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之中,仍站着一个满脸痛色之人,与周围的喜庆格格不入,只不过身穿金衣。那日,刚看到诏告,他始终不愿相信,便急急登门拜访,谁知,衣儿避不见他,连着去了三日,便吃了三日闭门羹。
原本,好不容易盼到衣儿恢复了自由身,默默的等待终会有希望,却不过两月,她又披上了别人的嫁衣,虽然知道她可能的目的,心,仍是不由自主的痛,痛得失去了知觉。衣儿,我爱你,你知道吗?你何时才能回过头来,看我一眼?
闻人醒目光呆呆地望着渐行渐远的鸾车,周围喜庆的人群,似乎越来越模糊,一滴泪,无声无息地敲打在地面,四溅开来,天边的太阳,仿佛也失了颜色。
一旁的闻人灵担忧地看着大哥,轻轻地扯着他的袖子,软语安慰道:“哥,咱们回去吧,别再担心了,姐姐一定有她的用意,她一定回来的。”
闻人醒点点头,仰起头来深吸一口气,不再让泪滑落,他说过,他会等她,一辈子也愿意。
鸾车终于驶近了,皇帝坐在高高的台阶之上,身旁站的是现在的后宫之首林月诗,左右是后宫所有的嫔妃美人,满朝文武早已分两边候列在台阶下。待鸾车到得近前,早有宫女候在一旁,伸出手来,将云墨衣搀扶下来,站在正中央。
楚亦寒端详许久,手一挥,小贵子拿出一张明黄色的圣旨,摊开念道:“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天楚八年,丞相云卓阳之女,云氏墨衣,公辅之门,清白流庆,温良恭俭,明德惟馨,特封为贵妃,赐住行云宫,钦此!”
云墨衣双膝跪地,双臂高举,接过小贵子递过来的圣旨,叩头谢恩,道:“臣女接旨,谢过皇上恩典,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竟然站起身来,疾步迈下台阶,亲手将她搀扶起来,柔声细语道:“爱妃快平身。地气湿重,别凉了身子。”
皇上对后宫妃子,一向雨露均沾,若即若离,对谁也没有特别好,也没有特别不好,却是难得看到他如此紧张一名女子,有切身利益的人,纷纷在心里打起了各自的算盘。云墨衣清楚,他要得正是这种效果,让朝堂那些大臣,看清楚局势,林家不是独宠,切莫站错了队伍。
满朝文武,后宫嫔妃,除了林月诗,皆跪下道:“参见贵妃娘娘--”
一时间,礼乐齐奏,礼炮齐鸣,加上满眼的人头,场面煞是壮观。
“大家平身吧。”云墨衣盖着红纱,看不真切外面众人的神色,没有发现,林月诗和她爹交换了一个眼神。
“谢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众朝臣起身,暗自揣度,云家小姐果然不是传说中的那般不堪,如今皇上亲自为其正名,又纳入后宫为妃,看皇上极宠爱的模样,估计大有超越林贵妃之势,日后也极有可能荣登后位,纵观朝堂局势,多亲近云相,才是稳妥之道。
行云宫,是先皇贵妃罗芷霞,也就是楚亦寒的亲娘曾经所住的宫殿,占地极为广阔,宫内主殿偏殿,大殿小殿数不胜数,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无不精雕细刻,又不失宏伟壮丽。
景色别有一番雅趣,亭台楼阁,布局巧妙,一弯碧水在其间绕过,两岸全是精心培植的名花名树,壁墙之间,藤萝叠蔓,既清幽又别致。
倒是给她安排了个好地方,这楚亦寒,为了以示对她的宠爱,做足了功夫,端看她如何表演了。
是夜,皇帝夜宿于新贵妃之处。寝殿里,红烛摇曳,雕花大床上,罗帐翻飞,床上四处放满了如意,周围伺候的宫女手中,也个个拿着一柄如意。
“你们都下去吧。”楚亦寒挥手道。
“是。”宫女们放下手中的如意,鱼贯而出,并轻轻地掩上门。
楚亦寒站在床前,端详着床上那抹红影,拿过一旁的喜秤,轻轻挑起盖头,露出云墨衣那张经过精心修饰的脸。
他早就知道,这张脸不算美,却也有另外一种风情,那日的惊艳一瞥,又浮现在脑海里。细看今日的云墨衣,一身红衣,衬得她更加肤白如雪,一双黑眸,暗含春水,清波流盼,一张红唇,如含朱丹,娇艳欲滴。坐在那红色罗帐间,似娇媚,似清冷,似一团火,又似一阵风,饶是他见过无数形形色色的美女,也没有见过此般将诸多矛盾综合在一起的女人,生生让人移不开眼去。
近处,还能闻到一阵清雅的香味,丝丝入鼻,引人心醉,楚亦寒不禁有些意乱情迷,情不自禁地慢慢将唇对准那诱人的红艳处……
冷不丁,一只带着馨香的手捂在他的唇上,阻止了他的动作,楚亦寒唤回了心神,抬起头来,对上一双冷目。
那张红唇缓缓说道:“皇上,请你不要忘了答应我的第二个条件!”
楚亦寒有些自恼,堂堂一国之君,愣是被一个长得平平淡淡的女人,吸去了心智,口气也不好起来:“朕当然记得,你以为,凭你的长相,能入得朕眼吗?”
“入不了正好,天色已晚,皇上该歇息了,请自便。”新贵妃一腔冷冷的话语道,然后伸了个懒腰,直直地倒在喜床上,霸占了整个床。
“哼,不识好歹的女人!”楚亦寒一挥袖,想要开门而去,然终是回过身来,将床边的卧榻铺好,睡了上去。
想他一个皇帝,在自己的皇宫里,有高枕锦被不睡,偏来睡这卧榻,若不是知晓门外有很多眼睛看着,何必受这份罪?
一直过了夜半,行云宫外的许多眼睛,才逐渐散去,回到各自主子处,报告自己探听来的消息。
天大的消息,皇上居然在行云宫留宿过夜!
皇上平常若有需要,都是翻牌子,被翻到的妃子,则被洗了干净,脱光衣服,裹着被子,由太监抬着送到皇上寝宫,皇上用完,则同样被裹着送回来处,绝不留在寝宫过夜。
只有少数极为得宠的妃子,以林贵妃为首,不会如此。皇上会亲自去她们处,但是,办完事之后,夜半前,皇上会自回寝宫,从不会留宿,就算是新妃也如此,以示均沾。
今夜,已经过了夜半,行云宫里,新贵妃的寝殿中,烛火已熄,皇上迟迟没有出来,显然是留宿新妃处了,各宫的探子回报后,便在这夜里深宫处,引起了轩然大波。
今夜,皇宫中,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除了某个没心没肺,睡得无比香甜的女人,反正遇神杀神,遇鬼杀鬼,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西月宫中,宫门大开,深夜的寒风吹入,宫内一时冷风飕飕,宫人们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林贵妃一脸精致的妆容,慵懒地靠在美人塌上,显然还没有睡觉的打算,此刻,她单手撑头,另一只手扶在塌沿,斜斜地看着下方跪着的小太监,幽幽说道:“你是说,皇上夜宿行云宫?”
小太监哆嗦了下,磕了个头,紧张地说道:“是是,奴才一直在行云宫外候着,皇上一直没有出来,各宫派出来打探消息的人都走了,奴才才走。”
“哦,是吗?可有从行云宫人处打听到,那云墨衣是何模样?”林贵妃的语调不高不低,听不出喜怒,只有她最为身边的宫人听到,被她扶着的塌沿,隐隐有断裂声传来。
“奴才打听过了,说是还没揭开盖头,皇上就将他们赶了出来,还没人得见新贵妃的真容。”
“看来皇上真是急得很呢。那女人倒是有几分本事,从一个万人唾骂的弃妇,一跃而升,成为皇贵妃,跟本宫平起平坐?”林贵妃不阴不阳的说道。
“她哪能跟娘娘您比呢,娘娘你深蒙圣眷这么多年,而那贱人不过是个嫁了多次的残花败柳,皇上不过图一时新鲜罢了,等新鲜劲儿过了,还不是得念着娘娘您的好。”小太监见林贵妃语气不对,忙不迭地拍马屁。
“是吗?小窗子你这张嘴是真甜呢。”林贵妃笑道,从美人塌上站起身来,挥挥手道:“好了,你下去领赏吧,以后多给我盯着点行云宫那边,有什么特别的,立刻来告诉本宫。”云墨衣,明日,本宫倒要去会会你,看你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是是,谢娘娘赏。”小窗子又磕了几个头,慢慢退出去,待出了大门,才隐在角落处,暗暗擦去额上的冷汗,这位主子,面上虽然平平静静,实则心狠手辣,待在她身边,一不小心,便会惹来杀身之祸。
天色大亮,一缕朝霞,从窗幔间照射进来,将整个大红装点的寝殿镀了一层金色。
床上之人舒服地翻了个身,睁开一双美目,环视整个大殿,睡在榻上的人早已离去,许是怕扰了她睡觉,屋内空无一人。
云墨衣坐起来,发现自己昨晚连喜服都没脱,直接就倒床而睡,如今,一身华贵的嫁衣,睡得皱皱巴巴,亏了这价值不凡的衣服,幸好不是自己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