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只觉一股难闻的气味直扑鼻而来,不设防之下便吸了一大口,在晕倒浑浑噩噩前映入的是破门而入的众人难掩的猥琐目光。
向来不争不抢的心在那一刻如坠冰窟,冷得刺骨。
她的手中还紧握着针线,地上掉落着即将完工的棉衣。
身旁同样倒下的是先前与她调侃的贴身侍女。
明明在刚才,她们还在设想着这身棉衣穿在小容身上是如何的俊秀,可惜意外来得这么快,快到再也不可能看到了……
温和娴雅的许氏在被强灌进一杯加了料的酒时,内心无比的凄然荒凉,破天荒地想着自己是不是错了,这般不争不抢最后却落得如此地步。
嬉笑声,辱骂声,呻吟声……充斥着人的耳膜,极致的淫乐似乎自成了一派人间天堂。
在前厅接待客人的筠容在眉心不安跳了第二下后终于忍不住向谄媚前来的客人甩了黑脸,转身便走。
这不对、不对,他的心乱得可怕。
筠容疾步走到主院,在小院门口便生生止下了脚步,耳力极佳的他捕捉到了陌生人的嬉笑声,而且不止一个。
心中大骇,他冲到房内,入目的一幕令他目呲欲裂,男人趴在女人的身上,身下是气息已然逐渐消失的女人。
身形瘦小的筠容显然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眼眶发红的他掏了掏衣袖,颤抖的双手几次抓不住药瓶。
深深地吸了口气,将药瓶内的药一股脑倒了出来,吹向了陷入疯狂的男人们。
他们大笑,肆意发泄,却纷纷在一炷香后七窍流血,死不瞑目。
施施然要了几条人命的筠容淡淡然跨过死相惨然的男人们,走向了被折腾得几近断气的妇人。
“…娘。”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像个十一岁的孩童,没有半分清脆悦耳。
将覆在许氏身上的男人掀翻,毫不意外看见那张熟悉的面孔,筠容心中杀气大盛,含着血泪咽下了苦楚。
心思细密的他在前些日子自然也注意到了自家大哥时不时对许氏投过来的不同寻常的目光,当时不甚在意,却没想到造成如此后果。
习医了一段时日的筠容一嗅便知糜烂的空气里掺杂了迷药及******,以及一眼便知许氏已是强弩之末。
冰冷的双手止不住颤抖,他发红的眼眶蓄满了泪水,满脸的绝望像个被人抛弃的小孩。
“娘,我去杀了他们。”筠容掏出了身上所有毒药,眼底一片黑沉:“筠家人,我要他们给你陪葬。”
“小容、咳、咳。”许氏挣扎着起身,残败的身体却丝毫没有力气,她勾着释然恬淡的笑容,微阖上的双眼止不住泪流。
这些年来,被宠爱过,冷落过,争取过,认命过,最后落得个如此下场,她累得很。
天真懵懂的少女终究败给了俗套的现实。
朦胧双眼看着死死忍着眼泪的儿子,忍着浑身剧痛,许氏伸出布满痕迹的白皙细手,如同昔日疼惜般摸了摸筠容的脑袋。
“孩子,算了吧,背着仇恨注定过得不快乐。”
那一掌手心极度温暖,化解了筠容心底不停汇集的冰冷,他顿了顿,紧紧回握住妇人的手。
“娘,我乖乖听话,不报复。”筠容小心翼翼地说道,脸上讨好的神色令人心疼万分,“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许氏悲凉一笑,如今贞洁已失,晚节不保,她没有再活下去的信心了,原谅她的自私吧,孩子。
许氏的喃喃几近消失,那只被紧握住的手也无力地垂落了下来,她闭上了双眼,接着失去了呼吸。
生而为你的母亲,她感到很抱歉。
明明有着海阔天空任翱翔的雄心壮志,却偏偏因她被束缚在这小小的院落里不得施展,明明该有足以媲美明辉的锦绣前程,却因她不争不抢落得无人问津。
带着遗憾及隐晦的释然,许氏就此撒手人寰。
筠容绝望一笑,镇定自若地帮许氏整理了遗容,充耳不闻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及辱骂声。
“逆子,竟然毒害了你亲生大哥!”
“我的儿啊…”
“大哥!”
……
后来的后来,他与筠家反目,年少一人孤身离家,游历四方,多年来在江湖留下了许多关于他的具有缤纷色彩的故事。
从未改变的是,他一直孑然一身,如同江海中飘零的浮萍,无依无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