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攀升的温度,晒干了她身上干巴巴的泥粉,她全身象爬满了虱子,搔痒得不得了,急急命令木头放了一大桶温水,迫不及待地赶他出门守着,扒去了褴褛的乞丐装,一头扎进水里,在水底憋了两分钟气,才畅快淋漓地钻出来。
先是用水清了清脸,然后是颈,肩,胸,泥粉在她的搓揉下一点点从身上脱落,白皙光洁的肌肤就象从蛋壳刚刚剥离出来,光滑柔嫩到了极致。十五六岁的女孩子皮肤本来就是最美好的状态,纵使她从来不曾认真保养,也是浑然天成。
等到水面浮出一层灰不拉叽的脏物,她全身上下,连头发丝到脚趾头,都清洗得一干二净了。她舒服地出了口长气,双手抓住桶沿,“呼啦”立起,就待起身。
就在她刚刚抓着桶沿站立起来,意外发生了,不结实的房门象遭了台风,呼一声被猛烈撞开,力度大了点,门板撞在墙面上,配合着发出“怦”巨响。
她僵着身体,懵了。房门撞开的同时,踢门进来的人提起的右脚悬在门坎上面,愣是没有落下来。
她被意外的变故吓住,没有时间去想木头为什么不拦着闯进来的人,没有立即伸手去抓板凳上换洗的衣物,那种动作只能延长被观看的时间。她只是呆滞半秒,立即做出最明智的决定,屁股一蹲,重新缩回水里。
把全部的身体都在水里遮掩妥当,只露半个头在水面上,她又紧张又愠怒,杀人目光狂扫门口,哪个八王羔子这么大胆!大摇大摆闯进丐帮老大的房间里,连招呼都不打!青天白日的,是想意图不轨吗?!
不出所料,站在门口拧着两条细眉的,果然是那个有严重洁癖的丐帮副帮主。他一脸为难的样子,瞅着流了半屋子的水渍,象是深怕这一脚踩下去,玷污了他干净的鞋底。
他关注自己鞋底的事远远超过了关注其他事情,莲在心里大大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提起了满腔怒气,臭小子无缘无故闯进她的房间干什么?!
青衣抬起的脚终于落了下去,一脸困难挣扎的阶级斗争表情,象是他现在进来的是一个无处落脚,满地都是秽物的猪圈。
莲终于忍无可忍了:“喂,我说,你不用这么痛苦吧!看得人难受!”
青衣殷红的嘴角往上牵了牵,露出个嘲笑的细微弧度,漂亮的双眸中满是鄙夷神色:“果然是猪窝,竟然叫人无处落脚!”
莲牙磨得嘎嘣响,苦于目前尴尬的处境,只能强忍着怒气冷笑:“副帮主金枝玉叶,寒舍承受不起你的金足,有事快讲有屁快放!”
青衣带着超级欠扁的笑容,站在门口的挺拔身姿和她的邋遢房间完全格格不入,就象仙鹤落到了茅草窝,她怎么看怎么别扭。
“莲帮主,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昨天到底对三长老说了什么?”
“说什么?我能说什么?”莲装疯卖傻,“讲出事实呗!”
“哼!”青衣重重地冷哼,“说我伤了你家的傻小子,这就是你说的事实?”
莲愉快地搓着手臂上的泥丸:“青衣副帮主今天过来,是想兴师问罪吗?真不巧,偏偏是在本帮主沐浴的情况下,你有眼福了,有幸观瞻到本帮主千金难得一见的玉体……”
青衣嗤她:“好笑,你那一搓一个泥丸的玉体,倒贴银钱给我看,我还怕污了双眼。”
莲就等他这句话,当即横眉竖眼:“怕污眼睛还不走!等着看本帮主美人出浴吗?”
青衣也是不要脸到了极致,哼道:“急着赶我走,我还偏不走了!”
她有些急了,脏水一捋就往外泼,怒道:“好,留在这里,喝一口我的洗澡水,让我以洗澡水代茶水,款待你这名贵客!”
青衣大惊,身姿曼妙地飘起,连闪躲都显得这样风骚。
“无耻!不要脸!”人飘出门外,声音还远远地传来,如空谷传音,一阵接一阵。
莲冷笑,无耻是爷的小名,不要脸是爷道上的大号。
青衣刚刚消失,门外又闯进一人。
莲只得又蹲回桶里,流着鼻涕磨牙齿,非得去算算命,今天是不是老子的衰日!谁都往老子房间闯,当老子不是帮主呐!
剑眉朗目的少年突然闯入,在门口呆愕两秒,放下手里提着的两个大木桶,桶里的水晃悠,飞溅出几滴。
“出了什么事?我看到青衣副帮主了?”
“他刚刚进来。”莲哼着浓重的鼻音:“又出去了。”
木头呆立在原地。
“你去哪里了?不是叫你看着门吗?”她冲他吼。
“我?”木头抓了抓耳朵,“老四叫我帮忙去厨房提水,说是帮主要用。我想时间差不多,就离开了一下下……真得很快,才几分钟!”
我靠,调虎离山啊!
木头小心地瞅她脸色,有些不自然:“看,看到了吗?”
莲不以为然地哼哼:“那种不懂眼色的干净胚,怎么懂得欣赏老子的美!”
木头嘴角抽搐。
“去,找一身干净衣服,老子要出浴。”
木头应了声,笨手笨脚地打开房间的抽屉,翻找起来。
翻得正起劲,房外再次进来了人,这次是人未到声先到:“帮主,是不是副帮主来过了?”
莲吸着鼻水,对着老天翻白眼,皇天大地,今天真得是老子的受难日?
“……刚走。”她老老实实回答。
老三一脚踏进,目光在翻找抽屉的木头身上顿了顿,倒抽一口冷气:“你怎么在帮主的房间?”
木头抱着衣裳站起,眨巴着眼睛一脸单纯:“服侍老大洗澡啊!”
老三又是连连吸气:“出去出去,这里不用你!”
木头颇感委屈,用目光看着莲寻求支援。莲对他苦笑,示意他听话。
木头磨磨蹭蹭出了房门,老三疾步上前关了房门,连半敞开的格子窗都关得紧实。莲拔出浴桶底部的木头塞子,看着脏水从桶里流净,又向老三招手:“老三,换桶水!”
老三铁青着脸,绷着面皮,气呼呼地提起地上两桶温水,哗啦啦倒进浴桶里。
“莲,你长大了,以后这样的事,不要叫男人去做!”
莲歪着脑袋,故意装天真:“干爹不想为莲放洗澡水吗?”
老三涨红了脸:“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搔了搔头皮,他在原地暴走,“唉,早说过要找个丫头来侍候了,你不听,非要木头那傻小子!孤男寡女的,万一出个什么事谁都担待不起!”
莲拍着水花,嘻嘻地笑:“不是说傻小子不懂风情吗?”
老三眼睛一瞪:“傻归傻,男人对女人,那是本能!”
莲若无其事地清洗着胳膊:“老三的意思是,老三也是男人喽!”
“臭丫头!”老三的黑脸腾地又烧红了,“所以我说,那件事情要趁早!不行,今天就得把这事儿办了!”
“什么事啊?”莲颇感好奇,多嘴问了一句。
老三瞥她一眼,嘴紧得跟螺丝壳似的:“咳咳,你不用问这么清楚,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的。”
老三进来一阵风,出去又是一阵风,还是邪风。莲向空中嗅了嗅,闻到一股阴谋的味道,让她感觉到风雨欲满楼之前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