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千河本被镇邪符封印着,但鬼门被扎,鬼气大盛间直接将额间贴落镇封着的镇邪符给震飞开去,静闭的双眼猛地睁开,两道森寒凌厉的目光透过山腹,圆睁睁地瞪着空际远方,除了深沉的死气外,似多了一丝惊恐。
临惊泽看着拜千河面上现出的阴暗绿光,知道释辰已经开始扎针,眼神不由自主地瞄向释辰身后的山壁,尸气流溢,像随时都会再冒出只尸手甚而或是只大僵尸般,正在全力戒备,却猛然警觉,背后一阵凉风袭来,有一道十分明显的目光,带着森寒冷冽的鬼气,在暗处怒不可遏地盯着自己。
握着手中法器,迅疾回转过身,眼中看到的,是在幽暗的山腹中,两点荧荧鬼火像一双燃着绿光的鬼眼,由远而近,直勾勾地怒视着自己飘近了来。
这浓烈而不陌生的鬼气,临惊泽已知道,正是这儿的正主,本应还在房中与步海生斗法的那只千年女鬼,而她却出现了在这山腹中,那更令人担心的事来了——步海生呢?
难道已被这女鬼弄死了?
连串的疑问在临惊泽脑中飞快地闪过,可那道行高得深不可测的千年女鬼已快飘出黑暗来到近前了,此刻容不得他再思付其它。
随着那道红色鬼影的步步逼近,临惊泽于地上所布置的法阵与符人也随有感应,暗灰石质的神像在女鬼飘近五丈内双眼中忽亮起一簇红光,汇成两丝光柱,电也疾地朝女鬼射去。
那女鬼飘动间全身骨骼“咔咔”作响,鬼眼中的两道绿芒从被黑发盖住的脸孔上映了出来,带着滔滔的怒气,猛地跟着亮了亮,鬼光暴涨,像一面四散的光墙,将满面的黑发冲开,露出了其下七窍都流着黑血的狰狞面孔,把微裂开的鬼嘴张得像蛇口一样,在绿光与黑血包裹中,生生将神像上射出的两道红芒给吞进了口中。
临惊泽惊叫了声“妈呀!”剑诀指处,摇向地上搁置的三个符人点了点,那三个符人黄光一闪,从地上飘了起来,见风就长,刹那间都长成了一人来高的膨胀纸人,空洞的双瞳中亮出道蓝光,带着微弱电芒,怒视了眼欺近了的女鬼,齐齐一跃,往那女鬼扑去。
那女鬼见状,嘴唇扬了扬,冷笑了声:“雕虫小技。”还是鬼嘴一张,发出一声凄厉的低吼,惨绿色的鬼气有如实质般凝成无数小手,前仆后继地抓在了三只纸人上,上下一阵疯狂撕扯。
临惊泽尚还以为纸人能拖住女鬼一阵,不想仅仅弹指之间,三只纸人全被撕扯成了碎渣,散了一地,强咽了咽口水,身后释辰早被女鬼声势惊动,探出头来看了看,不安道:“临师兄你说好的让我放心施为,可我看你样子根本就快不行了。”
临惊泽嘿嘿干笑了声,强笑道:“谁说我不行了,我还有好些杀手锏没使出来呢。”
地上的神像在纸人散开后红光大涨,也是见风就长,不过比纸人长得更快些,刹那间已有丈许来高,虽然从外表看去还是石质,但却能如生人般动弹,将眼皮眨了眨,执着石圭的手忽地他抬起,携着千钧之力猛地朝女鬼拍了下去。
女鬼凛然不惧,一头及地的长发倒冲出,势道凶猛,一点也不亚于神像,长发在石圭上穿过,又刺穿神像石臂,从胸口处穿入,后背上**,分散开来,在全身上下一裹,鬼气涌动间绞了一绞,整尊神像就这样变成了石渣,散在了空中。
尘烟后缓缓现出身形的女鬼,飘过一地的墨线,也不管不顾弹起的墨线上的法力将她浑身灼伤处数十道黑色线痕,在身上冒出的滚滚黑烟中露着狰狞可怖的笑容,贴近临惊泽身前,伸出那条流着腥浓黑血的恶心舌头,在临惊泽鼻尖上舔了舔,狞笑道:“你刚是说,还有好些杀手锏吗?”
临惊泽被女鬼满嘴的血腥味熏得恶心欲呕,强忍着胃中的不适,一脸的人畜无害:“没有没有,您是听错了,我说的是我还没娶妻生子呢。”
女鬼将脸贴在了临惊泽脸上,嘴在临惊泽耳边轻吹了口气,阴声媚道:“我就喜欢你这种小滑头,摄了你的魂魄,以后的日子,就不会那么闷了。”
临惊泽向后退了退,背靠在血棺上,努力与女鬼拉开些微不可见的距离,额头上的汗珠滑落了两滴,抖了抖肩,向女鬼道:“这儿热,能否别靠太近,让我通通风。”
女鬼嘿嘿一笑,猛地脸色大变,怒吼一声,双手成爪,亮着满口尖尖的獠牙,就往临惊泽扑咬去。
这近在咫尺的距离,又是突然发难,临惊泽法力再高,也是躲不开的,尸爪正正从胸口插入,鬼口更是直接于鼻尖上咬落,将临惊泽整个鼻子全撕扯了下来,直接吞入了口中,血腥可怖,尸爪掏出,女鬼满口血水地盯看了眼手中临惊泽的心脏,本还满意的狞笑忽僵了僵,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看着慢慢瘫软滑倒在岩石上的临惊泽尸身,突然满脸愤怒,将手中心脏狠狠地往一旁砸落,跳转过身,眼前一道夹带着惊雷的蓝光骤然刺落,连忙挥爪去挡,但蓝光势道极狠,生生将她的尸爪贯穿,刺入了胸口中,雷光入体,一阵爆裂,女鬼惨叫一声,脚一踢,将临惊泽踢飞了出去,忍着焚身的剧痛将宝剑拔起,抛到了阴河中。
临惊泽从摔落处站起了身,抹了抹嘴边的血,嘿嘿笑道:“一脚换一剑,值了。”
血棺中的释辰又将头探出,长出了口气:“原来是泥石替身,临师兄你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临惊泽呸了声:“刚才女鬼弄死我替身的时候,你可是瞪着眼睛光看,全没来救我,要不是我聪明,事先画了道替身符,置在墨线下,她一踏到墨线就发动,我本体与岩石相易,不然就真没命了。”
这回轮到释辰干笑了:“你鼻子都给咬掉,我真是一时给吓到了,也不能怪我反应不过啊。”
夹在中间的女鬼怒烦道:“居然忘了还有一个不能动的。”说着血影一闪,转朝还在施法不能动弹的释辰扑了去。
临惊泽大惊,朝释辰嚷道:“快闪,你这是作死的节奏啊……”
释辰鬼门还没扎完,哪敢闪开,见女鬼血影扑来,惊惧间毫无办法,只本能地将双眼闭了上去,身边一阵寒风拂动,耳边听到一声巨响,带着骨骼碎裂的声音,“咔咔”传来,然后便是有东西撞到了墙上,再砸落到地上,一阵翻滚后,就没了动静,不由奇怪,微睁开眼看去,却见一只尸手从自己背后伸来,带着一股浓烈的尸气,横在身前,顿时吓得一个激灵,人不由自主地跳了起来,这一下拜千河后颈鬼门处的紫电神针也给拔落,霎时间气翻雾涌,释辰大惊,手足无措间一道人影从暗处晃了一晃,迅疾地落到身前,手中符纸燃过,带着一道道家敕印,印落在拜千河真气鬼气交替翻涌外泄的鬼门上,黄光跃动间,方还肆虐汹涌的两股气雾顷刻内风平浪静,雨散云收。随着黄光渐渐平复,来人印落的法印跟着一变,飞快地将敕印撤开,释辰还讶然中看到,已然收合的鬼门上,一丝若有若无的淡白色魂气被敕印牵了出来,昏迷中的拜千河轻咳了声,身体瘫软,睡倒在了血棺中。
远处临惊泽持剑与复从地上爬起来的女鬼对峙着,向这边遥喊道:“大师兄你怎让这女鬼给跑了下来,害我与释辰师弟差点就要了账在这儿。”
来人正是步海生,只见他疑惑地看了看释辰身旁复隐回山石壁上的那只尸爪,道:“你俩这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倒是搞了半天,怎么还得我来了才把千河师妹体内的一丝魂念拔出来。”
临惊泽喊道:“要不是你让这女鬼跑下来捣乱,我们早搞定去别家客栈吃宵夜了。”
步海生愣了愣,忽道:“你……有钱吗?”
临惊泽也是一愣,回想起房中那烧成了铜汁的最后一吊钱,又是一阵心痛,一旁女鬼因置在拜千河体内的最后一丝魂念被步海生拔了出来,自己三阴养尸,炼化鬼王的计策功亏一篑,怒火攻心,吼道:“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儿,今天要你们全死在这。”
临惊泽被女鬼身上汹涌的鬼气惊得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朝步海生与释辰处退了退,呵呵笑道:“有什么事你与我大师兄说,我就不奉陪了。”说着正要开溜,女鬼猛地跃起,张着狰狞巨口,就扑了上来。
释辰元虚宝剑在身前晃了晃,从后袭至,刺落在女鬼爪上,却没能将她鬼爪刺穿,反被一股巨力反震到一旁,女鬼怒视了他一眼,吼道:“你以为有三清敕令我就不敢吃你,今天就是拼得魂魄受损,也要咬一口你的血肉。”
释辰也打了个激灵,讪讪道:“其实你有什么事找步师兄说就好,我和临师兄先带千河师姐吃宵夜去。”
步海生气岔道:“释辰师弟你也给临师弟带坏了。”
女鬼怒不可遏,哪管释辰说些什么,鬼影闪过,就朝释辰扑去。
释辰怪叫一声,从怀中抛出一道引雷符,雷光爆响间,将女鬼阻了一阻,人借雷光掩护,从女鬼身旁穿过,顺带在她背上给了一剑,见还是不能斩伤女鬼,也不恋战,借势就跑。
临惊泽看了眼闪落到身旁的释辰,眼中发亮道:“你刚才是说,要请我吃宵夜吗?”
步海生抱着拜千河从血棺中跳出,也落到了二人身前,将拜千河递给释辰,交代道:“你先带千河师妹出去,这里交由我和临师弟应付就好。”
临惊泽一听忙道:“大师兄你一人搞得定,拉我在这干嘛,我还是与释辰师弟一起护送师妹出去吧。”
步海生戒备地看了眼血棺后的石壁,摇头道:“女鬼先前在房中已被我所伤,后又似被你的擎雷剑电气与释辰师弟体内的后卿遗秽尸力所重创,此刻已不足为惧,倒是这面石壁之后,似隐匿了具强大的僵尸,我要你留下帮我护法,若是石壁有异,可知会于我。”
临惊泽道:“石壁后的尸手似乎没有恶意,方才女鬼袭击释辰师弟,亏得那尸手出手相助,将女鬼击落,你说女鬼被尸气重创,便是出自石壁后的尸手,非释辰师弟。”
释辰恍然大悟道:“原来刚才我闭眼中,听到的那声巨响,是那只尸爪砸飞女鬼发出的。”
步海生道:“僵尸行为诡异,不好猜度,但为防万一,你还是得留下。”
临惊泽哭着脸道:“如果石壁真有异样,就那大僵尸的修为,我通知了你,你能干嘛?”
步海生剑眉一挑,正色道:“跑啊。”
临惊泽与释辰同时吞了口口水,一脸鄙视。
远处的女鬼已从引雷符中脱身而出,怒视三人,低吼道:“谁也别想跑……”
鬼音回荡间,血棺后的石壁上,黑色的尸气翻涌中,那只尸爪再一次伸了出来,而这一次,出来的不仅是那只尸爪,还有尸爪的真身,一具满身枯槁、披头散发的女尸,缓缓降出,落到了血棺中。
空洞的双瞳似有两颗明亮的眼珠,像活人一般左右转动,环顾了一圈,尸爪前举,伸出一根食指,指向女鬼,浑身枯槁的尸身上那双眼睛居然灿若星子,闪了闪,食指上的黑色指甲在瞬息之间长了出去,穿过女鬼眉间天心处,方还不可一世的女鬼连惊呼都还没发出来,就被刺穿魂魄,整个鬼躯像被黑洞吸住一般,绕着细长的指甲一阵扭曲,不知被吞噬在了哪片虚空中。
指甲收回,女尸在血棺中转过身,明亮的双眸扫过步海生与临惊泽,落在了怀抱拜千河的释辰身上,而前举的手,那根食指,不知是指向释辰还是拜千河。
步海生三人,捏了把冷汗,站在原地,呆看着女尸,一动也不敢动,心里在同时闪过同一个念头。
“这女尸,也强得太变态了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