图》。这本《富贵图》乃是两百年前一个道士的手书。写的就是他亲身经历,其中才子佳人、在朝做文官、外出为武将,辗转千里,有花团锦簇,还有风土人情,最后荣归故里,子孙满堂。是很讨彩头的一本书。每次戏班子来听戏,必定要隆重祭祀这本书,几十人都非常虔诚。戏班子的都说是这本书赏口饭吃,当祖师爷供着。这样就有神念附着在《富贵图》上,正好用来给桑姥姥平息法有元灵之火。小倩每次也都是给桑姥姥抽取神念之后,当夜送回,也好能以后再用,不做竭泽而渔的事。
李荣之和宁采臣住的院子,就在方家庄的边缘处,离方童生家远的很。小倩顺路而来,看到平时都不大亮光的院子都亮着灯,就在墙外偷看。想着或许能发现点什么。前院是周兴师徒,各个精悍,锐气逼人,小倩一个女鬼,隔着墙都胆战心惊,不敢上前。就顺着墙飘到后院,后院的李荣之和宁采臣都没睡,都是在点灯夜读。不过这李荣之,读书并不安心,读一会儿就发呆一会,要么就摩挲那块铁福牌。小倩看到李荣之的面貌就觉得虽然长得端正,却不怎么讨人喜欢,再看到手中的福牌,偶尔有内敛光华闪动,就知道可能是什么辟邪之物,更加不敢上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