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振廷坐在司令部的院子里,抬头仰望着浩瀚的天空。今夜算是晴朗,星辰璀璨,暗夜幽深。他十指交叠在一起,内心无比惆怅。
有两个月未见她了,她还是那般灵秀静美,还是那般出尘脱俗。她是思凡的仙女吧?要不然她怎么能美得那样动人心魄呢?
他看着天际,微微笑了起来:“你是哪宫的仙子?”他对着无边的天籁自言自语道。
黄永安应照他的命令来到这里见他,此刻已经到了身前,他立正行礼道:“司令,您找我?”
江振廷收敛柔情,又恢复以往的冷硬道:“对!前段日子巡防过程中,我发现那几位军长有些错误理会我的意思了。我要他们尽力,并不是要他们杀烧抢掠,无所不为。还有,前线部队伤亡惨重,我们的损失也不小。都是一国同胞,干嘛非要如此兵戎相见,你传我的令下去,就说前线伤亡不轻,要先停顿整肃一下。”
黄永安听后沉思片刻道:“司令,此行恐怕不妥吧?眼下是剿fei的关键时期,您如果就此止住,恐怕会死灰复燃啊!还有,您的行为若是被人诟病,怕是招来祸患。”
黄永安的话不无道理,但江振廷素来讨厌手足相残之举,现在的攘外必先安nei。就是这种行为的极致体现。他思考了一会儿:“我们军人生来是要保家卫国的,如今山河破碎,民不聊生,日本人的野心昭然若揭。我们作为军人不想办法祛除鞑虏,反而在这里自家人打自家人,有意思么?我不管别人怎么做,怎么想。我只是希望,我的手上少染一些同胞的鲜血。你传令下去吧,出了什么事,我担着。”
黄永安素知司令说一不二的脾气,于是道:“好的,我马上去办。”
江振廷说完公事,又不由提到他日思夜想之事,沉吟片刻,他问道:“如烟病情好点了吗?”
“好多了,司令。现在如烟已经基本能想起以前的事情了。”黄永安回答。
江振廷微笑点头:“我就知道你有法子,谢了。还有,她是不是去看过如烟?”
黄永安知道他依然还惦念着若黎,如实回禀:“基本每日都来。”
他听后连连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
他多么想对黄永安说,自己可否到他的府上看看她,哪怕一眼也好。可是,他却没有勇气,只能在背后看着她幸福。
第七十章多情自古空余恨
今日前来的不速之客,倒是若黎预想中的。
那韩府的高管家踩着翔云长帮锦缎鞋,一脸隐晦地走进了若黎的家门。
“谢小姐,可否邀约您出门详谈?”那管家捋着胡须,黝黑的眸子像是能射穿人的心魄般问。
若黎已然做好了和他详谈的准备,可以说,这准备,从韩陌又回到韩府的时候,她便已经做好了。
他们来到了闹市里最不显眼的一家酒楼,这酒楼古旧尘扑,到处都透露出岁月的痕迹,那已飘零的幌子上只见模糊的字体:“相欢楼”
难道他们可以相谈甚欢吗?显然是不可能的。
高管家要了一壶今年新下的龙井,配上几碟并不显眼的小菜,便算是招待客人了。
只见他略略谋思,然后开口道:“谢小姐,我家老爷病重,您恐怕已然知晓。”
若黎听后轻轻点头,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他若有所想地回望了她一眼,然后继续低头品茶,片刻,才道:“今日既然请来小姐,我便直言相告了,如果有什么不妥的话,还请小姐谅解。我家老爷因为二少爷的事情,情绪低迷,终于酿成大病,这段日子以来,二少爷承欢膝下,这可算是他们父子相处最好的时候了。二少爷对小姐的情谊,我高某很是佩服。可老爷是古旧的人,他是绝对不会允许不清不白的女子,进入韩家的。”
说完,他顿了一下,抬眼观察了一眼若黎此刻的表情,见她不愠不怒,才又说道:“谢小姐乃是人中龙凤,可以得到江司令的怜爱,这是多少女子都盼望不来的事。可我韩家地位微薄,怎敢和司令顶对,况且这永宁城内,无人不知小姐是司令的女人,我们韩家又怎敢高攀。”
若黎听后莞尔一笑,淡漠问:“高管家此行,必是劝我离开韩陌吧?”
高管家叹道:“还请小姐成全,实在是迫不得已。韩家门第卑微,真是配不上小姐。”
若黎听后呵呵冷笑:“是我配不上韩家才对。我前段日子被江司令禁锢,已是全永宁城无人不知的事情,韩先生怀疑我的清白也是情有可原的。既然韩家如此恳求,我岂有不应之礼,您回去只管回禀韩先生就是了,我谢若黎高攀不起。”
说完,便笑着绝尘而去。
只有她心里知道,她有多伤,有多痛。
午后,她将吃进去的所有东西都一丝不剩地吐了出来,无力地趴在井壁上,她一刻间真有心跳了下去,可是,今日她,身体里面还有一个依附着自己的生命,她不能这般轻易了结自己,孩子是无辜的,不是吗?
她已经想好了该怎样处理她和韩陌的关系,其实在她知晓自己怀孕后,就已经知道了该怎样处理,她终归是配不上他的。他是温润如玉的大家少爷,他是博学多才的归来游子,他是情深意重的热血男儿。可是她呢?出身卑微,残花败柳。她有什么资格和他相配,或许高管家的话是对的,像她这样不清不白的女子,有什么颜面进ru韩家。
她觉得自己很可笑,因为自己一直都在痴心妄想。
昏黄的天际上,只有一抹苍凉的云痕,那云的影斜照下来,笼罩在她的身上,却是无边的黑暗。
她行尸走肉般向韩家走去,想是再看韩陌一眼,可是近到门前才发现如此懦弱,竟然没有勇气去叩门。她躲在墙角,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