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户人家就在校园左邻,进出学校大门时,一扭头就能看到。我虽然从未进去过,却主观断定它是一家小酒馆,装潢也不会高档。因为,它的门脸看上去并不大,门前也没有令人炫目的霓虹灯做招牌。
但不管怎样,我还是想把自己好好打扮一番,毕竟是第一次跟嘉怡单独约会嘛!
我找出一身阿玛尼西装,穿在身上,再系上一条艳而不俗的领带,站在穿衣镜前细细地打量镜中的自己。“嗯,还蛮帅的嘛!”我点了点头,心里却觉得有些别扭。
这身阿玛尼西装是我爸妈在我出国时给我买的,我只穿过一次,是在入学的第一天。记得那天,我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走进校园,抬眼望去,校园里满是穿着休闲装的学生们,独独我一个人穿得人模狗样。纷纷攘攘的学生们像蚂蚁归巢一般在我身边穿来穿去,每个人在走过我身边的时候都会用诧异的目光瞥上我一眼。看他们的眼神,分明是在看一个大号的傻偪!我尴尬、羞愧、脸红,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了无地自容是个什么滋味。当天中午,我就把这身西装扔进了箱底,再也没拿出来过。
“是去约会吗?”
坐在床边的王海问我。他是我的同屋,来自祖国的东北方。
“嗯。”我扭头看向王海,“怎么样,这身西装还不过时吧?”
“阿玛尼什么时候都不会过时!”王海笑笑,又问,“是跟女孩约会吗?”
“嗯。”
“什么目的?”
“嗯?”我诧异地盯着王海的眼睛,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坏笑。
“我问你什么目的?”王海高声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
“什么什么目的?没有目的!”我转身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不想再搭理这个烂人。
“你没听过大野先生讲的谋划三原则吗?”
“听过啊。”学习是我的特长,于是我转身问道,“怎么啦?”
“第一原则是什么?”
“目的呗!”
“对嘛,”王海说,“无论做什么事情,首先要搞清你的目的,然后再谋划策略。这是大野先生讲的第一个原则,也是最重要的原则。所以,我问你约会的目的是什么。”
“这……这……”我的脸突然红了,“就是一个普通约会么,哪有什么目的啊。”
“你脸红什么?”
“我……红了吗?”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我……我这是……”
“不要跟我说‘这是精神焕发’哦!”王海笑道,“算了,不用说了。你脸一红,我就知道你心里打什么鬼主意了。哼!”
“我没有!”我试图狡辩。
“行啦,别解释了!”王海正色道,“如果你想跟人家建立一个正常的普通的朋友关系,你可以穿得正式一些,就像这身西装;如果你想更进一步,要跟人家女孩……那啥,你知道我的意思,就不能穿成这样。”
“为什么?”我下意识地追问了一句。
就是这一声追问,暴露了隐藏在我心底的最真实的想法。我突然觉得我丑陋不堪。嘉怡说的没错,我的确是个小男人,而且是一个满脑子龌龊想法的小男人!
“因为服装与你的目的不搭!”王海说,“你想跟人家女孩那啥,就得放轻松一些,从环境到语言,再到服装,都要营造出一种轻松愉悦的氛围才可以。像你这身阿玛尼,索然无味,别说轻松愉悦了,不把人家女孩吓跑就不错了!”
我转身再看镜子中的自己,仿佛又看到了入学第一天的自己,一个大号的傻偪!
我飞速摘掉领带,脱去西装,又换上一身浅色的休闲装,问王海咋样。王海笑着点头,嗯,这就对路了!在我临出门时,他还提醒我别忘了带上一束玫瑰花。
差十分八点,我捧着九朵一束的玫瑰花走向江户人家,见门前停着许多高档的黑色轿车,不禁一愣,急忙收住了脚步。
“咦,这个江户人家向来门可罗雀,今天怎么突然热闹起来?”
我正纳闷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却见嘉怡的一个死党笑呵呵地向我走来,一边亲热地跟我打着招呼:“嗨,八嘎,你来了?来,来,进来,快开始了!咦,你怎么穿成这样,还带着玫瑰花?这花是给谁的?哦,应该是嘉怡让你替她买的吧?”说着,死党就从我手里抢过玫瑰花,递到身旁的一个小子手里:“给嘉怡送过去。快,别耽误事!”
“哎,哎,那是我……”
我的话还未说完,嘉怡的死党就安慰我说:“没关系啦,我们都是替嘉怡办事的,你就放心好了!”说罢,他就搂着我的脖子,拥着我走向酒店大门。进门时,直立在大门一侧的两个黑衣侍者将我拦住,要我出示请柬。嘉怡死党急忙报出我的名字,说我是被嘉怡临时邀请来的贵宾。
请柬?
贵宾?
贵宾没有请柬,还是被临时邀请来的?
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吗?
妈妈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带着满脑子的疑虑和一腔怒火走进江户人家,却见酒店大厅极其宽大,装饰也是极其的富丽堂皇。我不禁目瞪口呆:这个看着不起眼的江户人家,原来竟是一个闷葫芦似的高档大酒店啊!秀外慧中,不落俗套,低调却有格调!这也许是一家私人会所吧,要不平时怎么看不到有成群的客人出入呢?
大厅是椭圆形的,直径足有五米的莲花水晶吊灯将绚烂的光芒照射在镶花地板上,把立于大厅之中的人们衬托得格外优雅。人人都穿着正装:男人深色西服,暖基色领带;女人各色和服,珠光宝气,争奇斗艳。唯有我一个人穿着不合时宜的浅色休闲装,呆呆地站立在靓丽的人群之中,就像一只秃尾巴鸵鸟立在一群美丽的孔雀之中,显得十分扎眼。我感到无地自容,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大号的傻偪,而是一个特大号的傻偪!那一刻,我非常痛恨王海这个烂人:若不是他自以为是地胡说八道,我至少还穿着阿玛尼西装呢。
我转身看向大厅的最里侧,那里有一个主席台,主席台上并排立着两个一人高的话筒,背景是用各色鲜花扎成的墙幕,鲜花墙幕上有用日中两种文字写成的两行大字:青木由贵/戴嘉怡订婚大喜。
订婚?
青木由贵与戴嘉怡订婚?
青木由贵是个RB人吧?
戴嘉怡要跟一个RB人订婚,还邀请我做贵宾,还不给我请柬?
妈妈的,耍我呢?
这不是自作多情嘛!
我惊愕,我气愤,我瞠目结舌。随即,脑袋里“嗡”的一声,整个人就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