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头男的头颅，就那么静静地横置在地上。一双死鱼般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从他的耳根到下巴处，是一个碗大的横切面。在里面气管，食道与脊髓都清晰可见。
邹雅妍看到这一幕，险些昏厥过去，好在我及时抱住了她。不过她的身子仍在我的怀抱中瑟瑟发抖。
“就，就是他……”邹雅妍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她做梦也想不到，在坐便里凝视着她的大叔，竟然是一颗人头。
“不用害怕，有我在这里。”不知为何，我试图安慰她。
“我，我说的都是真的，这回你相信了吧。”邹雅妍道，虽然仍在颤抖。
“我相信，我本来就相信。”我说。
我走上前，仔细观察着光头男的头颅。想到这个男人昨天还在跟自己交谈，心中不免有些唏嘘。我看着他那黯淡的脸，皮肤已经干瘪，一股腥臭味至他脖子处的伤口扩散开来。他的嘴唇紧闭，那嘴唇早已失去了血色。
就在这时，令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光头男的嘴唇竟然缓缓张开，然后慢慢地说出了几个字：“苏宣，是你吗？”
光头男的张口说话是我始料未及的。我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我身后的邹雅妍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只见她脸色苍白，眼神空洞。
我定了定神然后道：“你还能说话？”
头颅道：“我能说话。”
“你既然还能说话，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变成这样子的？”我问。
头颅似乎叹了一口气，悠悠道：“我变成这样子，自然是别人所为。”
“谁？”我问。
“黑衣人。”头颅道。
我心头一震道：“是黑衣人砍下了你的头？”
头颅那干瘪的眼珠中显出一丝黯然：“其实我离开奶茶店后，就被一个人捉住了。那个人丧心病狂，竟然把我带到了一个公共厕所里，拿刀剖开我的胸腹，将我内脏掏得一干二净……”
我知道他说的是那个冒牌的彭修。
头颅继续道：“我当时以为自己内脏被挖干净，意识一定不能残存，不料即便胸腹空无一物，头脑却仍旧清晰。那男人离去后，我靠着这点残存的意志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不知走了多久，一个黑衣人出现在我面前。他的腰间插着一把发着惨绿光芒的刀……”
我知道他说的是谁。
“突然有人出现在我面前，使我着实吃惊不小。但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突然觉得天旋地转，只听砰地一声，我的脸已经撞在地面上。我想上观瞧，发现自己的身体还在兀自站立着，只不过脖颈上方已是空无一物——原来就在那一瞬之间，那个黑衣人已将我的头颅斩了下来。”
“但是你仍有知觉？”我问。
“我倒是希望自己没有知觉。”头颅的声音中有一丝凄凉。“我的头颅被他抱在布里不知要带向什么地方。当我再次见到光亮时，已经在这里了。”
“你一直在这里？”我问。
“没错。”
“你见过这个女孩吗？”我指了指在身后发抖的邹雅妍道。
“见过。”
“在哪里？”
头颅顿了顿道：“在坐便里。”
“可是我们刚才却是在水箱里发现的你。”我质疑。
“自然是我又移走了，你知道一直呆在坐便里并不好受，虽然能欣赏到少女的美臀，但我现在这个样子恐怕欣赏什么也不能提起兴趣。”
“是谁把你移走的？”我问。
“自然是我自己。”头颅道。
“你自己。你只是一个头，难道还能滚到水箱里吗？”
头颅淡淡一笑：“此中自然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我问。
头颅没有答话，因为他已用他的行动回答了我。
只见头颅深吸一口气，随后使出全部力量，脸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看到这里，我有些不解，但马上发觉，随着头颅的使力，有什么东西自他脖颈的切面长了出来。那些东西软绵绵，黏糊糊的，竟然有些类似软体生物的触手。
头颅看了我一眼，道“我就是靠这些东西上的水箱。”
只见头颅下巴下的触手蠕动了起来，那些触手似乎很有黏性，随着触手的移动，头颅本身也在缓慢移动着，不一会已经攀上了墙壁。
附着在墙壁上的头颅看着我道：“怎么样？”
“很好。”我说，“不过你觉不觉得自己已经成了一个异样的生物？”
“你觉得成为什么对我而言重要吗？”头颅反问。
“不重要。”我坦言道。
“黑衣人为什么要带你到这儿来？”我问。
“我不知道，”头颅道。
“他就不怕你逃走吗？”我问。
“他当然不知道一个人头也是可以自由移动的。”
“他当然不知道，任何人都不可能知道。”我说。
“可是你现在却知道了。”就在这时，墙上的头颅突然纵身一跃，竟跳到了邹雅妍的背上。邹雅妍先是一声大叫，但这叫声转瞬即逝，因为头颅的触手已经将她的口鼻紧紧地覆盖住了。
“你这是干什么？”我握住了剑柄。
头颅在邹雅妍身后探出头来，冷冷地道：“你若是黑衣人，会不会把我藏在马桶里？”
“我不会，”我思索着道，“因为马桶总有人要用，一用事情就会败露。”
“所以他会把我藏到哪里？”
“一个没人用的水箱里。”我说。
“但这个小姑娘却在马桶里发现了我，在是为什么？”头颅道。
我盯着他的一举一动道：“你自己爬了进去。”
“但是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爬到马桶里呢？就为了看女生的屁股？”
我盯着他没有答话。
头颅继续道：“我虽然已是死人，也没有生前的记忆，但我始终有自己的意志。人一旦有意志，总是不希望它消失的。”
“这是人之常情。”我说、
头颅一笑：“但我却早已发觉，要想维持这意志并不是毫无代价的。就像人需要吃饭，我也需要补给品。”
“那又是什么呢？”我问。
“那个东西只要我一感受到，就会想奋不顾身地扑上去，将其吸入体内。虽然毫无来由，但我迫切地想要它，无时无刻不在想要……”
头颅伸出他干瘪的舌头在邹雅妍脸上****着，道：“那东西，就是女人的阴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