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余晖微温,天边晚霞好不醉人。
昆仑山上的峻秀苍翠皆被镀上一层光晕,风光愈加明艳。
山道旁的迎松树上,苍劲粗壮的枝桠间,坐着两个十六、七岁的风朗少年,一个双手扶着后脑勺稍显懒散地躺在旁枝上,一个撑着把青竹伞,双腿交叠地坐在枝干中段,凉风徐徐,少年们衣袂飘飘,真是说不尽的潇洒。
“千尘那小子会不会晃点我们,不来了。”眼见天色将晚,千垚念叨道。
“相信我,五师弟会来的。”他有把柄在她手里,不会不到,想到此千离伸了个懒腰,哈欠一来眼里便有湿意,念起千尘下手之狠,她倒不觉得脖子疼,只是有些心酸罢了。
对于她脖子上的半圈淤青,千垚很是关心,她若说是千尘掐的,依照千垚刚烈的性子,绝对会找千尘打上一架,替她出气。想想两人可能是针尖对麦芒,两败俱伤的结果,她便只好胡乱掰个理由,说是自己正在捣鼓怎么上吊却不会致死,拿自己做实验时出了点意外而已。
“就你能折腾,可别告诉我这也是准备给我用的。”皇甫垚乐道。若是别人说这话,不会有人信,偏偏千离平时就爱做些不着调的东西,他习惯了。
比方说千离给他的东西,全是些保命的玩意儿,比如说穿心箭,一触发机关,藏于左胸铠甲里的两截箭便会前后同时弹出,就如同一箭透心而过一般,连飞溅出去的血都做得挺像那么一回事儿。千离说有一天他若上战场,实在打不过就用这一招,还不停劝他说诈死不丢人,让他别硬来。
还有自刎用的匕首,看起来寒光森然,一抹脖子绝对血溅三丈,可是人却完好无损,机关在于刃部一受压力便会往里缩,事先从握柄处装入的血就会从锋刃处喷涌而出。千离又说,做将军的难免会打败仗,搞不好哪天君王让他以死谢罪,他拿这个抹脖子,绝对能糊弄过去。
千离嘿嘿讪笑,敷衍道:“做好了给你捎带一个,以后咱俩一起找棵歪脖树吊着玩。”
“没空!”皇甫垚没好气地道,随手掰下一截树枝,直直朝千离丢了过去,后者手中青竹伞微斜,挡下袭来的”暗器”。
皇甫垚有时候很羡慕千羽和千尘,因为千离送给他们的东西,不是大气的宝剑,就是精准的强弩,偏偏给他的尽是一些见不得人的玩意儿,让他好生郁闷。
“我说千离,在你心底,你大师兄就那么缺心眼儿?”皇甫垚忽道。
千离转头睇向竟好意思开口问这话的呆子,回道:“你若不缺心眼儿,干嘛跑敌国的学府里拜师学艺,要知道,这次你偷溜下山回国,就算是背叛师门,以后咱们师兄弟见面,就是敌人。”
“那又如何?大丈夫身正不怕影斜,若是战场上相遇,那就痛痛快快地一较高下,输了的便要服。”
“知道服就好,可别脑子一热就抹脖子上吊,那时,师弟我定会笑话师兄你的。”她为什么做了那么多保命的小玩意儿给他,不就是想告诉他别一根筋通到底,要懂变通。
“谁臣服谁还不一定呢。若有人能让我拜服,我皇甫垚便跪他为君,若是没有这样的人,那么万里山河将由我来平定。”他出语大气凛然。
“大师兄也有竞争天下的逐鹿之心?”千离诧异道,她以为大师兄刚直木讷,并不像是野心勃勃有雄霸之想的人,但见他此时双瞳中泛起烈火般的光芒,她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皇甫垚起身,慢步走到千离身边,紧贴着千离肩并肩地坐在其身边,他猿臂一展,揽住千离单薄的肩头,面上露出一副”哥俩好”的模样,然而嘴上却道:“千离,师兄有悄悄话对你说。”
“咦?”她从不知道憨直的大师兄会做出这么奇怪的举动。
“师兄我没有逐鹿之心,只有止战之心,我希望我打下的江山再也没有战乱发生。”他笑得豪迈。
他爽朗的笑声、恣意的神采,不禁让千离移不开眼。
铁骨男儿,无欲则刚。
她忽然觉得身旁的大师兄脱离了少年的稚嫩,他像个男人,一个拥有伟大抱负且胸怀苍生的男人,这样的男人,充满了无懈可击的魅力,让她好生倾慕。
千离眼眸一弯,嘴角边笑有深浅:“千垚师兄,千离也有悄悄话要对你说。”
“哦,说来听听。”
千垚随即将大耳朵附将过去,千离对其咬耳低语道:“师兄,你太重了。”
千离温湿香濡的气息吹在他耳边,他觉得燥痒得慌,一边抓耳朵一边想千离突然说这话什么意思。
而就在此刻,他只听”喀嚓”一声,屁股下的枝桠往下一沉,当他彻底反应过来千离话中之意时,人已经坠在半空中。
然而皇甫垚那是何等身手,只见他不慌不忙地稳住身形,控制好落势的他还一把将同时落下的千离拦腰横抱于怀中。
落入皇甫垚怀里的千离身子先是一僵,但触到他结实的胸膛时她随即放松下来,因为她意识到大师兄有力的臂膀让她觉得安心,于是她一手把着伞,一手勾住皇甫垚的颈项,被他抱着飘然落地。
落地后的皇甫垚内心并不如他面上这么平静沉着,只因他手中的人儿,身子好柔软,再加上他用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不放,他只觉得下半身某个敏感的部位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不安分起来。
于此同时他开始冒冷汗,脑子里有一个疯狂的声音在叫嚣,他居然对男人有反应,那种沮丧让他僵硬如磐石。
“大师兄,四师兄,你们这般模样是在唱哪出好戏?”山道转角处,轩辕无尘只身立在树下阴影处,脸上阴霾被树荫罩住,才让人看不出他内里莫名的怒意,只当他这句是戏谑之语。
哪知皇甫垚心里有鬼,怕人看出他竟然好男风,赶紧将手里的人儿往外一扔,袖手以示他的清白。
只是可怜了千离,毫无防备的她被摔了个七荤八素,她一边揉着自己差点摔成八瓣的屁股一面在心里腹诽,她再也不要相信三土师兄了,一点儿也靠不住。
那一夜,三个少年连夜破了天阵下了山。
从此,漫漫流年中,他们用青春和热血书写下江山如画。
冥冥中不知是谁在鹿台上吹箫引凤,奏起金陵春梦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