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土从迷糊里醒来。没有了苍岭的啸声,他听到了突突突的跑步声。
厚土认真看时,一些电筒光,急匆匆的在树木掩映的远处,向左溪方向奔跑而去。
厚土觉得很奇怪,有人夜里去左溪干什么?厚土起了身,放轻了脚步,也向左溪追去。
电力充足的矿灯和手电,梦幻一样进了左溪。厚土看不见了,只有灯光在深山峡谷里的晃动,表明那些神秘的人去了多远。
厚土摸索着,让手电筒的光只照亮脚下。
厚土想,有些东西将是无法阻止的了。比如今天晚上的那些人,他们偷偷地进山去,究竟是要干什么?为了野兽?为了木材?为了好耍?为了矿?想到为了矿,厚土的心就有些不是滋味了。要是真的为了矿,那就说明,苍岭再也不可能躲在喧闹的后面去了。
厚土正要往深处走,突然,一个人从旁边闪出来。用电筒光照着小路,轻声说,厚土老师,别进去了。
厚土没有想到有人拦截他。厚土的手电筒在空中惊慌地晃动。厚土听声音,是山漆。
山漆说,是我,你不要害怕。
厚土问,是什么人进去了?矿上的。山漆冷冷地说。
进去干什么?厚土也变了调子,冷冷地、生气地问山漆。厚土没有想到,山漆会把矿上的人,半夜里带进左溪去。真是啊,知人知面不知心,难道山漆这个人,为了什么利益,要把苍岭给卖了么?厚土想到这里,出的气息,分明的粗大起来。
不会干什么坏事情的。山漆坐了下来,山漆缓和了语气说。
厚土有些激愤地说,我要给大家讲这件事情。
山漆说,你最好还是不要说。
为什么?你做了什么亏心事情?山漆没料到厚土会这样问他。山漆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山漆的内心是矛盾的。一度时间,他确实很热衷于改变苍岭的现状。他不知道自己的热情,客观上给苍岭带来了伤害。如同他走路,总是比别人的步伐快一些。他没有想更多的东西,他只希望苍岭的人更有钱,苍岭的未来更好。事情来得太快了,开矿的老板,镇上的领导,让他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而家中的病妻,读书用钱的子女,几乎把他所有的精力和时间都占据了。他感觉到了盲目的危险。可是,他就一个人,又能怎么周全地做好一切?没有。山漆肯定地说。
明天,请你把苍苍公,把村子里的老年人带进去,到小龙潭去,你就明白今晚的事情了。
山漆站起来。山漆拍了拍厚土的肩,叹了口气说,我们回去吧。
不。厚土要往山里走。厚土说,我得去看看,他们究竟要干什么。
山漆把电筒向天上照,向青龙山顶照上去。山漆笑着说,看不出来,厚土老师还很强硬的。要是你不相信我,你就进去吧。
厚土说,不是我不相信你,是我不相信他们。
山漆说,好吧,我给你说实话。刚才进去的,有矿上的老板,也有镇上的领导。我们苍岭闹红嘴鱼已经闹了很久了,大家心里怪怪的。尤其是那天晚上,你组织了烛光游灯活动后,我知道我们都得为红嘴鱼的事情做些工作。
山漆说时,分明有些深深的自责。
山漆接着说,老板们从此是不来大龙潭网鱼了,可是,红嘴鱼是很金贵的鱼,我们只有想别的办法。所以,他们晚上进去,是去放一些红嘴鱼的鱼苗。
厚土说,是你去做的工作吧?山漆说,这个不重要。只要我们苍岭有了红嘴鱼,只要大家安心了,只要我们苍岭好起来,谁做的工作都不重要。
厚土听了山漆的话,突然有些惭愧。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滚热的水烫着了一般。
厚土想,自己真是很幼稚的。还以为自己有些见识,看看吧,山漆不声不响的,却做了这样的事情。而自己,也最多就是把纸鱼,挂满山村,造成一个可以招徕憧憬情绪的氛围而已。
厚土在黑暗中望着山漆,虽然看不明白,厚土还是从山漆的气息上,嗅到了一个男人复杂而坚定的品质。厚土对山漆的误会完全冰释了,转而生出了信赖的好感。厚土欢喜地说,那就好,我一定找时间带苍苍公他们进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