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再三,郑思渊还是没有给杨飘回信。
由《沉沦女》而引发的适得其反的结果,的确搅得他心烦意乱。这情景就像好心对弱者抱以同情的微笑,却被对方反手刮了一巴掌,让他感到火辣辣的难堪。他一度曾动念去找冷媚,或是先找齐慧娟解释解释,但想到解释的结局只会是越解释就越解释不清,甚至欲盖弥彰,反倒作茧自缚,便作罢了。
郑思渊想彻底忘掉这件事。他想即便自己无意中伤害了冷媚,那就让时间去慢慢治疗她的创伤吧。时间是医治心灵创伤的良药。
可是,总有人不愿让他忘记,那就是杨飘,还有一位是齐慧娟。
大概在他接到杨飘来信的一星期后,郑思渊在报社又接到杨飘跟踪追击打来的电话,这无疑又使他陷入一种难以自拔的境地。说他难以自拔,是因为杨飘居然巧舌如簧,将死马说活,让他不由自主地卷入了以后头绪纷繁的故事,而且越陷越深。当然,这是后来的事。
“是郑先生吗?”杨飘在电话里恭敬如仪。
“您是……”
“我是杨飘啊!”
郑思渊倏地僵立住。
“怎么,您想不起来了?我的信您收到了吧?”
他手握话筒,肃然而立,不知该怎么说,憋了半天,终于嗫需说:“收到了。你能喜欢拙作,这我很高兴……”
“那就是说先生您有合作的意愿,这就更让我感到高兴了!”
看看,尚未晤面,他就跟你粘乎上了。不,应该立刻堵住门,让他无缝隙可钻,彻底死心!
“说到合作,我想就没这必要了。”这话说得太不委婉,让人一下接受不了。“我是说,拙作不成东西,实在不敢劳您费神了……”
“郑先生,您就别客气了。实话对您说吧,您的《沉沦女》我已初步拉出分镜头本了,只想再求得……”
“什么?”
郑思渊吃惊不小。杨飘居然已对他动了剪刀,该不是玩先斩后奏的把戏吧?他这人怎么好自作主张!作品是作家的产儿,其产儿再丑陋,毕竟是作家用心血凝成的骨肉。杨飘竟可以不经他这做“父亲”同意,就对他心血凝成的孩子指手划脚、大动干戈!他暗暗不快,甚至有些气愤。他认为这是一种不尊重别人劳动成果的行为。反转过来想,他发觉从一开始,他就自觉不自觉地钻入了杨飘设计好的圈套,一个并不怎么高明的圈套。
“郑先生,您不高兴了?”杨飘嬉皮笑脸。“我也是不得已啊,我太喜欢先生这篇作品了,希望您能理解我这种心情;再说了,受益是双方的,这您尽可以放心,我是守信用的人,您作为原着者跟我合作是不会吃亏的,这……”
郑思渊不冷不热地说:“谢谢你看得起!”--他不知自己怎么突然冒出这句话。
“不客气。”杨飘没听出他话的意思,立刻趾高气扬。“这样吧,你看我能到府上拜访吗?”
“这个……”
郑思渊对此毫无准备,不知如何回答他。直接拒绝,好像不近情理,人家毕竟怀抱一片诚心,他实在不好拒人以门外,再者受益是双方的。杨飘也这么说。他也觉得自己难以抵挡电影对他的诱惑,况且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又是别人主动找上门的。又有谁会把送到嘴里的肉,给吐出呢?
“你有把握吗?”郑思渊到底说了真话。“我是说搬上银幕……”
“哈哈!”杨飘好象得意忘形。作为钓者,他看到鱼上了钩,自然喜不自胜。“老兄,这你放心--这样对你说吧,我信心百倍,很有把握的!”
郑思渊觉出他话里的狂妄,也许他有自己可以狂妄的资本。他现在还不摸杨飘的底细,更不知他的深浅。当然,他在影视圈里谋职,有他得天独厚的条件,无疑也有他自己的一套路数。郑思渊觉得不妨会会杨飘,一则见识见识这位弟台,二则可以掂量掂量他的深浅分量,再作定夺也不迟。主动权毕竟握在他手里。
“好吧。”郑思渊结结实实咬住了杨飘送上鱼钩。
“你约个时间吧,我看你方便。”杨飘说。
陆晓琳是后天的白班,一整天不在家。她所上班的医院距离他们住家很远。郑思渊觉得这事还是不让陆晓琳知道的好,以免又横出事端来。
“那就后天吧。”郑思渊说,“我就住在……”
“这我知道。”
他知道?郑思渊暗自惊叹:妈的,这小子简直是个侦探!
“郑先生,那咱们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