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8月24日,刘忠德依然在刘家坪摆下了宴席,宴请所有的父老乡亲。
可奇怪的是,其他所有的人仿佛都忘了昨天发生的事情,就好像那一切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有当时在小院里的四个人还记得那恍若神迹般的一幕。
当早上刘忠德和刘璐瑶赶到小院时,小院已经空了……
整个梆子镇的人都走出了家门,他们都在倾听,空气中仿佛依然回荡着小鸦的叫声:“嘎嘎!走哦,走哦,我们,走哦……”
中午时分,离开这里一个星期的江翠翠重新回来了,陪同她前来的还有一个中年男人,他们站在北宫的小院外,站了很久……
北宫走了,他是用自己的双腿而不是靠轮椅,一步步走出小镇的。宋叶跟在他的旁边,小鸦则在前面欢快地飞着。时不时地,还去追逐逗弄一下山林里的鸟雀。
昨天晚上,当所有人都离开后,北宫和小鸦有过一次非常正式的谈话。
说正式,主要因为宋叶从没见过小鸦这么认真地跟任何一个人谈话,包括北宫在内。在宋叶的印象中,小鸦从来没有正经过,如果想要它正正经经地说话,估计比杀了它都难。但昨天晚上小鸦就非常难得的正经了一次。
当时北宫坐在轮椅上,双手交叉放在自己的腿上,神情温和,笑眯眯的。而小鸦就站在北宫对面的一把椅子的靠背上,正好与北宫的视线平齐。
“小鸦,你说,活着好,还是死了好?”谈话从北宫的问题开始。
“我活着挺好,主人死了更好。”小鸦的回答很大胆,大胆到宋叶都有些替它担心。但看小鸦当时的样子,仿佛一点都不在乎。
北宫也没有在乎,他继续问:“可我总也死不掉,怎么办?”
小鸦缩了缩脖子,闭着一只眼,只用另一只鸟眼看着北宫:“所以你只能活着。”
北宫点点头,又换了个话题:“小鸦,做人好还是做魔好?”
“都不好!”小鸦的回答很干脆。
“那做什么好?”
“做鸟好!”小鸦昂着脖子,很是趾高气昂。
北宫又点点头,又换了个话题:“小鸦,你好,还是我好?”
“都不好!”小鸦的回答依然简单。
“那怎么好?”
“我们一起好!”
一魔一鸟,一问一答,问得简单,答的也简单,这可苦了宋叶,看过来,又瞧过去,她实在是闹不明白这主仆俩在打什么哑谜。
但紧接着,北宫又问了:“小鸦,现在好,还是将来好?”
小鸦这次没有马上回答,也不再做任何动作,只是站在那里定定地看了北宫半天,方才答道:“不知道。”
“那怎么才知道?”
“主人做了才知道。”
北宫就此打住,闭上了双眼,不再说话。而小鸦也同样趴了下来,就蹲在那里看着北宫。
宋叶轻手轻脚地将灯关掉,然后回隔壁房间睡觉去了。她知道,北宫和小鸦都不需要睡觉,北宫这是进入到了一种深层次的冥想状况,一般在这种时候小鸦都会寸步不离的守护在北宫的身边,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她可以放心睡觉。
只是明天就要走了,就要离开这个生活了六年,给了她新生,却又偏僻、宁静、艰苦、幸福的乡间小镇,这让宋叶在这临走前的一晚上突然有了一种难言的思绪……她又想起了自己的家,自己的父母。他们还在找我吗?
……
清晨天还没亮,他们就出发了。
北宫是自己走出来的,他的腿完全好了,健步如飞,看不出任何的问题。但这并不是让宋叶最惊奇的地方,她惊奇的是北宫的整个气质完全发生了变化,穿着打扮也彻底颠覆了以前他留在别人心中的印象。
普通农村青年最常见的灰蓬蓬的衬衫,很随意地挽着袖子,衬衫上面都是褶子。一条黄不拉几的裤子,裤腿上还沾着泥巴,脚上蹬着一双不知道多少天没擦过的黑皮鞋,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刚刚从农村出来,从来没有见过世面的土老帽。
宋叶看得捂着嘴直乐,北宫也是“嘿嘿”笑着傻乐,只那眼神看着宋叶的时候,也不再是以往那种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的欣赏,而是像一个普通大男孩般,充满着面对美女时那种从心灵深处所发出的最原始的欲望。
面对北宫赤果果的眼神,宋叶长这么大头一次有了一种羞涩的感觉,一片红晕慢慢浮上了少女的脸庞。但在羞涩的同时,宋叶的心里却感觉到甜丝丝的,她喜欢北宫这么看她,这让她有了一种满心欢喜、心跳加速的感觉,这种感觉真好。
宋叶并不明白是什么导致北宫产生这样的变化,但作为一个女孩,作为一个刚满十六岁的花季少女,她更喜欢现在这样的北宫,这让她感觉更真实,更满足……
北宫要做个平常人,当然不可能继续在天上飞来飞去的,反正也不赶时间,那就去坐车好了。
他们是上午九点多赶到县城长途汽车站的,中午从那里坐长途客车在下午三点左右赶到淮灵市火车站,火车是半夜十二点多。
他们从镇上到县里是由派出所田所长亲自开车送去的,宋叶一想到田所长那仿佛见了鬼似地表情就直想乐,一直到坐到火车站的候车大厅,宋叶心中的笑意才总算是勉强抑制了下来。
田所长是在半路上被拦下来的,他要开车去县里,去开会,这才出了镇子没多远呢,就碰到拦车的。要说这农村人进城,路上随便拦个车很正常,所以田所长也就没在意,想着顺路就搭一把呗,很随意的就停了车。
可这一停车就把他吓着了。
想想也是,宋叶还好了,她只是换了一身普通衣服,虽然一看就是地摊货,但女孩总归收拾的干干净净,再加上那美丽纯洁的容颜,田所长至少还觉得可以接受,不至于和以前反差太大。可那北宫的形象就太坑爹了,那么漂亮的一个人,那么不沾染一丝俗世尘垢的仿佛神仙一般的人物,怎么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难道这个世界又疯了吗?看着北宫窝窝囊囊地站在自己的面前,田所长当场就楞在了那里,彻底傻掉了。
最最让田所长受不了的,是那北宫开口了,这一开口,差点没把堂堂田大所长再次吓得尿裤子。
“那个田所,你看我要去城里打工,这媳妇儿呢还想去上学,想搭个便车。”说着,顺手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烟来。
烟是当地产的正和牌,两块五一包,一般都是民工抽的。整包烟被窝的皱巴巴的,北宫从里面抽出一根,非常热情地塞到田所长的手中。随后他又从另一个裤兜里掏出个一次性的打火机,很是熟练地帮田所长点上。
最后,北宫看着田所长,脸上的表情既憨厚又实诚的问道:“成不?”
天地良心,咱不带这么玩儿得可好?田所长在那一刻真想狠狠地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想看看是不是昨天晚上喝的酒还没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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