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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文化神话(4)

“明天,天要变了。天上将要出来九个太阳,地上各处都要冒出烈火。地上的生物除了能飞的以外都要被烧死。你要是想活,必须今天晚上宰一只奶牛,把肠、肚挖出来,再挖一个九丈深的坑,把奶牛放在坑里,上面再放九层荆棘,荆棘上再盖九层石板,然后你带一只獐子、一匹马、一只蚂蚁和一个锤子,藏到奶牛的肚子里去,让它们随时替你探听消息。等太阳过去,你再出来。这样,你就可以活命了。”

他立刻跑去告诉他的哥哥们。哥哥们不相信,齐声说:“你说些什么胡话!哪有平白地出九个太阳的事?”他再说,哥哥们就举起拳头威吓他,并且把他推开说:“滚开,滚开,谁听你的胡话!”说着又驱着鹰、撵着狗打猎去了。

他没有办法,这夜自己就照着喜鹊说的话做了。他杀了一只奶牛,挖了坑,堆了荆棘和石板,带了那四样东西藏了进去。

藏了一天,他觉得坑里炽热起来,就用锤子在左边牛肚子上捶了一个洞,叫獐子出去看。獐子看了一眼就跑进来说:

“好热呀,好热呀!天上已经出了三个太阳了!”

这时,它身上已经着了火,把它一身长毛都烧去了,只有胯下一点儿毛没有烧着。从此,獐子只剩下一身短毛。

又藏了一天,他觉得越来越热,又用锤子在右边牛肚子上捶了一个洞,叫马出去看。

马看了一眼跑进来说:

“好热呀,好热呀!天上已经出了五个太阳,所有的大海和江河都煮沸了!”

这时,它身上也着了火,把它一身长毛都烧去了。从此,马也只一身短毛。

藏到第三天,热得更难受了,于是他又在牛背上捶了一个洞,叫蚂蚁跑出去看。

蚂蚁看了一眼,便进来说:

“好热呀,好热呀!天上出了九个太阳。所有的大海和江河都已经煮干了!”

它也同样一身都着了火,烧得几乎连腰都烧断了。所以蚂蚁只有一个细腰。

从此,他再也不敢出去了。一直过了七天,直到地上已经慢慢冷了,他才走出来。

当他出来时,大地已经变样了:到处草木枯焦,滴水不见。哥哥和邻人们都烧死了,四周只剩下一片片血一样红的山岩和红土。他想:我怎能一个人在这样的地方住下去呢?我必须找个有人有水的地方,才能够活下去呀!于是他开始往天地的尽头走去。因为他小时候听人说过,那里有天泉所在,普天下的水都是那里流出来的,到那里就可以活命了。

他走了又走,不知走了多少天,终于走到了一个有泉水的地方。这里看不见枯焦的树木和惨淡的红土,到处都有绿油油的结着大果子的树木和鲜艳的花草。他不知道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心想:我大概已经走到了天地的尽头,找到天泉的所在了吧?想来只有天泉才这样清幽,这样美丽,像是神仙的地方一样。于是他歇了下来,开始在泉水边舀那清洌的泉水来解渴。他很久以来没有喝到这样甘美的泉水了。

不久,有一只朱色的鸟飞来饮水,他便用鸟语问它说:

“美丽的鸟啊!你能告诉我这是哪里吗?”

鸟吃了一惊,对他说:“人间的凡人啊!这就是天地尽头的天泉。你怎么走到这里来的呢?”

他把到这里来的原因说了。

鸟想了一想说:

“年轻的小哥呀!你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居然能够由下界走到天界来。恰恰就是今夜,有好运气等着你呢!今天黄昏的时候,天神的三个女儿要到这里来背水。她们三年才来一次,今天恰恰是该来的时候,你好好等着吧!她们三个都一样年轻、漂亮。你可以取下你指头上的金指环,拿来吊在这泉边的无花果树上,看她们谁得到这指环,谁就会成为你的妻子,以后你们会给人间带去好处。年轻的小哥呀!照着我的话去做吧!”

说完,鸟就“吱吱吱”地叫着飞走了。

“这真是意外的事!”少年想照它的话碰碰运气:他向来是爱和鸟交朋友,听鸟的话的。于是,他就摘下他指头上的金指环,用一根细藤吊在天泉的无花果树上。

一会儿,只见三个姑娘来到了,她们越走越近,走到泉边,一下跳到水里洗澡去了。

她们说呀笑呀,声音像银铃一样,又用手打着水,像三朵白色的荷花在水面一浮一沉,一边说笑,一边互相泼水,玩得非常快乐,玩了好久,才上岸来,预备背水。

第一个走来背水的是大姑娘。当她把桶放在水里的时候,她看见了那指环映在水里的影子,高兴地说:“这是个多么美丽的指环呵!上面还嵌着宝石的吉祥花瓣呢!”说着就用瓢到水里去舀,水影一乱,看不见指环的影子了。她就背着水走了。接着来的是二姑娘,她也一样惊奇地看着指环的影子,并且用瓢到水里去舀,水影一乱,就看不见指环影子了。她也背着水走了。

最后来的是三姑娘,她看着水里指环的影子说:“这真是只美丽的指环呀!但是它恐怕不在水底吧!”于是她盯住了指环的影子仔细辨认,看出了那指环上系着的青藤和悬着青藤的无花果树,她就抬头寻找,寻呀、找呀,最后终于找着了那棵无花果树和指环。她非常高兴地取下指环来,戴在自己的指头上。

这时,少年忽然从树林里走出来,对她说:“姑娘,你应该是我的妻子,因为你已经找着了我的指环戴上了。你看你的两个姐姐,她们就怎么找也找不着。”

姑娘非常害羞,偷偷地看了少年一眼,见他那样诚恳,那样聪明,心里就有几分喜欢他了,对他说:

“给你做妻子是可以的。但这也不能不告诉我阿爸、阿妈呀!”

少年问:“应该怎样告诉呢?”

姑娘说:“除非你跟我到天上去,阿爸、阿妈是不会让我嫁到人间来的。”

少年心想到天上去看看也好。于是说:“我也能上天吗?要怎样才能上去呢?”

姑娘说:“不要紧,我可以带你上去。不过半路上要遇到很密的云,从云里过时,你全身会被压得很痛,但是你千万要忍着不要喊痛;再往前走,走近月亮的时候,你会感到身上很冷,但是你千万要忍着不要喊冷;再往前走,走近太阳的时候,你会感到全身很热,你千万还要忍着,不要喊热。你一喊,就要落下来。只要你忍着不喊,就可以到天上去了。”

少年一一答应,姑娘就牵着他的手带他上天去了。不久真遇着了密密的云层,少年感到全身被压得很痛,痛到忍受不了时,他不知不觉喊了一声:“哎呀,痛呀!”他才一喊,一下子就开始往下面落了。姑娘责备他,他发誓忍着不再喊,姑娘又牵着他往上走,好容易才过云层。

不久,走到月亮附近了,一下又冷得受不了,他不知不觉又喊出:“哎呀,冷呀!”于是他又往下落了。姑娘责备他,他又发誓不再喊,好容易才又咬紧牙关从月亮附近走过。

当走到太阳附近时,他热得受不了,不知不觉又喊道:“哎呀,热呀!”他又往下落了。姑娘没办法,又来牵着他往前走,并且鼓励他忍着不要喊,好容易才从太阳附近走过去。

到了姑娘居住的宫殿以后,姑娘不敢带他去见父亲,就叫他藏在一架屏风后面,自己背水进去。

天神见她回来得晚,问她是什么原因。姑娘不敢说谎,就把和姐姐们背水,怎样得到指环和怎样带着少年上天的事都说了。

天神起初很生气,责备女儿不该把凡人引到天上来。但经不起天后的劝慰,才慢慢平了怒气,他大声说道:“快替我拿竹撑子来,替我把眼撑开点,让我看看这大胆的野新郎吧!”

原来这位天神已经很老很老了,平常总是闭着眼睛不睁开,等到要看东西时,才叫人拿竹撑子来替他撑着,让他能看见东西。

当少年站在他面前,他用竹撑子撑着眼睛反复地把少年全身上下看了几遍过后,才慢慢点头说:“还好,还像个孩子,难怪我女儿看中了他。”但接着又对少年说:“青年人,假如你真心要做我家的女婿,明天你必须去给我砍火地,一天里必须砍完种四斗青稞种子那样宽的地,你才能娶我的女儿。”

少年听见这话吃了一惊,他想四斗种子差不多可以撒完一片大山了,我一个人怎么开得出来呢?这不明明是撵我走吗?他没精打采地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叹气。姑娘知道了,安慰他说:“这一点也不要紧,你何必那样着急呢!”

少年说:“可是我一个人怎么能砍那样宽的火地呢?”

姑娘说:“可以砍完的,只要你有信心。明天你来我那里,拿一把弯刀,到山上去砍四棵树,立在你要砍的火地周围,然后喊:‘比亚司东神来给我开火地,比亚司东神来给我开火地!’喊了以后,你只管在地里睡觉,到你醒来的时候,就会有你的火地了。”

到了第二天,少年照着姑娘的话做了。当他睡到下午醒来时,果然整整一片大山的火地都开出来了。他非常高兴,急急忙忙地去告诉天神。天神似信不信,又叫人替他用竹撑子撑开眼,向窗外仔细一看,见火地果然开好了,比一般的火地还开得匀净整齐。他连连点头说:“不错,不错,像个能干的孩子。”但是他回头又向少年说:“青年人,这还不够,哪有开了火地不耕的呢?你明天必须一个人去把开出的火地都替我耕好,不然,你休想娶我的女儿!”

少年又发愁了,姑娘又来安慰他说:“这不要紧,你不用发愁。明天你来我那里拿一把锄,只要在火地四周各挖一锄,然后把锄放在地上,喊着:‘比亚司东神来给我耕地,比亚司东神来给我耕地!’喊了以后,你就去躺着睡吧,保你睡醒时,地就耕出来了。”最后,姑娘又嘱咐说:“不过,爸爸要追问是谁教你的,你千万不要说是我教你的,说了他要生气的,又会生出别的枝节来的。”

少年都答应了。到第二天他照着这样做,果然地又耕出来了。少年又去告诉天神,天神仍然不相信。当他撑好竹撑子看时,心里暗暗吃惊,于是追问说:“青年人,你做得好。你耕的地比任何人都耕得更细更匀。但是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还是请人做的?”

少年说:“没有人帮助我,是我自己做的呀!”

天神说:“那就算你能干了。不过没有耕了地不下种的,这里有四斗油菜子,你必须在明天一天内把这四斗油菜子种完,若种不完,休想娶我的女儿!”

少年无法,姑娘又告诉他说:“这也不要紧。明天你带上锄头,在火地四方各挖一个窝,撒上油菜子,剩下的就让它装在皮口袋里,敞开口放在地上,然后你喊:‘比亚司东神替我撒油菜子,比亚司东神替我撒油菜子!’喊了以后,你还是去睡觉。等你睡醒了,所有的油菜子就撒完了。”

这天他又照样做了,当他醒来时,遍山都撒好了油菜子,皮口袋也空了。他又去告诉天神,让他又撑着他的竹撑子看。天神看了,点点头没话可说,但最后又向他说:“这还不成,你明天必须去把这四斗油菜子一颗颗替我捡回来。若捡不回来,捡不干净,你就休想娶我的女儿。”

少年又难住了,以为这是无论如何也捡不起来的了,便非常忧愁地走出来。姑娘又安慰他说:“这也没什么。明天你上山后,把皮口袋打开放在地里,在地的四角每方捡一颗油菜子装进口袋,然后喊:‘比亚司东神来替我捡油菜子,比亚司东神来替我捡油菜子!’然后你仍然去睡,等你睡醒了,就都捡好了。”

少年又照着做。果然当他醒来时,带去的皮口袋都装得满满的了。他又拿去交给天神。天神又叫人撑了眼睛,亲自来把油菜子量了一回,哪知一量不够四斗,东量也差三个,西量也差三个。于是他向少年说:“你看,四斗种子差了三个,你明天必须给我找回来,若找不回来,你休想做我的女婿!”

少年不知道这三个到哪里去了,心想:油菜子那么小,怎么找得到呢?因此又非常忧愁,姑娘又向他说:“这不要紧,一定是地上的鸽子吃了。你明天带上阿爸的弓箭在地里等着,看见有三只鸽子飞来停在树上,你不要射那前面的,也不要射那后面的,单射那中间的。这样你就可以在它的嗉子里得到那些油菜子了。”

第二天他带了弓箭去,果然在地边上看见三只鸽子飞来。他立刻搭好箭向中间那只射去,果然在它的嗉子里取出了三个油菜子。

少年拿去交给天神,天神叫人替他撑开眼睛看了。他再没有法子,只好点头说:“好,让你娶我的女儿吧!现在,她是你妻子了。”

于是,少年和姑娘结成了夫妻。姑娘对少年非常好,随时爱护他、帮助他,使他感到天上的日子非常幸福。

但是,少年仍然思念人间,随时都想回到地上去。这事被天神知道了,他非常生气,说:“这凡人的娃娃有二心了。他还是留恋他住过的人间,我要使他不能回去。”于是,他把少年叫来,取了一双天狗皮做成的藏靴交给他说:“听说你一心思念着人间,想回到地上去。你要回去也不难,这里有一双藏靴,交给你穿,若把这靴穿破了,你就回去吧!”

少年想回去的心切,就穿起这靴子天天到处跑着,想让它快点磨破。但这靴子非常奇怪,头一天刚磨去一点儿,第二天又还原了。不论他一天怎么样跑,怎么样磨,总是一夜工夫又还了原。少年天天跑着,可是没一点儿用处。少年很悲伤,又求姑娘帮忙。姑娘说:“这怎么成呢?别的我可以帮忙,你要离开这里,我可不能帮忙了。”

少年说:“你过去不是常常帮助我吗?”

姑娘说:“过去是为了我们俩在一起。现在在一起了,我怎么能帮助你离开我呢?”说着就哭起来。少年安慰她,发誓说永远不离开她,要求她和他一起回到人间去。姑娘摇着头不肯答应。

少年没有法子,只好仍然穿起靴子到处跑着,盼望它总有破了不能还原的时候。但是靴子却总是随破随还原。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一天又一天地跑着。

有一天,他正这样跑的时候,遇见一个替天神烧炭的老人,问他说:“年轻的小哥,你到哪里去?为什么这样平白无故地跑着跳着呢?”

少年把他的心事和这靴子很奇怪向他说了,老人哈哈大笑说:“这不难,只要你发誓不说是我说的,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法子。”

少年立刻向他发誓,并且恳求老人告诉他。老人说:“你用一千斤杂木炭铺在地上,在上面走着,走上一万转,这靴子就会穿破,而且不会再还原了。”

少年谢了老人,回去用一千斤杂木炭铺在地上,在上面走来走去,足足走了一万转,靴子果然破了。

少年非常欢喜,立刻去见天神,要求他实践自己的诺言。天神命人替他撑开眼睛看完了,怀疑地说:“有人告诉你什么方法吧?我的靴子是永远也穿不破的呀!”

少年不承认有人告诉他什么方法,硬说是自己走破的。天神没办法,只好向他说:“那么,你带不带你的妻子走呢?”少年说:“当然要带,不论到哪里,妻子总是跟着丈夫走的。”

天神说:“那么让我问问她,看她愿不愿跟你到一颗粮食也没有的人间去,若是她不愿意去,你就一个人回去吧!”

天神叫了姑娘来,问她愿意留在天上还是到人间去。姑娘哭着说:“阿爸呀!我是他的妻子,他既然一定要回人间,我只有跟他到人间去了。以后只有阿姐们留下来侍候你了。”

天神原来以为姑娘一定不愿意去,可以借此把姑娘留下来,哪知姑娘却愿意跟着他去,他一下大怒起来,认为女儿跟着外人来反对他。他颤巍巍地站起来骂姑娘说:“你这个没心肝的丫头,你再不念你的阿爸阿妈了,要走就走吧,跟那凡人到人间去挨饿吧!去和狮子、大象、老虎、豹子和龙、蛇争吃的吧!以后有你好受的。不过为了不使你们真的饿死,我让你们带去一颗油菜子和一颗圆根种子。以后你们除了这个,将什么也得不着了。”

他立刻叫左右把一颗油菜子和一颗圆根种子交给两人,命令左右把两人驱逐出去,不准他们在天上多逗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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