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这样日复一日的过去了,直到那一天,唐枫在运功之中,忽然听到嫂子喊他:“唐枫,唐枫——”
唐枫身躯一动,迅速到了竹屋门口,站定回道,“嫂子,唐枫在此。”
“快,快进来——”嫂子的声音透露出焦急,“孩子要出生了。”
唐枫一听,又忧又喜,喜的是好朋友的孩子终于要出生了,忧的是自己不懂这些妇人生产之事,如今这附近就只有嫂子和自己在,不知应该如何是好。正犹豫之间,又听嫂子道,“你不用担心,我见过别人生孩子,我知道。”
唐枫点点头,人已经进了竹屋,但还是没有走入内屋。
“外面有灶,你先烧多些热水,一会有用。”
“好。”唐枫心里忐忑,竟是显得有些慌乱。真也难怪,一个男人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
内屋传出嫂子痛楚的声音,那种感觉似乎他们习武之人满怀悲愤的使出全身内力一般,是那样的迫不得已而又淋漓尽致。
没多久,就听到嫂子又唤他,“唐枫,你快进来,孩子要出来了。”
此时,已不容唐枫多想,赶紧走进内屋,只见嫂子平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席棉被,一直来到脚部以下。“快,把被子掀开,帮我在下面接住孩子,他出来了。”
唐枫先是一愣,继而快步走近,俯下身子,刚将被子微微掀开,就看见了一个小小的头,还有一些黑色的头发,紧接着连脖子也露出来了,他已顾不得再想些什么,急忙扶住,耳朵里似乎也听不到嫂子的疼痛声了,只有一阵莫名而来的激动,撞击着他。
那双握起剑来稳若泰山的手,竟在这一刻颤抖起来。
一个新生命,就这样诞生了,被他捧在了手里。
“是男孩!嫂子,是一个男孩!”
“剪刀就在床上,快把脐带剪断。”嫂子的声音很微弱,仿佛刚刚经过了一番生死挣扎。
唐枫一眼望去,却没有看到剪刀,一急之下,一手抱住小孩,一手将腰间长剑一拔一挥,只见白光一闪,瞬息之间,已将脐带斩断。忽听小孩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唐枫手足无措,只能盯着那小孩的眼睛说道,“别哭别哭,我是你唐叔叔,是你父亲的好朋友。”
那小孩的眼睛甚是黑亮,不知是否听懂了唐枫的话,闪烁了两下,竟然也就不哭了。
嫂子继续用她微弱的声音对唐枫道:“麻烦你用温水帮他洗一下,然后抱给我。”
“好的嫂子。”
此时的唐枫,似乎也像是变成了一个大孩子一般,有些懵懵懂懂,又有些激动不安。抱着一个刚刚出生的小孩,还要给他洗身子,做这种事情,真有点比让他杀一千个人还难。
尽管如此,他还是小心翼翼的做了,而且似乎做得很好,因为当他把孩子抱起来的时候,他看到了小孩的笑,将小孩递给嫂子的时候,他也看到了嫂子欣慰的笑。
“嫂子,是否现在就给孩子起个名字?”
“他父亲名中有一个执字,我名中有一个真字,我想,就叫他执真吧。”
“执真,执真,执真。”唐枫念念许久,道,“这名字好,真好。”
“姓就跟你吧,让他姓唐。”
唐枫想起刚找到嫂子的那天,她说的那番话,也就没有推辞,心想等孩子将来长大了,总有机会可以好好的告诉他这一切。又想到那天已经答应了嫂子,一是送孩子进书院,并且永不习武,二是绝不提起他父亲之事,现在嫂子让孩子姓唐,言下之意自然是让孩子认自己做父,这样也就顺理成章的解决了孩子以后的事情。忽然又想到好朋友已经死去,没能看到他自己的孩子,而孩子一出生就和自己的父亲天人永隔,永不相识,不禁一瞬间悲从心来,眼眶之中竟是有一股热泪将要涌出,不得不强忍心念,假装轻挥手指,低头弹去肩膀衣服上的灰尘。
山中日月,竹间风雨,不知不觉中,又是一个季节的时间过去了。在这个没有雪的地方,冬天似乎少了些什么,但是对于竹屋里的嫂子和孩子来说,温暖比什么都重要。
现在,春天也已经来了,万物复苏,天气更加的温暖,唐枫的心情,也随着唐执真一天天的长大而像是春天里竹子上长出的新叶。
这几个月来,他打了许多鸟兽,平生第一次炖汤给女人和小孩,第一次给小孩洗澡,第一次逗小孩玩,第一次把剑用来削竹子,只为了做一只竹蜻蜓。他把人生中的许多第一次,献给了这片大山,这片竹林,献给了这对母子。不知为什么,正是这样的情况,似乎让他在这几个月的运功修炼中,感觉到有一些和以前不一样的地方,好像心脉之中有了一些变化,但是这种变化却是极微的,而且稍纵即逝,并没有形成足以能够回顾和梳理的经验。
隐隐的,他感觉自己应该是遇到了修炼过程中一个突破的契机,而且这个契机和以往的阶段进展都不一样,也许,一个更高的境界就要来临了。想到这个可能,他不禁心头一喜,对于他们这些痴武如命的人来说,梦寐以求的就是不断进步,超越自我,能够在修炼境界更上一层楼,比增加一百岁的寿命还要难得。
武学之中,简单分之有下乘,有中乘,有上乘,能达上乘者,在当今世间便排得上一流的高手。以唐枫现时的修为,已入上乘多年,是一流高手中的佼佼者,倘若能够再上新境界,那么放眼天下,能够与之对手者将少之又少。
对于许许多多的剑客来说,修炼,就是一个追求第一的过程,唐枫也不例外。
世上第一。
天下无敌。
这永远是剑客们毕生为之奋斗的梦。
倘若没有了这个梦,那么人生便会少了很多意义,甚至是没有了意义。
剑客,就是为了剑的存在。
剑的存在,如果不是为了争第一,那又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