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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1998年,邵新宇决定偕妻儿一道回国发展。他认为现在国内的留学生政策落实得不错,华工在这方面也采取了很多好的措施,因此对回去比较有信心,同时也谦称,他决定回国,只是因为自己有年龄优势,有条件对未来的取舍多做一些尝试。他也直言不讳地对他所尊敬的师姐吴雅说,他认为就她的情况而言,回国的发展和作为可能比在国外更大。吴雅认为邵新宇做了一个正确而重要的决定,也为包括她和吴稚在内的绝大多数华工校友做出了榜样,表示等这边的工作告一段落之后,自己就会安排回国的事。

回到华工以后,邵新宇不负各方厚望,奋力进取,卓有建树,受到学校的器重,很快成为华工最年轻的教授和博导,并被提拔为校长助理兼机械学院院长。

史铁林和邵新宇认为,华中理工大学在机械制造方面的学术水平在全国高校中是名列前茅的,在智能制造和先进制造方面的研究,势头也非常好,以吴雅的学术造诣和影响,如果她能回去,肯定会有一番大的作为。

然而,现实生活总是比人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由于种种原因,吴雅最终未能如大家所希望的那样适时地回国发展,也因此留下了后来的无尽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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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元旦的钟声,在人们的期待与不安中敲响了。

对于这个处于千年之末的年头,世界各地的人们早就议论纷纷,各种“吉利”或“凶年”说法遍及全球,数不胜数,以“吉利”而言,中国人向来喜欢说的“收头结大瓜”就是其理由之一,何况这一年还将举行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50周年盛典;在“凶年”之说中,影响最大的有两条:一个是早就有“世界级的预言大师”在危言耸听:这一年中必有大灾降临;另一个则是据国际电脑权威宣称:由于电脑“千年虫”问题难以解决,全世界的一切现存的经济社会秩序都会在这一年结束之时整个地乱套。因此,许多人对这个新的年景都是既抱有莫大希望,又多少心怀隐忧的。

然而对于远学和吴雅的这个远在异国他乡的中国小家庭来说,伴随着1999年来到的,确乎都是一些令人欢欣鼓舞的好消息。

冬环老太太到加拿大与子女共同生活已届三年,在经历了开初的一段磨合期之后,各方面渐渐适应,在女儿女婿、儿子儿媳和孙儿孙女的环绕下,身体精神一天天见好。念及老人毕竟年事已高,身体上的事情马虎不得,吴雅决定在开春前后为母亲进行一次全面体检。她事先联系好医院,然后专门带着母亲前往,这家医院是当地的一家上乘医院,设备非常先进,科室也分得非常细,吴雅陪着母亲在里面转悠了整整一天,方才将所有科目检查完毕。老太太对于人的生老病死向来抱着达观的态度,在等待体检结果时,她半开玩笑地对女儿打“预防针”说:“我已年过七十,不管检查出什么大毛病来,都无所谓了,千万不要半死不活地养着,麻烦拖累你们。如果我走了,你们也用不着悲伤,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就是了,我在九泉之下也会关注你们,保护你们的!”不想女儿听了,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抱着母亲说:“妈妈,你怎么说这种话呢!弟弟吴稚曾说过,作为母亲,你比别的妈妈为儿女付出的更多。你一辈子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累,现在正是苦尽甘来,我们做儿女回报母亲养育之恩的时候,妈妈你可千万不要有这种想法呵!”几天后,吴雅到医院取回体检报告,一进家门就兴奋不已地搂住母亲说:“妈妈,太好了!体检结果出来了--你的血压、血脂和胆固醇指标都已基本恢复正常,脂肪肝也消失了!你现在已经是一个健康老人,可以好好地享受一下生活了!”为了庆祝妈妈的身体康复,吴雅特地请了一些好朋友到家里吃饭,并向大家宣布了这个让她“高兴得睡不着觉的好消息”。被幸福所包围的老太太百感交集,只觉得自己老来能得到儿女的这般孝顺和关爱,一生已无复他求。

为这个家庭带来诸多欢乐的,是如春花般绽放的雷吟。这一年春夏,她连续被麦斯中学评为月度优秀生,并再次发轫,意气风发地出现在当年的重要数学赛场上,以不可阻挡之势将各种各样的荣誉和奖状收归囊中。她先后获得第31届加拿大数学奥林匹克竞赛优秀奖,第11届亚太数学奥林匹克竞赛铜牌,加拿大“欧几里德数学竞赛”银奖,加拿大“笛卡尔数学竞赛”金奖,除此之外,还曾5次获得美国区域性数学竞赛的奖项和麦斯中学颁发的“学术成就奖”,并再次被列入该校的“荣誉学生名册”。是年6月,雷吟高中毕业,在麦斯中学举行的隆重毕业典礼上,她又被授予加拿大总督奖。加拿大总督奖只颁发给中学毕业班6门主课平均得分最高,品学兼优,全面发展的学生,也可称为中学生的最高成就奖。怀特先生说:“那一年的获奖者需得到满分100分。杰茜是我几十年教学生涯中无比优秀的学生,也是麦斯中学几十年来最好的学生之一。她获得了全加拿大欧几里德竞赛和笛卡尔竞赛两个竞赛的最高分,是温莎市的学生第一次在这两个比赛中领先。”

怀特先生满怀激情地向他认为美国最好的麻省理工学院和康乃尔大学推荐雷吟,他在推荐信中说:

杰茜·吟雷是我33年教师生涯中教过的最优秀的5个学生之一。她特别聪明,而且能适度自律。这一点,令我十分惊讶,尽管我也要求学生们能自我约束。她的学习曲线很陡(即学习新知识的能力强,学得快),她学习新知识和掌握技巧的能力都出类拔萃。她去年参加了加拿大数学奥林匹克队,获得优胜奖。我期望她今年继续参加这项国际大赛。我有这样聪明又能自我约束的学生真是一种荣幸。杰茜是麦斯中学1000多名学生中最受人喜欢和受人尊敬的学生之一。我期望她将在遇到每一个问题时不断成长,无论对她是多大的挑战,她一定会努力拼搏,直到克服困难。她对自己的功课要求十分严格,她愿意请人帮助以便工作更有成效……

雷吟先后收到加拿大滑铁卢大学、多伦多大学和美国康乃尔大学、麻省理工学院发来的新生录取通知书,几所大学都热切希望她能前往就读,并许以数额不等的奖学金。那些天,雷吟和家人整日里都被祝贺的声音和倾慕的目光包围着,真是处处风光,恍若梦里。

雷吟原本最想上麻省理工学院,接到通知书后即与平时很要好的同学塔克尔结伴前往考察。塔克尔回忆道:

杰茜申请了麻省理工学院,并已录取。她问一些朋友,有谁愿意陪她到剑桥(麻省理工学院校园)去看看,以便作出最后的决定是否就读那里。我决定陪她一块去,因为我父母有朋友在波士顿,我可以借宿,而杰茜可以住大学的宿舍。唯一的问题是让数学老师怀特准假。因为笛卡尔数学竞赛大约在一周之后举行,他要我待在温莎准备参赛。当杰茜和我答应在乘巴士去剑桥的途中做数学练习后,他才同意了。

我们的确在巴士上做了数学练习。由于整个路程要花24个小时,所以我们有足够的时间促膝谈心。她讲了她的家庭,她在中国的生活,以及如何移民到加拿大。她在很短的时间就适应了在陌生的国度的生活,学会了陌生的语言,结交了新朋友,真是让人惊奇,这一切,对杰茜来说,简直易如反掌。从她的角度看,她不得不这样做,她这样做了,做得很好。

那天夜晚在巴士上,杰茜在我肩膀上睡着了。我还在打盹,突然被她的尖叫声惊醒,我从来没有听见她象这样高声喊过。过了一会,我才发现她依然熟睡,梦话里在说中文。我把她叫醒,她有点不好意思地告诉我,她是在梦中向外婆撒娇呢。那是我唯一的听到她提高嗓门喊叫的一次。

在剑桥,我们每天都在进行访问和旅游活动,过得非常开心,几天一溜烟就度过了。我们按预定时间踏上返回温莎的路程,参加笛卡尔数学竞赛,迎接挑战,走向未来。

尽管历史悠久,风景如画,被称为诺贝尔奖摇篮的麻省校园令雷吟留连忘返,但当她了解到进入这所挤满各国顶尖学子的世界名牌大学就读,即使享受了学校同意给予的奖学金仍需自负的高额费用之后,最终还是决定放弃了它。她知道家里的经济尚不宽裕,不愿给父母造成过分沉重的负担。最后她说服父母,选择了费用相对较低的多伦多大学,并打算在多大毕业后,再去麻省读研究生,因为研究生的奖学金完全可以保证她的费用。爸爸妈妈为女儿的懂事而深受感动,也认同了女儿的想法。

这一年,加拿大再次组队参加在罗马尼亚举行的第40届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此次入选代表队的华裔学生由上届的4人减为2人,雷吟在激烈的竞争中再次胜出,成为其中的一员。尽管由于劳师远征,水土不服等种种原因,加拿大队在这次竞赛中依然未实现冲击大奖的宏愿,但雷吟个人的优秀表现依然受到众口一词的称赞。

由于每次参加国际奥赛前后温莎的电台、电视台和温莎星报都要进行采访报道,雷吟成为灿然升起在温莎的一颗华裔学子之星。麦斯中学因她的出现而声誉雀起,许多温莎人都争先恐后地将自己的孩子送到该校就读,望子成龙的当地华人更是纷纷将家搬到该校附近,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接受最好的教育。

就在母亲的身体变好,雷吟大放光彩的同时,好运也降临到吴雅身上。这年年中,蔡伟公司被美国底特律的摩根公司兼并,吴雅作为少数留用的科研人员之一被调往摩根公司研究与开发部任高级研究员,公司并承担全家搬往美国的费用,在工作上则由她自己确定项目--在公司现有的设备、工艺和产品中去发现不足或问题并予以解决。据在公司任职多年的同事说,这样的礼遇以往还是很少见的!

那些日子,全家人真个是生活在一种“万事如意”的境界中。

世界上当然没有白吃的午饭。吴雅在因受到器重和信任而振奋的同时,也感受到了非同一般的压力。这种看似宽松的工作安排,实际上是一种更大的挑战。公司的信条是,科学的发展和技术的改进都是永无止境的,对现成的一切,你如果不能发现和提出问题并解决问题,你就失去了高级科技人员的价值。吴雅对自己的要求是,必须一炮打响,以奠定在新公司的地位,也为中国科技人员争一口气。当时公司生产的主要产品汽车发动机汽缸活塞环的出厂质量一直不太稳定,公司想解决却苦于不知从何下手。吴雅在两个多月的时间里,连续考察了多家公司下属工厂,并在密西西比州和威斯康星州的两家工厂的生产流程中发现了产品自动检测误差过大的问题,并提出了重新设计程序或改进现有程序两种解决方案。她的想法受到公司高层的关注,但考虑到前一种方案开支过高,公司决定采纳后一种方案。吴雅立即投入研究试验,并请在计算机程序设计上更为专业的弟弟帮忙,留在加拿大的远学则成为她的最佳顾问和助手,很快使这一涉及领域很广,难度颇大的工作很快取得了切实进展,得到了公司高层的嘉许。吴雅起初因心中无数而产生的紧张和忧虑,慢慢地变成了胜券在握的自信和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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