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唱家阿克纳里翁死于一粒葡萄种子;征服者威廉死于溶渣;威廉三世是因为坐骑在跨过一个田鼠丘时突然被绊倒而殒命;罗伯特·皮尔爵士的死是由于路面不平;拉瓦特是死于瑞士,当时他给伤员送救济物资,被流弹打中;莫里哀是在演出完自己的剧作之后,奄奄一息,被抬下舞台的;安德鲁·马维尔则是在哈尔参加选民的机会时突然去世;著名的阿比西尼亚旅行家布鲁斯,经历了那么多的危险毫发无损,结果却在斯特林郡金奈尔德县自己家里,目送一位来访的太太告别登上马车时,被倒塌的楼板砸死;历经艰险、发现尼罗河源头的旅行家斯比克上尉,在德文郡被自己的枪走火打中,因失血过多当场死亡;一位勇敢的海军中校,他曾三度环游世界,却在格林威治和多格斯岛之间摆渡时溺水而亡;曾经是“大东方”号船第一任船长的哈里森,多年来一直在大西洋劈波斩浪,一次在南安普顿水域离开自己的轮船,登上一艘小艇上岸的时候忽然落水身亡;还有冯·恩兹,他是一个士兵,也是一位作家,在瓦格拉姆大战中因为战功被擢升为少尉,还曾经在大陆战争中在拿破仑手下作战,一生经历了许多生死考验,最后却是在和侄女下棋的时候突然倒在座椅上,溘然死去。克莱马里尤斯·科迪尤斯死于饥饿;奥特维据说也是因为饥饿,在狼吞虎咽的时候被面包噎死;萨维治死在监狱中;著名的德维特两兄弟被政治对头谋杀;考茨布也死于暗杀;孔多塞因为被吉伦特派驱逐,担心被捕而服毒自杀;拉瓦锡被判送上断头台,虽然他在科学上有卓越成就,这也没有帮他逃脱砍头的命运——革命者的说法是:“共和国不需要科学家。”彼特拉克的尸体是在他自己的图书馆被人发现,他的头正枕在一本打开的书上;塔索死于感冒,那天正好是在罗马主神殿为他举行加冕仪式,当晚他就在圣奥诺费雷奥教堂安葬。在古代,也包括近代,还有些人安葬的时候其实还没有断气,却被误当作死了。丹麦医生温斯罗,他一直活到91岁,中间有两度都因为看上去像是死了而被活葬;以后他根据自己的经历,写下了著名的《论确定和不确定死亡的征兆》一书。几年以前,曾经有人向法国参议院发起一场请愿运动,要求更改法律中有关死者安葬的规定。按照原有的法律,死后24小时就可以落葬,多内主教对请愿表示了支持,他举了一个青年牧师的例子(实际上就是他本人),这位牧师在一次布道中突然晕厥,后来几乎马上就要下葬,多亏他的一个朋友非常耐心,最后他竟然苏醒了过来。这场讨论深深影响了著名的梅尔贝尔,他一直都心怀恐惧,担心自己会在还没有咽气的时候就被埋到坟墓里,于是小心做了布置,以免发生这样的不幸。
诗人爱德蒙·斯密是因为乱用了自己开的药物而致命;马基雅维里也是死于用药不慎;伏尔泰是因为用鸦片做药剂过量而丧命;爱德加·艾伦·坡喝了酒,醉倒在大街上,被人抬到医院,最后死在那里,年仅38岁;斯特恩的死也让人扼腕。他一直夸口说他的朋友如何如何多,最后却落到贫困、无人救济的境地,在一处简陋的公寓里去世。他的灵柩最后是出钱请人抬到泰布恩的教堂墓地。然而,他的墓穴却被盗墓者盯上了,做上了标记,随后就把尸体偷盗出来,卖给了剑桥大学考利格隆教授,给他的学生做解剖。杰勒米·边沁则是主动捐献了自己的身体,用作科学研究;在他挚友索斯伍德·斯密的家中,我们可以看到他的肖像,脸上微笑着,穿着他平日的衣服,样子很让人高兴。
卡拉瓦吉奥和提香死前都受到了刺客、强盗的凌辱。波利多洛·卡拉瓦吉奥早年在麦西纳积聚了相当的财富,准备带回罗马,但在动身前,他的仆人出卖了他,招来了刺客,闯进了屋子,乘他在睡梦中将他刺死。提香则是在99岁高龄时,遭遇了威尼斯的瘟疫;他年老体衰,保护不了自己。他的随从将财产劫掠一空,最后听任他死去。列奥纳多·达·芬奇死时的情形略有不同。他来到法国为弗朗西斯一世效劳,在枫丹白露有自己的宅第。一天,弗朗西斯忽然动了念头,便去枫丹白露他家看他,达·芬奇的心脏病这时突然发作,最后死在国王的怀抱里。
西班牙的奥地利王族成员,似乎都有一个奇怪的特征,安排自己死后安葬之地的心情都非常地急切。他们预先就选好地方,似乎早早就在等死了。查理五世退位后,还亲自到场,出席他自己的陵墓落成典礼;他的儿子菲力普二世在他死前不久即位,这个菲力普,是迫害荷兰人的罪魁祸首,无敌舰队的发起人,天性凶残,而自己也不快乐。没有人看他笑过,唯一的一次例外,是当巴托罗缪大屠杀的消息传来,有5 000名各阶层的巴黎人在巴黎街头遭到屠戮,这时,有人看到他露出唯一的一次笑容。据说他最后死于虱病。
西班牙的菲力普四世是自己躺到万神殿里专门为他留下的位置里去的;查理四世一次曾进入西班牙已故国王的陵墓,打开了盛着尸体的棺材,要看一看他们的脸,看看他们裹在寿衣里的尸体,结果,尸体经手一碰立刻解体,散成了灰土。《爱丁堡评论》上有一位作者就此评论说:“无疑,这位奥地利王族的最后传人这次参观祖先陵墓,可以说是历史上最为奇特的一件趣事了:一个活着的国王,居然去盗自己家族的墓。”
也有许多人,在赢得胜利的那瞬间光荣地死去。穆雷·莫鲁克是从病床爬起来走上战场的,就在赢得胜利的时刻,他忽然倒下了;德雷克是在他攻占的波特贝罗不远处,因为船只沉没而遇难的:“波浪遮盖着他的尸体,海水成了他的墓地。”勇敢的哈姆弗雷·吉尔伯特爵士在舰船沉没之际,说了他的遗言:“通往天堂的海路与陆路其实一样地近。”布莱克元帅是在战胜归来,即将踏上英格兰的土地时突然去世的;纳尔逊则是在他指挥的最著名的一次海战——特拉法尔加湾海战进行中离开这个世界的。
沃尔夫将军死于魁北克的高地,当时他正指挥一场大战。临死之际,他手下的一名军官,瞭望了一下战场,忽然喊道:“看,他们逃跑了!”
“谁跑了?”沃尔夫用手臂支撑着欠起身子,急切地问道。
“敌人!”军官回答说。
“赞美主吧。我可以高兴地死去了。”他重重地倒下,很快就断气了。
而法国将军蒙特卡姆则是另一种情形。有人告诉他,他的伤势足以致命,他一听,回答说:“这更好。这就不用活着看到魁北克交给敌人了。”约翰·摩尔爵士也是以自己所希望的方式死去的——他刚赢得了一场战役的胜利,敌人在他面前溃逃。他最后的遗言是:“我希望英格兰人民会感到高兴,希望我的祖国会给我公正的评价。”
斯贝克是一名荷兰海军中校,他在一次安特卫普的战斗中,为了不让自己的船落到比利时人手里,下令把船凿沉。至今荷兰人仍然以各种方式,包括绘画和雕像,来纪念他。魏罗比中尉在印度德里面对印度兵的哗变,下令把弹药库炸毁,这样就可以不让那些枪支弹药落到叛军手里。而中尉自己也在炸毁弹药库的时候以身殉职。
胜利之后到来的死亡还有另一种情形。比如慈善家霍尔德,他在切尔森发动了一场反对监狱生活的残忍、堕落和不道德的战役之后辞世的。拉蒂莫在上火刑柱受刑前,狱卒问他愿不愿意放弃他的主张,他回答说:“我衷心感谢主,是他把我的生命一直延续到今天;我愿意用这样的死为主增添荣光。”威廉·魏尔斯福斯临终前,知道了下院通过立法废除奴隶制的消息,长长舒了口气:“感谢主,让我活着看到了这一天的到来,英格兰总算宁可牺牲2 000万英镑的收入,而愿意放弃奴隶制。”
有些人虽然身经百战,但安然无恙。威灵顿公爵一生只有一次负伤的经历,而德塞格尔侯爵受伤却是家常便饭,屡屡走近死亡的边缘。在洛考克斯战役中,他被一粒步枪子弹击中胸膛,医生是在脊椎附近把子弹头取出来的;在兰菲尔德,他的手臂又被子弹击中,最后做了切除手术;在克劳斯特拉普,敌人士兵的刺刀刺进了他的脖子,此外头部还受了三处刀伤。他身患痛风,但仍然坚持工作;1790年,他被国民大会逮捕入狱,不过并没有立刻处死,活到了1801年——78岁高龄。
有些人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仍然保持着对科学的热爱。阿基米得是在他所居住的叙拉古失陷的时候,被敌军士兵杀死的;当时他正在沙堆上演算他的几何题,他完全沉浸在他的题目中,对身边的危险毫无觉察。海勒在病床上,一直按着自己的脉搏,最后告诉朋友罗斯莱特博士说:“动脉现在已经不跳了。”说完就断了气。格林先生是《塞缪尔·泰勒·柯勒律治的精神哲学》一书的作者,他的情形也类似。当时医生走进房间,格林先生指着自己的心脏,语气严肃地说:“堵住了。”他又把手指搭在脉搏上,数着脉搏的跳动,最后说了一句:“停了。”话音未落,就去世了。
居维叶晚年身体已经瘫痪,他告诉身边的人,他的嘴有一边在不停抽搐,还说这恰好可以作为查理·贝尔爵士神经系统理论的证明。莱修斯也是,钻研科学的精神一直保持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密切注意着自己身体逐渐地解体:“现在腿没有感觉了……现在肠肌也停止工作了……最后的斗争会很残酷,不过,确实也非常有趣。”这就是他最后的话。
地质学也有自己的殉道者。大普里尼就是因为心情太过迫切,要去检测维苏威火山的爆发,结果遇难。在近现代,牛津的斯特里克兰是在观察地质构造时殉职的;詹姆士·布赖斯博士对科学研究也是异常投入,他是在苏格兰福尔斯瀑布附近研究岩石的地质构造时遇难。除他们以外,还有许多人是在地质探险的时候遇难的,比如库克上尉是死在桑德威治岛;芒格·帕克死于中非;柏克在澳大利亚;伽德纳在哥伦比亚;约翰·富兰克林爵士是在北极。
培根是他所热爱的实验哲学的殉道者。当时,他急于知道,如果用冰雪来处理动物的尸体,是否可以有防腐的效果。于是,1626年初春的一天,天气还很冷,他驾着马车来到海吉特附近,开始做他的实验。他从别人手里买了一只已经断气的鸭子,给它肚子里塞满雪。他正进行着这些步骤的时候,突然浑身打了个寒战,这是他死亡的前兆。他马上被送到阿伦德伯爵在海吉特的家中,没过一周就死了。他到最后也没有忘记他那只塞满雪的鸭子,在给友人的最后一封书信里,他说这个实验结果“非常让人满意”。
狄德罗的女儿出版过一本回忆父亲的书,书里说到了父亲临死的前一天晚上还在和朋友交流哲学观点,以及哲学研究的各种途径。“要研究哲学,”狄德罗说,“首要的一点就是要怀疑。”这句极富特色的评论是他生平最后的一句评论。这之前,狄德罗对数学家桑德尔森的临终遗言非常赞赏,这位数学家说:“时间、物质、空间,也许只是一个点。”
莫扎特死前正在创作他的《安魂曲》,渐渐地,他的视线变得模糊,颤抖的手指停留在乐谱的一个小节线上,嘴唇翕动着,似乎想演示定音鼓的特殊效果,就在这时候,他忽然昏迷不醒。罗西尼是在创作完《庄严小弥撒》后辞世的,他的葬礼上演奏的就是这个作品;肖邦去世时,隔壁的房间正放着马塞拉著名的曲子《圣母颂》——说起这支曲子,还有一件趣事,它曾经一度延长了斯特拉德拉的生命,让他多活了一段时间——这是遵照他的要求播放的,这也是他最后的要求。乐曲没有结束,死神已经夺走了他的生命。葬礼上选择的音乐是他自己写的《葬礼进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