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玄姬捂头惨叫,“冤魂来了!我还不想死!我——”正在此时,一只冰冷的手从后面伸出,猛然捂住玄姬的嘴,把她惊恐的尖叫都堵在了喉咙里。
韩亦然也吓得面色惨白,但脑子还算好用,病急乱投医地拾起旁边一根三指粗的枯木枝,七手八脚地朝扣住玄姬的“冤魂”一通狠打。
“好痛——住手!痛死我啦~~呜呜呜……”那“冤魂”急忙放开玄姬,抱着自己左闪右避,被打得哭叫出声。
一旁惊魂未定的玄姬已经看出那“冤魂”似乎很鲜活,急忙起身拉住越怕越打,越打越怕的韩亦然:“韩亦然,别打了!她好像是个女孩子!”
“那就是女鬼咯!”韩亦然明显成了惊弓之鸟,“女鬼更危险!”说着一面更加凶残的连打带踹。
“停手啦!人家不是鬼啦!!”被打得满地乱爬的“冤魂”哭道:“我是活人,是沉香村张大鹏的女儿张小兰哎~”
——张小兰?!
韩亦然和玄姬豁然愣在当场,望着满脸青紫,头发蓬乱,背上背着个竹篾草药篮,此时含泪捂着头缩在地上的十六七岁少女,不禁异口同声道:“你就是张小兰?!”
张小兰抹抹眼泪,揉着肿起来的脸颊,委屈地点点头。
韩亦然崩溃道:“你不是死了吗!”
“谁死了!!”张小兰起身昂头辩解道:“再被你这泼蹄子打两下,活人也快成死人了!——你们干么穿我的衣服!你们干么来这里!”
这——怎么反倒是你问我们!韩亦然愤愤道:“被你善良的爹妈打晕送上来替换你的。衣服也是你爹妈给的。”
张小兰莫名其妙地眨眨眼。指着自己的鼻子:“换我?”
玄姬捂头叹息道:“我猜张大伯两夫妻肯定以为你被沉香山庄的鬼怪抓了去,希望把我俩送上来换你回家。”
“鬼怪?人家在这里十多天了,哪里见着鬼怪?”张小兰莫名其妙地眨眨眼,连鬼影都没见到一个。
“你!你在这儿窝了快半个月?!”韩亦然不愧是韩亦然,立刻道:“那吃的呢!”
“人家篮子里的野果多了是——喂!你们俩土匪!”张小兰话音刚落,就被韩亦然和玄姬生猛地扯下篮子,掀开盖子,拿起美味的野果不顾形象地塞个满嘴都是,形如恶鬼。
片刻,一篮子野果就被韩玄二人吃得干干净净,韩亦然顿时满足地抚着肚子坐在地上幸福叹息,玄姬也不顾她美丽的形象舔舐着指尖甘甜果汁,一脸心满意足。——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水果。
张小兰僵着脸扯扯嘴角,到底哪里蹦出这俩食量惊人的怪胎啊,今日碰到她们,算倒大霉了。
韩亦然幸福片刻,不禁想道:“哎,张小兰,你好端端的有家不回,在这荒郊野外干嘛啊?还把我俩一起害来陪你,你想开夏令营野炊培训班?”
“夏、夏夏啥?”张小兰明显不能理解最后一句话,顿了片刻,她突然脸颊绯红地低下圆圆的脸庞,忸怩地拉着衣角道:“你们先回去吧,替我转告爹娘,不孝孩儿看来以后是不能陪伴在他二老身边侍奉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韩亦然站起身,拉住张小兰就要向山下走:“你一天不回家,我和玄姬还有可能被迫送上来,你不走也得走!”
“不要啦~人家不回家啦!!”张小兰杀猪似的大叫起来,扒着一颗桃树坚决抵抗。
韩亦然瘦弱的身躯哪会是圆润胖墩的张小兰的对手,更何况韩亦然从小到大只有脑袋特别发达,从来就没做过什么体力活;而张小兰则不同,从小农活家务做惯了,除了脑袋不发达,处处都很发达,就是两个韩亦然都拉不动她。
“玄姬——快帮忙啊!”韩亦然痛苦地用力拉扯张小兰的腰带,奋力呼叫同盟。
玄姬也毫不犹豫地上前,跟随韩亦然一同拉扯张小兰,她从小跟随哥哥和爸爸练习过格斗,自然比起韩亦然这个软脚虾要强得太多,不过依旧不是张小兰的对手。
三位MM就在这传说闹鬼的废弃山庄里展开了持久拉锯战。
“人家不回家啦!!——人家要和相公在一起啦!!”张小兰情急之下猛然吼出。
“相公?!”韩亦然和玄姬豁然一愣,这深山老林,怎么又冒出个相公!
就在这一愣神间,张小兰如泥鳅一样,跐溜钻入最先的草丛内。
韩亦然通红着脸,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没好气道:“你相公在哪?”
张小兰也通红着脸,不过羞红的成分更大,她羞答答地一指烧毁坍塌的角楼顶端。
韩玄二人顺指而望,只见尖尖的角楼斗角映着圆圆月亮,反射出美丽的乳白光芒,粉色桃花在周遭回旋飞舞,像蝴蝶那样引人入胜。——美则美矣,但……
“呃,你所说的相公是……那栋映着月亮的房子?”玄姬指着坍塌的角楼,找着相对友好的措辞和害妄想症的张小兰沟通。
韩亦然僵着脸抽抽嘴角,涩声道:“你相公明显年久失修。”
“不是啦~”张小兰满脸黑线,朝玄姬和韩亦然招手,压低声音道:“你们也快躲进来,他马上就出来了。”
韩亦然和玄姬对望一眼,而后充满狐疑地钻入草丛,蹲在张小兰左右。
韩亦然忍不住问道:“你相公属兔子啊,还是相貌抱歉得都不好意思见陌生人?”
“嘘,小声点~”张小兰紧张地把食指压在唇上,幸福地轻声喟叹道:“相公他啊,比谪仙,比传说中的神仙妖狐都要美丽,你就是做梦都想象不到,人家那晚采药晚了,偶然见到他舞剑的身姿,就再也再也不想离开他了,小兰心意已定,无论如何,都是他的人了。”她捂着酡红的脸颊,陶醉道:“夜夜此时,人家都要来这里守候他,望着他,默默地……”
完全单方面强迫性以身相许嘛。
“那你怎么捂我的嘴,我差点被吓死!”玄姬不满地抱怨。
张小兰白了玄姬一眼:“相公他比谪仙还要高贵的俊美身姿,怎容得你难听的嘶嚎玷污!”
难、难听的嘶嚎?那可是我垂死的呐喊呢!玄姬极端不悦地瞪了张小兰一眼,“我就不相信,一个臭男人还能美上天。”——还能比我哥,比我爸帅?
“没错。”韩亦然也不屑地点点头,男人嘛,不就都那样,还能美到哪里去。
张小兰嘟起圆脸,愤愤道:“到时铁定让你们眼珠子都看掉喽!”
一时间,三位少女都静下来,耐心等待张小兰所说的一见钟情的世纪帅哥亮相。
半晌,月亮都升到最高了,韩亦然忍着瞌睡正要询问张小兰,突然桃林刮起一阵飓风,张小兰一把拉住韩亦然和玄姬,急切道:“来了,我的相公来了!”
粉雨纷飞,像大浪一般扑向弯弯角楼,明亮而柔情的月光显得如此不真切。
漫天的花瓣如幕布般掀开一道神秘面纱,不知何时,一个纤挑优雅的身影,宛如凭空显现,只身孤立在角楼顶,傲然的背上背着一把快人高的细长奇形长剑,松松束在脑后的五尺长发在月色洗礼下泛出淡淡银光。
不羁风儿拈着粉色花瓣,在少年身边肆意驰骋,带起他素黑衣摆猎猎舞动,宛如敦煌飞天那般飘逸出尘。
少年优雅伸出右手,握住背在背上的长剑剑柄,迅捷抽出一把宛如冰晶打造的半透明细长兵刃。他将长剑竖在自己面前,静默片刻,似乎在等待着,透过冷酷却瑰丽的剑锋冥想浸透着,只有他能理解的——充满暴戾和杀伐的修罗世界。突然,他飞速舞动起冰晶长剑,对着漫天花瓣点刺劈挑,渺渺剑招形如流水,剑尖所点到的粉色的花瓣像冬夜的雪花一样,飘扬而下。
银月孤傲映射着剑光流离,道道都划入韩玄张三人内心深处,激荡起波波涟漪。
少年身形竟如暗夜鬼魅,跳跃着死神才能读得懂的舞步,全然脱离了地心吸引力的束缚般,长剑无情劈碎朵朵粉色花瓣,冰冷的夜樱薄雾在月色下泛着弥蒙光彩。谁想得到,这叫人屏息的剑舞,其舞台竟然是茶杯都放不稳的弯弯斗角?
与其说他是在练剑,不如说他在独舞。用着妖异又梦幻的舞步……跳出充满残忍杀意的绚烂舞蹈。
此时不屏息,更待何时?
难怪……这样的少年,确实能单凭一眼,就轻易俘虏少女魂魄的魔力……张小兰那贫乏的形容,怎能描述他夺魂的万分之一?
长达五分钟的剑舞,在三个少女看来,比五秒还短暂。
直到少年手腕一抖,轻舞剑身弹开冰花,迅捷收手垂剑而立。周遭千万花瓣,早已尽数化为了冰晶雪粉。
世界再次回归肃穆。大风忽起,将这冰雾抹杀,连带着他身形,一同消失不见。
仿佛方才的一切,只是孤月施展无边法力,映射出的瑰丽海市蜃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