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金陵越是远，周边的城镇就渐渐褪去了繁华的样貌，现下里只剩下大片的杂草和夯土——已然近了暨国的国界处。
这就是在离金陵千里之遥临近边关的夯土路上，两个人驾马并辔而行，一个人尚且精神抖擞，而另一个似乎就有气无力的了。
“诶——容均，我们都走这么远了，怎么还没到啊？”连日的赶路筱妍让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咳，不远了——大概……”容均拿出一张粗劣的地图在手中来回翻转比划着，“大概还有一天的路程吧……”
“还有一天？！这潘瑜家也太远了吧？”筱妍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之感，随即又满怀希望的问道，“……你是指走路一天的，对吧？”
“你以为呢？”，容均挑眉看她，“我们现在是怎么去的？”容均毫不留情地打击筱妍。
“骑马一天？！”筱妍仰天长叹，“这个什么什么村怎么这么远啊……”
“不是‘什么什么村’，是‘节疆村’。”容均好笑的看着她，“都说了那么多遍了还是记不住——那是暨国开国国君为管理边远城镇而纪念的。你在想着‘怎么这么远’的时候，是不是顺便也该庆幸一下暨国疆域广阔什么的。”
“好吧好吧，话说……你真打算考武试？记着些边关重镇，军事要塞也就罢了……居然把这些边关的小地方弄得清清楚楚。”
“你以为以前我跟孙文杰他们三个是说着玩儿的？”
“不然呢？你之前又不懂什么兵法。”
“谁说的？”
“你那是最近才看的！”
“……嘘！别出声！”容均突然神情一肃。
“怎……怎么了？”筱妍也跟着严肃起来，盯着容均。
容均四下环顾，过了许久凑近了筱妍，脸上净是如临大敌的神色。
“什么情况？”筱妍吓了一跳。
容均摆了摆手招呼筱妍凑近点说，筱妍歪着脑袋等着听答案，“……我逗你的呢！”
“！”筱妍作势要去掐他，容均连忙躲开。两马匹一前一后追逐着，马蹄扬起尘土把地上的草叶全都蒙上了一层灰，马上的两人嬉闹着。
然而此时容均想的是——刚刚听到的那阵隐隐约约窸窸窣窣的声音到底是什么？
两人这一番追逐打闹倒是给平淡无趣又漫长的旅途增添了一些趣味，也加快了行程。
“天不早了，我们在这前村不着后店的地方怎么办啊——”
“凉拌！”筱妍瞪他，“……不是，找个地势开阔点儿的地方，再拾些柴火，将就一下吧——你能受得了吗？”容均眯眼觑着筱妍。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这荒郊野岭的地，肯定有些什么野兽啊，毒虫啊什么的——”
“反正不会找我！”
“为什么不会？你这么细皮嫩肉的——肯定被盯上不会是我……”
“要是真有什么狼啊虎啊的，肯定先吃你——块头大，抵饿！”
“那倒是——瞧你这样，也不像是个够塞牙缝儿的！”容均刚讲完就发现不对劲——筱妍在那歪着脑袋笑他。
“先被吃的还是你吧？”
“……我们能不能不要讨论谁先被吃的问题？”
“还不是你先提的？”
“好吧，打住，别到时候成真的就完了。”
“哟！怎么就完了？你不是打算考武试的么，还怕这些？”
“切！我有什么好怕的？你要是被狼叼走了我还要去救你——多麻烦！”
“得了吧你就，我还是觉得这事儿不靠谱——你还是去看看星星，装装神棍吧！”
“我怎么就成了神棍了？”
“夜观天象……”
“夜观天象就是神棍？”
“基本上除了司天监的都差不多……”
“……”
两人一边斗嘴眼睛也不闲着，一直在看着周围的地势地形找适合露宿的地方。
还真让他们找着了——虽称不上是地势极佳，露宿宝地，倒也算得上是平坦，略略走上几步开外还有一条小溪流。
两人一番收拾之后已是星子渐亮，暮色渐沉。
篝火燃着木柴不时发出“噼啪”的爆鸣声。两人就着水啃干粮，一时间静默无声。
容均率先打破沉寂，“我以为你会受不了这样的生活——”
筱妍放下烙饼抬头，“怎么？不就啃个烙饼么，至于么！”
“看你平日里吃饭的样子——不像是……”
“不像是受得了苦的人？”筱妍打断他的话。
容均摇头，“看你吃饭的样子，让人感觉……很幸福。感觉你不应该像是能忍受这些的。”
筱妍一听有些怔愣，没想到容均平日里观察如此细致。
这事儿说起来也是几年前的事儿了——府里头原来有个老妪平素身体倒还康健，前一日甚至还和筱妍说说笑笑，第二天就听人说是夜里头得了急症去了——这人的生命倒也是脆弱得很，前一刻还跟你谈笑风生的，下一刻就没了，了无生息。
当时听说的时候，筱妍很是不敢相信，直到府里再也没有出现过这老妪的身影……
或许是因为这件事以后，筱妍吃东西都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些享受的意味在里面——再加深一层含义说，就是把每一餐都当做临别，当做最后一餐在享用。不知不觉得就参杂了别样的感情进去，竟是连她自己都未曾注意到……
荒野的夜风倒是凉爽宜人，带了股子些微的寒意，却也挡不住渐沉的眼皮。
两人身后的杂草似乎随着夜风吹拂抖动了起来，好似有什么东西藏匿其中，伺机待发。
天穹已如同被墨水浸染一般浓黑，白日赶路而疲累不堪，两人均是和衣而卧。
而此时容均先前一直担心着的，那种窸窸窣窣的声音又渐渐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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