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请君
“云梦丫头你拎这壶女儿红是做什么？”婆婆看着她手中捧着的酒坛，好奇地问道。“我记得你说过你是滴酒不沾呀？”
“奥，婆婆，这是用来消肿的”女人解释道，迟疑一刻，又补充一句“张子罗的。”
“丫头，你老实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婆婆闻言，吃惊不已，抓着女人的肩膀使劲摇晃道：“张子罗不是，不是你的仇人？你手中怎么有张子罗的酒?你把这事给我仔仔细细的说说？到底是什么情况？”
“婆婆，婆婆，你怎么了？”婆婆手劲好大，可能是经常磨豆腐吧！女人被抓的疼了，诧异的看着婆婆，婆婆的情绪怎么一下子这么激动。
“奥奥……，婆婆只是太关心你了，一时激动罢了！你看，婆婆不是怕你被骗了吗？”婆婆有些不好意思的缩回了手。随即接过她手中的“女儿红”，“来来，我给你敷敷，坐下，咱婆孙俩好好谈谈，一边敷一边谈哈。”
“嗯。”拗不过婆婆的再三追问，看着婆婆这么关心自己，于是女人把事情原原本本得说出来。
油灯安安静静的烧着，灯芯时不时“哔啵”跳跃一下，屋子也带着明明暗暗，空气中充斥着浓烈的酒香，楚云梦不胜酒力，光闻着酒香就感觉晕乎乎的，两颊绯红，也不知是脸肿了的缘故，还是被这酒香熏醉了。用这烈酒边揉边擦，初时还挺凉快的，不到片刻，便是火辣辣的疼，天知道是起了效果还是产生反作用。楚云梦细细道来她从张子罗话里透露出的信息，听完，婆婆沉吟半晌：
“那依你的意思，张子罗并不是杀你丈夫的凶手？”
“我现在也不确定，嘶——”楚云梦疼的龇牙咧嘴，连吐字都含糊不清了“所以想去鄞州看看，这样再做定论！”
“那万一……”婆婆瞅着她，试探性的问道，“万一发现张子罗是凶手，那该如何是好？”
“婆婆，以防万一”楚云梦向婆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我想带着张子罗一起去鄞州，这样也有一个交代！有仇报仇？无仇也能还他一身清白。”
“那张子罗会和你一起去吗？”婆婆这一句，算是问出了自己的心声，她实在是不了解张子罗这个人，他们非亲非故，若他是无辜的，他实在没有必要帮助他。还有刚才那一他那一句“随便”到底是拒绝，还是答应？任她想破脑袋，也猜不出来。楚云梦皱着眉头，一时也不知道如何作答。
空气再次沉寂下来，两人一时无话，只剩下灯芯突如其来制造的“哔哔啵啵”和一室明明灭灭的光线。
“有了。”婆婆一拍大腿，“丫头，要不这样，听你话中所说，张子罗无非是对你刺杀一事心怀芥蒂，这样，咱婆孙俩给他赔个礼道个歉不就得了。咱备上好酒好菜，先赔礼再开口说明厉害关系，酒也喝了，饭也吃了，他也不好拒绝……”
“这招——成吗？”楚云梦实在没有信心，张子罗不像是这么好相与的人。
“成！”婆婆笑着拍拍胸脯，安慰道：“有我这个老婆子在，放心吧。凭着老婆子我的三寸不烂之舌，这事保准成！”
眼下也没有什么其他更好的办法了。楚云梦也只能边走边看，看着婆婆喜不自禁，像是胜券在握的样子，楚云梦也只得积极以待！
三日后。
楚云梦站在张子罗门前，犹豫着要不要敲门进去。其实，一大早他就来了，但是碍于面子始终没有勇气进去。于是在这门口这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了，地上的蚂蚁也跟着来来回回跑了几趟。怎么刺杀反而比正常的邀请来的倒是理直气壮些？楚云梦抬头，一眼就能看到门上痕迹犹新的刀痕，想起那天，不觉两颊发烫，感觉好像烧起来，她心有余悸的摸摸脸，还好，现在已经消肿了，也多亏了那坛酒，不然现在脸还肿着呢！楚云梦拍拍脸，深吸一口气，想让自己冷静一下。
不能再拖了，还要耽搁到什么时候？楚云梦咬咬牙，下定决心，抬起手，正欲敲门。正在这时，“吱呀”一声，门开了。楚云梦一愣，心说：怎么刚才纠结了那么长时间门死都不开，真当自己下定决心的时候门却自己开了？一只纤长的手伸了出来，搭在乌黑门上，出现在她面前，随后，一个高大的身影映入眼帘——不是她一直想找的张子罗是谁？楚云梦看着张子罗，大脑一下子空白，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我我……”
而张子罗一脚跨出门槛，竟是看也不看楚云梦，对于出现在自家门口的女人视若无物，随手带上门，径直就往大道上走去。
“我我我……”楚云梦一见张子罗要走，立马急了，朝着张子罗的背影喊道：“张子罗，我夫君一事是我太过胡来，我想，我想这其中可能有什么误会？”
楚云梦以为张子罗听到这话好歹会停下来听他解释，没想到闻言，他原本慢悠悠的步子竟然加快了速度，越来越快，眼见着就要淡出她的视线。看到此情形，楚云梦也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了，赶忙吼道：“我想赔礼道歉，请你喝酒！”
闻言，张子罗匆忙的脚步瞬间停步。楚云梦长“吁”一口气，果然得对症下药，对于嗜酒如命的人来说，怕是没人能抵挡住美酒的诱惑！
张子罗回过头来，直直看着她，一言不发。看得她心里发毛，浑身不自在，原本理直气壮的她尴尬的低下头，扣着手指，不敢与他对视，这简直是煎熬！那个眼神好像利剑一般，感觉就要将她雌的体无完肤。良久，不见他有动静，女子的手都扣疼了，心里不知道已经腹诽多少遍了，去还是不去，你倒是给个准信吶？
“在哪？”张子罗终于开了口。
“啊？”楚云梦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还以为此事无望了呢。
“我说，在哪？”张子罗皱了皱眉，重复道，显得十分不耐烦。
“奥奥，你跟我来……”楚云梦赶忙一路小跑着引路。
一进门，就看到婆婆欢喜的迎了上来，脸上的皱纹笑成了一朵花，这么喜笑颜开的样子楚云梦都没见过。
“哎呦，来啦，来啦！快请坐。”婆婆热情地招呼张子罗坐下。
“今天，你们能来这儿，就是给我老婆子面子呀!”婆婆极力寒暄着，“就把老婆子这家当成自己家，不要见外，来来来，快尝尝老婆子的手艺怎么样？哎，子罗，你——”
“酒呢？”张子罗毫不犹豫的打断婆婆的话。楚云梦一听心下不爽，张子罗这么没礼貌的打断了她最尊重的婆婆的话，真是欠揍，要不是她又求于他，她早就翻脸了。
“奥奥——酒是吧？”婆婆顿悟似的拍了拍额头，“瞧我这老糊涂，都给忘了，我这就去拿？”说着转身去了厨房。
饭桌上就剩下楚云梦和张子罗两个人，气氛不免有点尴尬，毕竟是名义上的“生死仇敌”，现在坐在一起，不拔剑相向已经很不错了，要想把酒言欢是不可能的！楚云梦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婆婆早点拿酒能来，也好过与这个人单独相处，浑身不自在。
婆婆很快就捧着酒坛回来了，正是临江楼大名鼎鼎的“女儿红”。楚云梦跟踪张子罗的这些天没发现他有什么别的癖好，唯一一点就是这个男人嗜酒如命，无酒不欢，每次都要喝个酩酊大醉，带着一身酒气回家。正所谓投其所好，楚云梦深谙这一点，所以特地从临江楼买了回来，到了临江楼，一问这种女儿红的价格，女子吓了一跳，这一坛酒就是几十两银子，贵的吓人，看着张子罗不要命的喝，还以为不要钱的样子，哪想到这么贵，抹了抹空荡荡的
兜，只得灰溜溜的跑回去，从婆婆那儿东拼西凑好久才买的一坛。看着张子罗整日也不经商也不做事，从哪来的这么多钱？不会是打家劫舍来的吧！
婆婆撕开酒坛封泥，一股醇香扑鼻而来，感觉四肢百骸都有酒的香味。一闻着酒味，楚云梦就感觉像是要醉了一般，也不知道张子罗是怎么灌下一坛又一坛的。
看见酒，张子罗眼睛一亮，也不客气，待婆婆满满的倒上一碗，伸手直接夺了酒坛喝了起来，痛快地灌了一口，心满意足的咽下，原本紧绷着的严肃脸也缓和下来。
楚云梦看到张子罗夺了酒，一口饮下，末了还一脸忝足，向婆婆挑了挑眉，瞥一眼碗里，意思是‘这才是你的！’，这犹如强盗般的行径，心底更生讨厌，他不知道光这坛酒就快要花光婆婆的所有吗？想到这，楚云梦感激的看了一眼婆婆，在这世界上能够推心置腹的对待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婆婆是第一个。
看着张子罗，这个江湖人人自危的“恶判”，一遇到酒，瞬间变得没脸没皮了，不得不赞叹酒的魅力！
婆婆看着张子罗一连串的动作一阵呆愣，可能也是没见过这样喝酒的。
“喝呀！”张子罗理直气壮地看着婆婆，语带转为揶揄，“怎么能让我一个客人自斟自酌，那怎能尽兴？”
“好好——”婆婆尴尬一笑，端起酒碗，低着头浅浅的饮了一口，“我这个老婆子也喝也喝！老婆子不胜酒力，子罗不要见怪呀！”
“不怪不怪！”张子罗好像没有听出婆婆的客套，真的以为婆婆是向她赔礼，默然接受了。
这一个酒喝下来，宾主尽皆尴尬不已，楚云梦有心无力，面对张子罗她直接动手也好过在这寒暄。气氛一下子冷了起来，张子罗好像什么也没察觉一般，自顾自的喝酒，倒也是自得其乐。可是就苦了楚云梦与婆婆，两人大眼对小眼，不知怎么开口继续下去。半晌，楚云梦正想着要不要单刀直入，直接把请他喝酒的目的坦白下来。没想到，婆婆这时候开口了：
“子罗呀！云梦把这一生托付给这么一个人，一时意气用事也情有可原，有仇报仇，有冤报冤。看到你们，婆婆就想到了自己啊，想当年婆婆，婆婆也是这般，这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