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哈”,明媚的正午,先锋军重军士正在操练。招式,战阵,配合是必练的内容,若是在战场上荣立战功,获得修行的机会,还会有修行的时间。
赵拙走出自己的营帐,随行走着。满营的军人即便不着盔甲一般也会穿上军中服饰,唯独赵拙是个异数,从来一身长袍,因为还未成年,头上随便打了个松散的髻,没有插上发簪。三尺青锋剑挂在腰间,一副书生装扮。
重伤刚愈的赵拙起色还不甚好,脸色还有些苍白,五官更显俊秀,更符合笔记小说中文弱书生的形象。
不过这个儒雅的书生却不是善主,赵拙的的事迹全营皆知,即使那些别有用心的将校大肆宣传最后屈辱的惨败,那也分对手是谁!
贺南天威震先锋军十数载,给这些老兵油子留下最深的就是铁血豪雄的印象,败在这样的人手中并不屈辱,反而使得赵拙的威名更甚,敢于挑战将军的人不是没有,只是最后还能活下来的迄今为止只有赵拙一个,好一条汉子!军旅中,不管出身,能赢得敬佩的称呼只有“汉子”一个。
与那些普通士卒相反,将校一级的军官,若是在贺南天麾下背后看着赵拙都是死人的眼神,若是暗中归顺君卫煌的,虽然当面或是和善,或是敬佩,暗地里都只有一声惋惜的感叹。
临近开饭时间,军士门正在练习最后一段招式,赵拙从旁边走过,脚下转移方向,走进专管军中伙食的火字营。
火字营虽有个“营”字头号,满编只有不到千人,大口的铁锅绵延山谷,锅下燃烧的木柴散出余温,千余口大锅蒸腾的热气淹没了人影。
外围是准备碗勺的分发士卒,赵拙看着这一切,没有过多停留,转身钻进旁边的小帐。
小帐中的食物是给军中将校准备的,虽不及大城郭酒楼的精细,不过对修者都是大补之物,最上等的食材更是散发点点元气,也只有将军才够得上等级。
赵拙对火字营的主事道:“老郭头,我来取些食物,都弄好了吗?”
本来正在切鹿肉的主事老郭头听见话语,看着来人,笑道:“当然,当然,君将军的嘱咐,小的哪敢不从?”
接着,老郭头从粗糙的木柜子中端出一个盖着灰布的托盘,其貌不扬,灰布布满油污,好像从没洗过。
赵拙结果托盘,对这些细节也不在意,掀开一角,里面露出不知名的肉食,切成薄片贴满粗盘底,散发的元气波动,即使赵拙离着几尺远都能清晰的感觉到,粗盘旁边摆放一碗似米羹的东西,夹杂些“野菜”,显得很寒酸。
赵拙捏起一片肉,递到嘴里嚼了几下,微微点头,露出满意的神情,然后拿起一个木勺,舀了口粥,仔细品尝下,更为满意。
“老郭头,你的手艺有长进呐,这灰齿兔肉与头菇菜粥的有益之物没有废去一分,他日有机会我推荐你去淮王府当主厨。”
“都是朝廷的东西,老郭在军中做了几十年的食材,这点错误不会犯!”
赵拙点点头,对老郭说道:“我还有事,先告辞。”
老郭送赵拙到门口,看着他走远,沉思一会,转身进了营帐。
荣归的伤势已经转好,失去的精血元气急需补充,春兰嫂子本无大碍,不过昏迷久了,身体自然虚弱,灰齿兔肉与头菇菜正是对症的上等食料。
赵拙和君卫煌提了下,于是先锋营每日将军们的专供被扣下一份,给二人补养身子。头菇菜还好说,灰齿兔肉这种食材极难料理,仅仅做到元气不散还不够,还要有些手段封住其中的血气,整个先锋军能做到的只有几人,其中老郭头的手艺最接近完美。
赵拙从安置荣归与春兰嫂子的营帐出来,手中的托盘空空如也,那块油腻腻的灰布也不曾落下。
说起这块灰布,赵拙初次见到的时候很是好奇了一阵,能掩盖住元气的事物不少,但是没有一件符合灰布的样子。赵拙仔细查看多次都没有发现其中的异状,上面油迹斑斑说明使用的时间很久,也或者是故意弄成这样子掩人耳目,如果不是从军中得到这样东西,那只能说明老郭头的身份不简单,不过谁能没几个秘密?赵拙也不会刻意求索,临走时留下句拉拢的话语也就够了。
赵拙正欲回火字营交还手中的事物,对面恰好走来一个侍卫,正是君卫煌的亲卫黑子。
侍卫端着托盘,看样子是去给君卫煌送午饭,淡淡的元气掩饰不住,侍卫走近打个招呼:“黑子见过大人。”
赵拙点点头致意,看着他问道:“去给君将军送食物?”
黑子摇摇头:“这是贺将军的午餐。”
赵拙眉毛一挑:“怎么会是贺将军?”
“大人不知,黑子前些时日被贺将军看中,从君将军身边调走,如今在贺将军身边当差。”
这件事显得有些诡异,赵拙猜测这算是贺南天给君卫煌的下马威,在那位铁血屠夫眼中,君卫煌近些时间的做法显然过了线。
既然是军中大人物的争斗,赵拙也差不上手。
林子里一条溪水湍流不息,零散的躺着几块巨石,赵拙舞动青锋剑,道道尖锐的元气飞舞不停,看似威力巨大的出剑点到即止。
小树,石面,水花,没有感受到威胁,尽管浑厚的力量近在咫尺,却在真正碰撞的一刻骤然消散,元气毫不外泄。
赵拙的出剑很写意,或者说不留匠气,从开始修行,赵拙就没有系统修习过剑术,所有的出招都来自自然二的摸索。
刺、戳、挑,浑然天成,但在高手看来,却有一个很大的破绽,招数不能和身法协调,单单力量的比拼,自然势弱三分。
君卫煌出现的很鬼魅,赵拙自顾的舞着,待调息完成后才发现来人的存在。君卫煌走的是刺杀的路子,这点赵拙知道,但是每每想到这样的高手一击不成,瞬间远遁就感觉惊悚不已,心悸不已是此刻赵拙的最真实的心情。
独战两校尉的那次,君卫煌正面对抗贺南天微落下风,在那种被动防御的情况下,君卫煌肯定没有使出主动出击的手段,然而这样的力量已经让人侧目。
“你的身法不对。”君卫煌一言道破玄机,“你是在融合剑技和身法,路子有些弯。”
“君将军一阵见血,不知可否教我?”
赵拙没有酸腐文人的肉毛病,清高孤傲,不耻下问才是修行者最好的品质。
君卫煌微微思考,他的眼神很清澈,但是他确实在思考:“我的路子不适合你,但是我悟出自己道路的那个根很适合你。”
赵拙与君卫煌之间的空间微微扭曲,出现模糊的线条与光彩,然后蠕动着形成画面。
画面很简单,寥寥几笔勾勒的人形,四肢躯体只有一个笔画带过,在那个画面上并不显得伟岸。
画中人不持任何兵器,但是所有的单手兵器都能相应的契合上。简单到幼稚的动作就是刚会握剑的幼童也能学会,但是赵拙看的很专注,他试图用意识去刻印,最终一无所获。
强行的记忆也不能留下痕迹,脑海中一片空白,所谓看山不是山便是如此。
赵拙闭上眼,周围的元气依循特定的节奏流转,挥剑,刺剑,回剑,抬步,舞步,
踢步,渐渐相得益彰。
君卫煌看着赵拙,准确的说是看着空中元气汇聚的人形,初始,赵拙的身体部位还会打乱元气的节奏,元气飘荡几个漩涡重新凝聚,然后真实的肉躯完全与元气融为一体,力道,角度不差分毫。
数息之后,赵拙的动作变了,元气再也舞不下去,他的动作完全打乱了元气的引导。一模一样规规矩矩的模仿终显得机械呆板,赵拙的身法融合进他独有的飘逸与洒脱,这或许不是战场上杀人的最好选择,但是却适合他的选择,最适合的才是最好的。
君卫煌脸色微变,挥手撤去意识,仔细观摩新出现的变数,完全不同于自已的诡异,可以说是一种全新的身法。
赵拙骤然一停,万万不断的灵感顿时消失,如同喉咙卡了一块骨头,再也做不到婉转如常,绵绵不绝。
赵拙伫立思考,回味着刚才的动作,手腕的一剑无论如何也刺不出去,积聚在少泽穴的元气硬生生散去。
赵拙抬头目视君卫煌,君卫煌开口解答道:“这是本朝太祖流传下来的剑术,名为《小剑》,当年追随在他身边的功臣名将被特旨赐下,修者到了一定境界自然能看出这套身法的不寻常,很多高手试着解读其中的奥妙,能悟出自己的路子就已经很高妙,但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神似意也似,到了最后更是碰到断路,卡在上升的鸿沟前。”
赵拙心中虽信了几分,但是疑惑还没有完全消除。
机缘虽好,强求不得,留待日后终有晴空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