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沈宝云扛着两大包杂志一路走回来,来到小区里,就看到有工人拿着管子和桶在四处喷药。
沈宝云好奇地问:“师傅,这是在喷什么药呢?”
那师傅回头道:“是灭蚊虫的药,今年夏天蚊子多啊!靓女,要注意灭蚊啊,家里不要留有积水,垃圾要尽快扔掉!蚊虫传播疾病啊!”
沈宝云答应了一声,便提着东西直上五楼,饶是她常年务农身体强健,这时也累得气喘吁吁。进了屋中反手关了门,她就直接进入空间,这些东西再拿着就太沉了。
一转眼,沈宝云就出现在山洞里,她忍着里面三十三四度的高温,把两包书放在地上解开包裹,就一本本分门别类放在书架上。《时尚》、《优雅》、《品味》、《旅行者》,按着书名归到一起,排满了一层书架。看着这一堆花花绿绿的图书,沈宝云暗想,这一下自己可有图片看了!电纸书虽然好,只可惜都是白纸黑字,看多了就想看些有色彩的,那里面优美精致的风景和器物图片尤其能激发人的悠悠联想。
于是这个晚上,沈宝云就拿了一本《优雅》坐在帐篷里细细看了一个晚上,看书的时候她可以不去想如今已经是末世,很多人已经死去,很多地方也已经毁灭,此时此刻她只想让自己沉浸在这色彩美好的世界。
第二天,沈宝云的日子过得和从前一样,只是晚上看《影梅庵忆语》的时候,她突然用手狠掐自己的大腿,原来是看到这几句话:“取五月桃汁、西瓜汁,一穰一丝漉尽,以文火煎至七八分,始搅糖细炼,桃膏如大红琥珀,瓜膏可比金丝内糖,每酷暑,姬必手取示洁,坐炉边静看火候成膏,不使焦枯,分浓淡为数种,此尤异色异味也。”
原来桃子和西瓜还可以这样吃!金丝内糖应该是黄色的,难道用的是黄瓤西瓜?
她立刻想到了挂在树上还没摘下来的一些桃子,自己或许可以试试这种做法,夏天也不用再心疼西瓜了,由于自己一个人胃口太小,每次都是只吃中心最甜的一部分,吃一半丢一半,心疼得要死,如果真能熬成膏,今后就有西瓜膏吃了,估计放在冰箱里也能多存几天。
看了董小宛的烹饪食谱,沈宝云实在佩服她是个极为灵慧的女子,真不知道她那颗心是怎么长的,居然想出这些精妙至极的法子来制作饮食。只不过这么好的一个女子在冒辟疆家里却像奴隶一样,一看冒辟疆文字里沾沾自喜的得意,沈宝云只能慨叹,这是多么惨烈的自我牺牲精神啊!难怪年纪轻轻就死了,耗尽心血啊!
自己宁可不要**才子写文章纪念自己,也要活得自在一些。
次日,沈宝云干完了农活儿,就蹬着梯子从树上摘下一些桃子,然后按照书里说的,榨出桃汁,丝丝缕缕的桃**皮就丢弃不用,弄出一小锅桃汁,然后装在砂锅里放在电磁炉上,用文火慢慢熬着,自己就守在旁边一边看杂志,一边看着锅里的浓汁。
当桃汁慢慢浓缩之后,沈宝云又往里面放了些白砂糖,继续细细炼制,最后终于熬成一碗桃膏,真的红而透明,就像琥珀一样。沈宝云长出一口气,第一次做这么古典的东西,好在没砸锅,地里还有很多西瓜,十月份又有大量的橘子,就照着这个来弄吧!
当桃膏凉下来之后,沈宝云用勺子舀了尝了一口,浓烈的蜜桃味道立刻融化在舌尖,就好像一个个由桃子提炼成的子弹直接在味蕾上炸裂开一样,那种浓甜鲜美的滋味让人几乎承受不住!沈宝云不由得想,如果是在正常的时代,餐厅里如果推出这样的甜品,一定很受欢迎。
吃了小半碗桃膏后,沈宝云有些意犹未尽地把它放进冰箱里,毕竟是十几颗桃子的汁液熬制出来的,吃太多可不行。她心中还有些遗憾,可惜这么好的东西只能自己一个人吃,如果是在从前,自己把桃膏带到公司里去,大家该是多么开心!
这几天训练的时候,岳清哲经常在休息时找自己说话,有时候甚至坐在大堂等自己,即使自己有两次故意在女宾室磨蹭了很久才出去,也仍然看到他很有耐心地坐在那里,这种明显有目的的行为让沈宝云的头发根都竖了起来。
岳清哲现在已经收敛了那副坏坏的**形象,一副**高贵的模样,眼角眉梢稍带的一点坏反而让他显得更帅了,有一种异样的极其吸引人的魅力,或许很多女人就是喜欢这样的刺激,驯服浪子。
但沈宝云可没有那个心思,现在当别人一接近她的时候,她就本能地紧张起来,在末世这敏感的环境里,有空间的自己仿佛就像做了贼一样,生怕被别人看穿自己的秘密,尤其是她直觉地知道这两个男子都不是简单之辈,精明得鬼一样,如果太接近,很容易就会被看破,因此沈宝云就连连退缩。
岳清哲的交际技术好得没话说,只要他有心,就会让人不想靠近也要靠近,中间休息的时候他很容易就把练功厅便成了社交沙龙,和一群男女开心笑着不住说话。
只听他说:“现在很多园林里都住了人,北京的颐和园,苏州的拙政园,就连广州的宝墨园里都有人搬进去住,这些人倒是很聪明,园林有围墙拦着,行尸很难冲进去,里面又有田地,把花拔下来就能种庄稼,竹林里可以挖竹笋,还有池塘可以养鱼,连房屋家具都是现成的,搬进行李去就能住,自成一个小世界了,选择那里的人才真是有眼光呢!”
一个男子问:“那些名园里面不是会有很多游人变成的行尸?”
岳清哲笑道:“灾变第一天行尸并不多的,很快就消除干净了,第二天就没有人有心去游园了,园子的大门都锁了。后来就有人想到园林的便宜,搬进去住了。”
一个女子说:“要是真的有《红楼梦》里的大观园,我也想进去住住,就住潇湘馆或者蘅芜苑,我最爱小说里那两处地方。清哲,如果是你,你会选择哪里?”
“怡红院吧,我就当贾宝玉!”
女子笑着说:“你真花心!”
人们哈哈大笑。
这时岳清哲说:“要说红楼梦里的女孩子可真是个个很有才情啊,都是难得的佳人,我最喜欢的是湘云。阿宝,你最欣赏哪个女子?”
沈宝云一直在一旁安静听着,闻言便音调平板地说:“贾母。”
人们一愣,马上哄然大笑,容涵在一旁也乐,望向沈宝云的眼神有一点幽深。
岳清哲拍着大腿笑道:“原来是老祖宗啊!你倒是会挑人,这一位福寿才德都齐了,最是好命,比那些薄命的慧心女子强多了,你可真是别出心裁!”
那天课程结束后,沈宝云几乎是逃似地跑回家中,被人盯上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岳清哲的眼神虽然带着戏谑,并不凛冽,但她总有一种被看透的感觉。
直到回到空间里喝了杯茶水,她才觉得好一些,过了一会儿仿佛想开了似的,握着杯子恨恨地说:“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本姑娘从此躲空间,再也不出去了!”
另一边在一家不对外营业的会员制餐厅的包厢里,岳清哲正勾着容涵的肩膀,和他说着笑话:“今天才发现那位沈姑娘还真是个妙人儿!你就不好奇她的东西都是哪儿来的?她从前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公司职员,现在也没有其他的倚靠,就算是从前的工资一分钱不花,灾变后把全部的存款都买了食物,也不会过得这么舒服,难道她是从灾变前就开始准备了?能有这样的眼光可不简单,或者她是得到了什么风声?”
容涵静静地说:“各人有各人的门路。”
岳清哲咯咯笑着说:“你才不会真的这么想!你也一定很好奇吧?你说这个沈宝云在现在到底是属于什么阶级呢?从前社会分为三个等级,顶层、中层和底层,现在则只剩下两个阶级,上层和下层。沈姑娘按理来说是应该属于下层的,我看她的品味也高不到哪里去,属于那种一进私人会所就眼晕、戴上宝石项链就得意的人,但她现在却透着一股不伦不类的上层气味。而且你有没有发现,她比我们还镇定,简直是超然物外,好像现在的危险一点也伤害不到她一样,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儿?”
容涵有片刻时间没说话,然后才说:“反正她不是丧尸病毒。研究了这么久,中科院的那帮人对这种病毒仍是没有头绪,更提不出解决办法,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很难说动物植物会不会变异。现在全国已经有百分之七十的人死亡,照这样下去,即使最后世界恢复安宁,上层的权力也没有什么意思了,顶多是别人吃粥我们吃饭。”
提到行尸病毒,岳清哲的脸色也严肃起来,说:“已经快两年了,从一四年冬天发现这种病毒一直到今天,却一直没有结果,如果人群真的死完了,上层中的中下等级就会直接降到下层,这就是世事轮回。牡丹花好看,可是土壤很重要啊!所以我一向重视人民,我们需要他们,远胜于他们需要我们。唉,现在都没有海鲜吃了。”
沈宝云就这样一直躲着岳清哲和容涵,现在弄得她连美男都没心思欣赏了,只怕把自己栽进去。
十月份,广州基地的农田又收获一轮水稻,虽然不是很多,但总算能缓解一下粮食的压力。沈宝云觉得如果基地能再把农田扩大一些,食物压力就能再减轻一些。不过她也知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安茹这时已经怀孕六个月了,她这一胎怀得十分辛苦,四个多月的时候还曾经流血,那一阵她整天只能平躺在床上,仿佛一坐起来胎儿就会顺着产道流下来,就像一个球顺着直竖起来的管子滚下去一样。
这天下午,沈宝云又去给她送东西,这时安茹已经好了很多,能够坐起来了。沈宝云把东西放下,陪着她说了一会儿话,为了不打扰她休息,就打算告辞。
但这时,外面却突然传来人的惊叫声和杂沓的跑动声,安茹立刻后背离开沙发靠垫,脊背挺直地要站起来往外看。
沈宝云连忙拦住了她,说:“你别动,我去看看。”
她走到阳台上往外一看,只见外面奔跑着许多惊慌失措的人,在他们后面踉跄地追逐着的竟然是丧尸!开玩笑,基地里已经清理干净了,怎么会又出来丧尸?
安茹见她转过身来,脸色有点发白,便镇定地问:“是不是又出来丧尸了?”
沈宝云点点头,道:“不过不多,应该是有病人进入基地时没有检查出来,很快警察就会来的。”
安茹叹了一口气,道:“希望是如此。我一直觉得基地里会出事的,不会让我们就这么虽然艰难但却平安地过下去。”
然后她给丈夫打了电话:“双龙,你在哪里?……办公室?那里安全吗?……那就好!……嗯,我知道,我不会有事的,阿宝现在和我在一起,你不用担心。……是啊,幸好有她在。”
出了这样的事,沈宝云也不能走了,即使不论外面的危险,她也要在这里陪伴安茹,真的出了什么事,她还要保护孕妇。于是沈宝云让安茹赶紧进去躺着,她在客厅里守着。安茹是个很爽快的人,也知道自己的身体不能这样熬,便谢了沈宝云,回卧室休息去了。
沈宝云从空间里找出羊角锤,她还是觉得用这个顺手。
沈宝云拿着锤子坐在客厅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声音,果然过了一会儿,楼道里就响起了一声吼叫,她悄悄来到猫眼儿前,往外一看,只见一个孤零零的行尸正从楼梯走上来,一路上左顾右盼,来到三楼后就不住地敲着楼层中各家的房门。
沈宝云眼看着它就来到安茹家门前,行尸似乎也懂得侦查,它凑到防盗门前往里面看着动静,想知道里面有没有人,带着血丝的惨白眼球直贴在猫眼儿上。沈宝云见它靠了过来,身子立刻就往后面一退,总算没有和它眼睛对眼睛,如果双方对上目光,沈宝云不知道行尸会不会发狂。
但行尸终究是发现了什么,就在外面撞起门来,一声接着一声,仿佛不怕自己的身体被撞坏一样。
沈宝云虽然担心,但她可以肯定这样程度的撞击对防盗门不会有太大损害,除非几个行尸无休止地不停撞击,否则那扇结实的防盗门不会被破开的。
这一个下午,沈宝云就惴惴不安地坐在客厅守卫着,有时还到阳台上去看看外面的情况,见外面越来越乱,枪声在四处响起,一队穿着防暴服的人正端着枪向行尸扫射,行尸纷纷倒下。沈宝云暗自松了一口气,希望这场骚乱能很快平息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