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经理一支支地抽着烟,苦苦思索良策,启明星亮起来的时候,一项周密的计划在他的脑海里形成了。
在开着去阿龙家的路上,李经理兴奋地对着医院喊:等着我的好消息吧,小惠妹妹。
一夜未眠的李经理为自己的深谋远虑兴奋着,也为小惠的将来幸福着。他一边开着车,一边唱着小惠平常爱唱的歌:相思。
那忧郁幽怨的歌词现在从他的嘴里唱出来,全变成了快乐与幸福。
李经理把车停到阿龙家门口,在院子外就喊上了:姐姐,我来了,快给我炒菜,姐夫哪,把你的好酒拿出来吧。
阿龙娘高兴地说,他爹,阿龙他舅舅来了,准有好事情。阿龙的父亲从炕上跳下来,趿拉着鞋子迎了出去,李经理进屋把外套脱下,交给阿龙娘,嘴里仍然在喊:快呀,火不着还是家里没酒?
阿龙爹拽了把快掉下的小棉袄,蹲在橱柜边找酒,说,兄弟,难得你高兴,说,你想喝茅台还是五粮液?
李经理说,我不喝你这些大众酒,就把你珍藏的酒鬼酒拿出来吧。阿龙爹说,哈哈,我兄弟的眼真毒,我就剩两瓶了,想等着过年喝呢。
阿龙娘在厨房也喊上了,把你个老鬼,俺弟弟来了,不比你过年还要高兴?!
李经理说,是啊,我也不白喝你的酒,没有十分把握我是不会白来你这三宝殿的。
阿龙爹打开酒说,官司还没有判决,兄弟就赢了吗?李经理说,听说过诸葛孔明吗?俺这也是决胜千里之外!
阿龙娘早已端上一盘炒鸡蛋,李经理说,一盘炒鸡蛋就交代了我了啊?不行,再去炒。
阿龙娘说,谁说我只炒一个菜给你吃的,我只不是先让你们就着喝酒吗?李经理斟上酒说,今天,咱们先喝酒再说事。阿龙爹说,你这是吊我的胃口啊,喝就喝,谁怕了谁不成?
那知道一瓶酒下去了,李经理又要下棋,阿龙爹说,大兄弟,喝酒我行,下棋我可下不过你,谁不知道你是市里象棋赛的冠军。
李经理说,今儿我们不下象棋,只玩咱们小时候玩的游戏,狼吃小孩。
一旁又端了菜的阿龙娘说,弟弟今天是怎么啦,你也40岁的人了,还耍小时候的东西,返老还童啦?
李经理就要了粉笔在炕边上画了狼吃小孩的棋盘,取了两个核桃当做狼,又取了十个红枣当作小孩。
阿龙爹盘腿上了炕:哈哈,玩这个呀,从小你就不是我的对手,来来来,让你当狼,我做小孩子们。
李经理说:且慢,今天的规矩要改一改。阿龙娘也搬了把椅子坐了过来,咋改?说说看。李经理说,按规则是小孩子先走,今天是狼先走。阿龙娘说,那你执狼先走,还不是把小孩子们都吃啦?李经理说,现在社会就是与狼共舞的社会,而狼总是先行一步攻击人的。
阿龙的爹知道了是李经理要借棋说事,就让李经理先走了棋,结果是李经理连赢三盘。阿龙的爹说,这叫人咋活呀?
李经理就去掉一只狼,说,咱们再来过。结果是人连胜狼三盘。
阿龙爹说,兄弟,这一只狼是银行主任,这另一只狼是谁?
李经理一字一句地说:你、家、儿、子、景、色。
阿龙娘说:兄弟,你这核桃可以当作狼,也可以拿走它,可阿龙是你外甥啊。
李经理说,姐姐,光一个主任并不可怕,他不过是一只狼,可是有了两只狼就难对付了。阿龙娘说,她是咱家的孩子,怎么会是狼啊。
阿龙爹说,你住口,让他舅舅说下去。
李经理压了口茶说,事情都是阿龙挑起来的,没有阿龙闹事给人家抓把柄,十个主任咱也不怕。阿龙爹说,哎,阿龙他,他是个败家子啊。
李经理说,我们先不说这些,我问你,人家闹离婚要分阿龙的家产对不对?阿龙爹说,那法律条文我也看了,是有这么一条。
李经理说,可煤矿现在还是你的对不对?那法人代表是你而不是阿龙对不对?阿龙虽然是你唯一的继承人,但是你还没有把煤矿交给他对不对?
这个家虽然将来也是阿龙的,但是现在还是你们老俩的对不对?那主任的闺女虽然可以分阿龙的财产,但是不能分你老景的对不对?
阿龙的爹就大张了嘴,啊啊啊地说不出话来。
阿龙娘说,兄弟啊,你快说啊。再说透一点啊。
李经理说,咱们现在就分家,把阿龙从咱们家分出去,煤矿与家产都不是他的,把阿龙扫地出门,看主任家还怎么分阿龙的一半家产?
阿龙爹说,对,就把阿龙那辆被主任砸了的汽车分给阿龙这只狼,大不了再把那堆废铁分给他们一半,哈哈哈哈哈。
阿龙爹大笑着又要去拿另一瓶酒鬼酒。
李经理说,且慢。
阿龙爹说,又咋的了,这样一来,连法庭他也没有办法啊。
李经理说,这办法只能救急,还不是长远之策?
阿龙爹说,快说。阿龙娘也追问,弟弟,你就别卖关子了,我们早就说过,这个家,你当定了。
李经理说,说句不好听的话,现在虽然可以暂时摆平这场官司,但是,你们总要……,我是说,你们将来身后的事,还跑不了,这家产你们不能带到棺材里去不成,这早晚还不是阿龙来继承,那时候法庭的人不还会找上门来。
阿龙娘说,我们走了,还有弟弟你照看阿龙不是。
李经理说,姐姐想到哪里去了,我可不是要你们家的家产来的。我是在为你们想一个万全之策。
阿龙爹说,他舅你说,我听你的话。李经理说,当务之急是再给阿龙说一房媳妇,然后把煤矿的法人代表转换到媳妇身上!
阿龙爹一拍大腿,对呀,他主任家怎么也没有理由分阿龙媳妇的一半家产啊。阿龙娘说,好到是好,可阿龙这事闹得三乡十里都知道,谁家的闺女肯嫁给他个二婚头啊。
阿龙爹说,这个嘛,倒不用我们操心,阿龙这小子身边从不缺乏女人的。李经理说,你指的是过去,现在阿龙身边恐怕一个也没有了。
阿龙爹说,我就不信他阿龙狗能够改得了****。
李经理说,你们还不知道吧,阿龙他得了病。
李经理的话还没有说完,阿龙娘就喊了起来,阿龙他咋的啦,他舅舅你说我,老头子,阿龙好些日子也没有回来了,你们合起伙来骗我呀。
阿龙娘哭了起来。
李经理说,姐姐再哭我就走了。
阿龙娘赶紧用围裙擦了眼说,我不哭,弟弟你快告诉我阿龙他怎么啦。
李经理说,阿龙前几天住过医院,说他,说他不能再生孩子了。
阿龙的爹也傻了,怎么会是这样?报应啊,阿龙,我早就说过你这样下去要遭报应的。
阿龙娘又哭了起来,这下,谁家的闺女还肯进我的门啊。
阿龙爹说,这个孽障啊,我景家三脉单传,到他这辈子就断了根了啊。
老头也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老俩就哭天喊地哭成了泪人。
……
李经理却一个人打开了酒鬼酒就着花生米吃喝着,没事一样。
阿龙娘一把夺了酒壶,你还喝,这该咋办啊。
李经理说,咋办,该说媳妇说媳妇呗。
阿龙爹哭着说,我就是把这万贯家产都给了人家闺女,谁会答应嫁给一个活太监啊。
呜……
阿龙的爹娘又开哭了。
李经理夺过酒壶说,人有,你们景家的媳妇,我已经给你们找好了。
阿龙娘说,谁家的闺女,在哪里啊。
阿龙爹说,准是个有毛病的吧。
李经理说,这人说起来你们也认识,满漂亮满贤惠的一个好闺女。阿龙爹说,哎呀,他舅你就别再卖关子了,直截了当地说吧,到底是谁?
李经理吐了一口烟说:小惠。
阿龙娘说,那可是个好闺女啊,在我们家住过,这个该死的老头子说人家闺女出了车祸了。
阿龙爹说,事情不是那样,现在也不瞒你了,是因为小惠做过小姐。
李经理说,我要是告诉你小惠是在我那里做小姐呢?
阿龙娘说,那我们就放心,这么大一个市,谁不知道俺兄弟的歌厅是最正规的。
阿龙爹说,呵呵,是这样的啊,你咋不早说,俺信得过你!只是,这小惠让阿龙给撵跑了,去哪里找她啊,也不知道小惠嫁了人没有。
阿龙娘说,那么漂亮的女孩子,早让人抢跑了,你这个老不死的东西。阿龙的爹叹了口气,这人那,谁长了前后眼?
阿龙娘给李经理又倒了一杯茶,弟弟,看你的样子,你肯定知道小惠在哪里了,快告诉我,八抬大轿我也要把小惠给抬回来。
李经理说,这怕我姐夫不肯啊。阿龙娘说,他敢?他要是敢再放一个屁,我就和他离婚,让他俩光棍过一辈子。
哈哈哈哈哈。李经理笑得前仰后合。
阿龙爹说,他舅舅,小惠一定在你那里啊,我这就把这个家交给他。
李经理说,在医院生孩子呢。
阿龙的娘变了脸:他舅,你怎么可以开这么大的玩笑?
阿龙爹说,只怪我当初走了眼,把一个好端端的闺女赶跑了,是老天要绝我的后啊,是我遭报应了啊。
李经理笑得弯了腰,什么啊,小惠是在医院给你们景家生孩子呢,我已经给她打过B超了,是个大胖小子!
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
老俩问了一连串的什么,李经理就解释了一连串的什么。
在回市里的车上,除了李经理,还多了两个人。
阿龙的娘说,把小惠交给中介所请来的老妈子俺可不放心。
阿龙爹说,这回他阿龙的牙缝里敢再倒出一个不字,看我不打断他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