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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孔雀辞都

一战告捷,哲巴乌军被斩杀掉三四万,盟军伤亡少数,此时格古纳城到处横尸流血,昔日的繁华奢侈已全被战火退去了颜色,残存下的仅剩下一城的降兵和破碎的城郭。

乌兰雪带着四天骄神情悲怆的走在城中,满眼看到的都是盟军四处奔跑的影子,他们在收拾高禅的残余死党,也在清理高禅留下的一些东西。

一名乌蒙家将上前呈与乌兰雪一只木盒,报道,这是在高禅房中搜得之物,不知盒中装着什么,特交与主公。

乌兰雪取过木盒,轻轻打开,只见其中除却一封书信,别无他物,遂将书信打开,只见上面高禅笔迹清晰写到,闻听公主已取得西乌桓盟主之位,本王特此以表恭喜,想必你我商议之事已近在眼前,本王向来言无虚假,答应那乌图做主乌桓之主一事我必应允,且是时中都之会,待我除去十一族族长,便将东乌桓兵符尽取以赠与公主,从此,整个草原则尽落于你我手中,你掌兵权,我操文政,此事成天地之美,顺万物之心,还望公主能助我一臂之力,设以迷局,摧毁乌蒙,乌兰雪心思敏捷,若要得其信任,公主当听我言,先将西乌桓兵符尽数送往乌蒙,博取信任,然军心在你手中,待我宴会成功,便可大破东乌桓,你我之事可成,望公主小心从事,高禅。

乌兰雪看罢,心中顿感震惊极大,她一时无法相信信中虚实,然而一股难言的心痛却针扎一般袭上她的心头,人心的脆弱让她忽然对那日花产生出一种极其可怕的感觉,她将书信悄悄收好,遂遣散了四天骄,直寻钟璃子而去。

那日花这一战杀的满脸血污,此时喊着乌兰雪名字便跑了过来,她终于又见到了她,姐妹的深沉情义总让她心中依赖百倍。

姐姐,我们又见面了,那日花高兴地一把将乌兰雪的手抓进手中,说道。

乌兰雪眼神中似乎忽然有了种回避,她笑笑说道,是啊,那日一别,又有一段日子了,你近来可好。

那日花,笑着点头说道,好好好,就是睡得不好,妹妹因为要见到姐姐了,失眠了好几天,说罢银铃般咯咯笑了起来。

乌兰雪也随着她配合着笑了笑,说道,哲巴托惨死,我心中难过,你且先去收拾战场,让我独自呆会。

那日花忽的想起哲巴托的死,她虽不知二人已爱的海誓山盟,却表示理解乌兰雪的感受,遂安慰了几句,转身跑去了别处。

乌兰雪目光复杂的看着那日花背影,又纠结的看了看怀中书信,遂转身去寻找钟璃子去了。

钟璃子正指挥盟军清理格古纳城,此时见乌兰雪前来,他知哲巴托战死乌兰雪心中有痛,故安慰说道,我知你此时心情,然逝者既去,还望节哀,眼前大战在即,望你能坚强。

乌兰雪摇头笑了笑说道,蒙相不必担心我,我与他缘分已尽,想我二人今生只有这么短浅的一场爱情,他终杀了高禅报了家仇,纵然死去也算是心中无憾,而我要与蒙相说的却是另一件事情,乌兰心中迷惑,还望蒙相指点。

钟璃子微微皱眉,看着乌兰雪问道,何事茫然。

乌兰雪将书信呈上,说道,这是乌蒙军在高禅书房搜到的书信,信中虚实难测,我想请蒙相做个揣度,这信中内容是否为真。

钟璃子看罢书信,面色大变,他严肃的说道,单看字迹却是高禅所书,然而内容真假一时难以判定,此事非同寻常,还待详细判定再做结论。

乌兰雪心中忽感没底起来,她有种说不出来的复杂情绪在心中升起,似更深得纠结矛盾与心痛,她与那日花之情堪比手足姐妹,而如今那日花却有异心,这现实对于她无非是一种极其惨痛的打击,这些年征战沙场,她早已习惯了铁血金戈,杀戮连连,却终无法战胜人心的脆弱,她厌倦痛恨背叛,却对感情极其重视,然而如今忽然心中对那日花产生了这种可怕的猜疑之心,顿叫她心中难过的有些刺痛起来。

钟璃子看着乌兰雪纠结痛苦的表情,缓缓说道,你且先莫要信以为真,高禅善使诡计,这书信也说不准是他刻意设计留下的,只因他知亡期已至,故此设下最后一步棋,鱼死网破,那日花虽性烈如火,天生王者雄威,然你二人感情非比寻常,还是万莫早下结论,冤枉了她一片忠心,待我设下考验,试试便知。

乌兰雪心中忽又感到有些安慰,遂说道,不知蒙相有何办法。

钟璃子眨了下眼睛,看向远处说道,不如这样,高禅一死,查尔汗必兴兵南下对盟军讨伐,中原军处慕容巴音亦会因其操权傀儡被杀,也引军北上攻来,不如你我引东乌桓盟军北上迎战查尔汗,令那日花带西乌桓军南下抗击中原军,那日花若无变心,她必会斩杀慕容父子,以报青云珠之仇,若与中原军和解,便是心有变故,如此便可一见分晓。

乌兰雪想了想,点了点头,如今也只有如此一试,若不然,她心中烦乱不安,似压着一块大石,总难安稳下来。

她目光带着愁绪望向天边浮云,淡淡的问道,义父,你说人心真的会变吗,为什么呢,天下真的就有那么大的诱惑吗,能可怕的让任何感情都毁灭掉。

钟璃子看着乌兰雪,一时不知该如何说,他有些心疼她的单纯质朴,心底无私,然而这却是她无法藏匿的致命弱点,说道,人心本无平衡,所谓的种种感情,不过都是一时间的相互谋取促成的罢了,心若无求无欲,怎能纵横天地,天下是个大理想,是种无法终止的欲望,当你握紧的是无限的力量时,你的心中便已很难再找出怎样的柔软了,为王者,拢天下而舒大志,霸天下而宣龙威,一掌翻覆,风生水起,权力永远是人心永远无法抵抗的诱惑。

乌兰雪临风怅叹,轻轻说道,为何如今我手握雄兵,觊觎天下却心无杂念,我感到的却越来越多只有高处的刺骨深寒,一种无法被释放与解救的可怕寂寞,我的欲望到底是什么?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曾经只想和姐姐白头到老,相依一生开心就好,然而姐姐走了,我的父王额吉也走了,现如今我爱的人也离开了,只剩下我独自傲立这苍茫世间,还有什么意思,这苦涩的心情天下能补偿的了吗。

钟璃子看着乌兰雪眼中悲伤浮起,他是亲眼看着这个传奇女孩一步步成长起来的,而如今她被命运羁绊的人生所面临到的却是一种无人能懂的寒冷风景,这是残忍的,而这份残忍也正是她乌兰雪一生难得收获来的巨大财富。

父女二人站在一起聊了许久,之后,大军已将格古纳城清理完毕,乌兰雪召集十二族族长共商草原日后事宜。

那日花在众人中高兴地望着乌兰雪,却感到乌兰雪有些微微刻意的躲避她,她心中升起一点小狐疑,虽不知是何原因,却依旧因为与乌兰雪再度并肩作战,感到无比兴奋。

乌兰雪看着大殿中满满的十二族众人,说道,如今东西乌桓合为一家,想必众人已知,草原日后便一统成为同一民族,十二族当相容相辅,谨遵青湖之盟,不分彼此,曾经繁文缛节尽数废除,统一确立军队指挥,介于十二兵符暂在我手,我便暂时代为草原盟主,如今我等攻下格古纳城,杀了中朝奴使高禅,想必必将引来查尔汗与中原军两下夹攻征讨,我草原即已挣脱牢笼束缚,便应一战到底,彻底击溃两军,挣得永世太平,不知诸位何意。

那日花猛然起身说道,我那日花今为西乌桓盟主,手握草原半壁江山,我感姐姐之言甚是,深表赞同,如若出兵抗敌,我西乌桓愿做先锋大军。

十一族长此时皆已臣服于乌兰雪与那日花两名女子手下,见二人意向一致,便也纷纷表示赞同,随时恭候指令。

乌兰雪见那日花极力赞同自己,虽心中感到温暖亲切,然却想到书信一事,仍稍有顾虑,便说道,如此便好,明日我率东乌桓军便开往北方迎击查尔汗,同时那日花你引西乌桓军南下阻挡中原军,不知如此分配可否。

那日花听罢不禁有点迷惑,她本以为乌兰雪会选择与她一同并肩作战,然而却将她派往了南方,想必自有她用意所在,遂说道,请姐姐放心,那日花必将击退中原军,确保姐姐大军后顾无忧。

乌兰雪点了点头,遂号令一声,分派完各族战务,遣散了会议。

那日花心中有些小情绪,遂跑到乌兰雪房中想与她一同北上抗敌,而此时乌兰雪正一个人在房中伤心哲巴托,她感到自己在这一刻彻底的面临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崩溃,她回忆起与他的许多画面,便止不住流下了眼泪。

乌兰雪从一个生性刁蛮的女孩成长为如今气度深沉的王者,这期间她所付出与得到的都是世人难以想象的艰难与辛酸,然就在她一步步坚持着走到今天的时候,更加令她伤怀痛楚的事情却没有终止,她从来不懂爱情是怎么一回事,就如青云珠所说的,她与她本就是生来的两只雪狼一样的女子,在这世间匆匆而过,却又不经意的染尽了沧桑荒芜。

那日花敲了敲门,不待乌兰雪回答,便推门走了进去,她开口便问道,姐姐,为何不让我随你出征,难道姐姐怕妹妹托你的后腿吗。

乌兰雪未想那日花语气还是这般强硬直接,遂说道,妹妹莫要多想,我非是不肯与你同征,而是这一战凶险你可知道,如今我心中故人越来越少,你已是我最重要的回忆,我是太怕失去你,中原军势力弱于查尔汗,故才使你去战,希望妹妹能懂我用心。

那日花皱了皱眉头,说道,虽是这般,然而姐姐如此说辞仍叫妹妹心中难以信服,想当年你我与青云姐姐立下誓约,比肩抗敌,同生共死,这豪言壮语你忘记了吗,我三姐妹深情你也淡漠了吗。

乌兰雪被她一语噎住,顿了顿说道,我知你性烈如火,直言不讳,然而今番一战,你必要听我安排,不可再做无礼争议。

那日花忽的眼中闪出无法理解的委屈神情来,她从未想过一直被她视为亲姐姐的乌兰雪竟会对她命令的口吻说话,遂眼中泪意升起,轻轻说道,姐姐是因为哲巴托的死而变得如此惶恐与脆弱了吗,难道爱情已被你看做比任何感情都重要的情义了吗,原来爱情是这么的可怕,姐姐你真的变了好多。

乌兰雪心中疼痛,她不知该怎么说,该说什么,面对那日花楚楚可怜的委屈神情,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内心中的强硬,说道,人心有变是常情,但如今大战在即,我望你莫要因一己感情误了天下安危,时已不早,速退去整顿兵马,明日出征。

那日花悲哀的叹了口气,遂忽的转身走了出去。

乌兰雪默默地看着那日花赌气出走,心中翻滚起一种强烈的疼痛,然而却又被她拼命地压了住,她是在强行的制止自己出现仁慈。

第二日。

查尔汗处,萨伦多听闻格古纳之变后,脸色阴沉,召集起身边重臣,于苏荷台面前商议起了对策,一干人议论纷纷,唯独苏荷鲁娜站在苏荷台身边神情冷漠。

萨伦多言辞激昂,处处欲促使战争爆发,一干贵族皆听他的调遣,此时纷纷表示要出兵讨伐,最后由萨伦多将众意程秉于苏荷台,请求苏荷台与苏荷鲁娜一同为这一战倾兵出击。

苏荷鲁娜知萨伦多欲调用千骑兵,她心中对萨伦多厌恶极深,此时,冷漠回绝道,当年先王不听我劝阻,挥师南下,落得命殒他乡,如今你等又欲兴兵,那是你查尔汗王朝之事,莫要涉及我苏荷王朝。

萨伦多对苏荷鲁娜的话表示相当不满,说道,大公主此言何意,千年前,你我两族合为一国,我查尔汗千年不得称王,臣服于你苏荷王朝之下,然而如今草原统一,天下动荡,我帝国之师怎能容忍小人猖狂,大公主几番避战,不知是何意图。

苏荷鲁娜听罢怒起,厉声斥道,萨伦多,依你之言我与草原军互有勾结是吗,我确实与乌蒙有千年不战之约,然而如今千年刚满,我千骑兵出与不出皆由我一人做主,你莫要放肆。

萨伦多忍受苏荷鲁娜多年,此时眼见查尔汗王朝强大无比,遂早有想法脱离苏荷王朝统治,自立北疆,然而却被苏荷鲁娜带领千骑兵阻挡,怀恨在心,此时他暴漏心中狂妄,大声回驳道,我查尔汗王朝今日便要独立一方,大公主若真不能出兵助战,那就休怪我萨伦多撕毁当年之约,与你苏荷王朝分庭抗礼了,我看苏荷王朝气数已尽,还是趁早退回西方去吧。

苏荷鲁娜气愤难当,一把抽出长剑,飞身落到众人之中,举剑便欲砍杀萨伦多,奈何与此同时无数人马纷纷围上前来,将她围了个住。

苏荷台眼见殿中气氛僵硬,便开口说道,姐姐,查尔汗既要独立,我们何不送人之美,况且千年已至,我也甚是思念家乡,不如我们就此退出北方,回去吧。

苏荷鲁娜正欲展开拼杀,听到苏荷台一袭话,遂将长剑收了起来,她心中早已厌倦杀戮,此时只想为与苏荷琅琊之约尽到最后期限,便离开这个世界,故此,看着苏荷台说道,大王如此决定,苏荷鲁娜毫无异议,你我这就带人马撤出北方。

萨伦多未想沉郁他心中多年的愁结,竟如此轻易便被解了开,苏荷鲁娜竟这般顺从苏荷台,不由心中狂喜,为查尔汗即将成为北方一统,为自己即将封王独立,笑说道,如此,查尔汗便不作挽留了,望苏荷王与大公主一路走好。

苏荷鲁娜冷冷的白了萨伦多一眼,遂与苏荷台退出了大殿,此时殿外阳光明媚,千山尽收眼底,一派壮阔的景象,看得苏荷台眯眼笑赞道,姐姐你看,多美好的风景啊,想你我在此多年,却是今日才见到,这么多年身居大殿中,勾心斗角,险象环生,我真的好疲惫,可是如今我心里轻松多了,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苏荷鲁娜沉默的看着眼前的风景,心中沉浮不定,她想起鹿鸣山来,原来她最宁静的生活一直在那里,她看了看苏荷台孩子一样的脸庞,遂笑了笑,也许在她心中已做出了一个她矛盾纠结了千年的抉择,这一次她选择的是无怨无悔。

萨伦多见苏荷台让出王位,随苏荷鲁娜带人撤回了西方,不禁心中狂喜,他垂涎了多年的位置终于如愿以偿,遂被众贵族拥簇到王位上,接受了封王。

萨伦多坐了王位后,遂将眼前大战战务逐一分派了下去,他将萨尔苏与年轻猛将忽雷奔册封为总兵元帅,又将查尔汗最古老的部族刹那金汗部调出,由刹那满都带领作为先锋大队,集结起查尔汗全体军队八十万,浩浩荡荡的便踏过鹿鸣山,开向了白鹿原。

另一边,乌兰雪亲带四十万大军,亦往白鹿原缓缓开去,白鹿于山中远望天空风云交汇,一时白鹿原上风生水起,杀气凝合,遂轻声自语道,这一战,终于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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