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从乔治紧皱的眉头我知道,我的情况并不好。
回到病房,我已是筋疲力尽,但还是挣扎问乔治,“乔治,我……我是不是很不好?”
乔治笑了,一如往常的和煦,坐到我身边,抚摸着我的头,有时候,我真觉得他就像是天使一样,说:“没有,我会和你一起努力,我们一定会战胜病魔。”
我明白,现在的情况都是我自己造成的,我完全是死马当成活马医,可是,如果我自始至终都说不知道自己还有希望,我也可以从从容容的去死,但是,现在有人告诉我我没准真的可以变成“活马”,我就再也不想死去。
如果……如果……
我会死的更加痛苦。
我并没有立刻接受手术,乔治明确告诉我,我已经错过了做手术的最佳时间。
我问他:“那是不是意味着我没有希望了?”
“当然不是,我还是会为你手术。”
“那是什么时候?”
乔治告诉需要等我身体完全缓解,我不懂什么叫完全缓解,上网查了查,原来就是等我身体里的白细胞死的差不多的时候。
两个星期里,我每天吃各种各样的药,我变得更加容易恶心,吃不下一点东西,可乔治强制我必须吃下他给我准备的所有食物,我变得很脆弱,乔治要我每天最多只许刷一遍牙,要用软毛牙刷,不能让我的牙龈出一点点血,我不但不能流血,还要经常输血,一带一带的殷红的血浆流进我的身体,要打败我身体里坏掉的血。
我的头发真的开始脱落,一大把一大把的脱落,我看着手上的一缕一缕的头发,真的很想哭,文征最爱我的头发了。
我的脾气也被折磨的时好时坏,我会毫无预警的打翻房间里的所有东西,也会笑嘻嘻的同乔治开小玩笑。
有时会有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姑娘来医院看乔治,顺便也会来看看我,她叫林琳,也是个中国姑娘。我看到林琳总是在不经意间眼光就会追随着乔治。
“林琳对你有意思呢。”
“你怎么看出来的?”
“切,瞎子都能看出来。”
“她是我的室友。”
“你们同居?”
“想什么呢,只是室友。”乔治又端来一盘子的乱七八糟的食物,“你今天心情很好嘛,来,把这些吃了。”
我立刻苦了一张脸,西餐好难吃啊。
我今天不但心情好,连精神都好像很足的样子,我通常情况下都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可今天我难得的下床走动走动,我坐在落地窗前,就像我想象中的那样,看一本明媚的小说,喝一杯淡茶。
文征,你看,我现在很好,我相信我很快就可以好起来了,我很快就可以回到你的身边了,你等着我,一定要好好的等着我。
我本来还想出去走走的,可是护士将我结结实实的拦下,护士是个胖胖的中年大婶,堵在门口简直像一尊弥勒佛。
不出去就不出去吧,我很乖的。
可是,这么乖的我,突然觉得头好晕,头好晕,我再也支持不足,一头栽倒在地上,完全失去一时之前我唯一的念头是,原来不是好转了,原来是回光返照了。
文征,文征。
或许这样也好,我可以早点去看你了。
我好像也真的看到文征了,大概是我灵魂穿越崇山峻岭来到了文征的身边。我看到他在一个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颓然的坐在大街中央,身边人来车往,所有人都在看他,看这个英俊却被深深的绝望笼罩着的男孩,他一定坐在那里很久了,因为他嘴里含着的那支烟已经积了很长的一段烟灰也没有掉下来。
我不敢动,虚无的飘在空中,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我日思夜想的爱人啊,我终于看到了你,我每天用力的想念,想念到我不敢再想,想念到我有时都会怀疑,你真的存在吗,还是只不过是我自己天真的臆想。
也不知过了多久,文征终于直起身来,掐灭了烟头,茫然的看着长长的大街,努力的深呼吸,机械的迈开步子,边向前走边向周围的行人说着什么,只见他一遍一遍的比划着,换来的却是一个又一个人的摇头。
我眼看着他眼中的光芒越来越暗,却仍不死心。
我知道他是在找我,我一直跟着他,我拼命的说:“文征,文征,我在这里,我就在你身边。”
可是文征听不到,他径直从我的身体穿过去。我只是虚无的存在,我想要触摸他,可是我做不到,我伸手去抓他,可一碰到他,就像是烟雾一样,飘渺不见。
我只是一个鬼魂。
我很后悔,我竟然死都没能死在我最爱的人的身边。
我也很庆幸,文征,爸爸妈妈们,哥哥,慧慧,还有所有爱我的人,他们都不知道我已经死了,他们可以想象着我还活着,这是我给他们最后的希望。
我就这样一直跟着文征,他瘦了,也好像邋遢了很多,就像是我在医院里,他还伺候着我时候一样,胡子拉碴,脸颊眼窝都凹陷下去,背影也颓然寂寥,可是,他还是一样的好看,他永远都是我心中最美的王子。
如果可以这样一直陪在他身边,大概也是一个不错的结局,起码,我们终于也有了一个天荒地老,或许,有一天,我们也会像《人鬼情未了》一样,文征能听见我的声音,感觉到我的抚摸,我们还可以像以前一样亲密的拥抱接吻,分享彼此的秘密。但是,也可能还没等到那一天,我就要看着文征结婚生子,如果真是那样,我希望他的妻子会长得像我,我希望他会对着她喊我的名字,我希望他们的孩子长的也像我,我希望他叫他的孩子为“茜”,我希望他的生活中始终有我的影子,很邪恶,是不是?可是,我就是不想让文征那么轻易的就把我忘记,我要他一直一直记得我,直到当他也要变成一缕青烟的时候,他会欢喜的阖上眼,因为他知道他会见到我了。
算了,他还是把我忘记吧,只要他过得幸福开心就行。
文征,不要害怕,我会一直守护在你身边,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你的身边都有我。
突然,有一股很大的力量将我往回拖,我抗争不了,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死命的拉住我,将我越拖越远,文征离我越来越远,知道我再也看不见。
“文征。”
光线有点强,使我不得不睁开眼睛。
周围很静,很白,吊瓶悬在头顶,一滴一滴。
原来,我真的没死,在医院。
“你醒了,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他坐到床边,扒了扒我的眼皮,用额头贴了贴我的额头,“太好了,没有发烧,等一下安排给你做个全面检查。你应该知道的,你早就错过了做手术的最佳时机了,我真担心你……”
他不是中国人,应该是英国人,因为我在英国。他很好看,似乎混血儿都很好看。他在长相上很混搭,黑发,,斜刘海儿微长,绿眼睛,像一泓清泉,干净而透彻。皮肤是真的白,不是白床单那种死气沉沉的白,而是白里隐隐透着粉色,让人忍不住一亲芳泽。个子很高,偏瘦,手指修长,触到我的肌肤时,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