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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豹牙

把身上的背包放在一个比较安全的位置,林晨逸不需要寻找,他的目光就自然而然落到这座山峰中心,那一块四米多高的冰块上。

林晨逸走过去用衣袖轻轻拭去冰块上的积雪,透过那青藏高原上几乎没有任何杂质污染的冰层,林晨逸看到两位衣衫褴褛的英雄,正紧紧的依偎在一起,陷入了甜甜的沉睡。

已经过了半个多世纪,青藏高原上的冰雪,仍然忠实的保留了他们生前的姿势。他们身上的衣服真的太单薄了,可能是经历了激烈的战斗,在他们的身上仍然可以看到战场上留下的硝烟印痕,在其中一个英雄的脸上,还可以看到混合了鲜血和泥土的污痕。他们看起来都又脏又瘦,全身都带着一种长期营养不良的病态,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在这种冰天雪地中,又冷又饿只能依偎在一起彼此用体温取暖时,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一个由衷的,乐的……笑容!是因为他们做了一个永远不能醒的,甜美的梦,还是因为他们终于用自己的双手,保护了那面他们两个一起抱在怀里的红旗?!

林晨逸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他知道的是,如果换成是他,他一定会把那面红旗披在自己的身上保暖,而不是继续把它高高的举起来,任由它随风招展!或者说,他

林晨逸绝不会为了一面红旗,而把自己逼进一个绝没有任何退路的死地!

林晨逸隐隐发现,在这两位英雄的身上,还有一种他现在还没有体会到,或者说是还没有真正理解的东西。

林晨逸从背包里,取出了那瓶五十五度的烈酒,取出了从龙辉教官那里偷来的香烟。他从地上掰下一块坚冰,用军刀飞的旋着,不一会他就用这块坚冰,做出几个简陋的却绝对另类而唯美的酒杯。在两位英雄面前摆上倒满烈酒的酒杯,再在自己面前的那只酒杯里添满了,烈酒浓郁的酒香随之在这个距离地面四百米之遥的冰山之巅上飘散。

林晨逸端起了自己的酒杯,他凝视着面前的两位英雄,道:“按照年龄来说,我应该叫你们爷爷,但是你们看起来真的太年轻了,我就叫你们一声大哥吧!”“两位大哥,我来看你们了!兄弟我先干为敬!”

林晨逸狠狠一仰脖,把酒杯里的烈酒一饮而尽,五十五度酒精浓度的烈酒冲进他的胃里,立刻腾起一股暖流。

林晨逸掏出打火机,点燃了摆在两位大哥面前酒杯里的烈酒,蓝色的火苗随之在冰雕的酒杯里跳动,蓝与白的搭配看起来说不出的和谐与美丽。又一阵山风吹过来,

林晨逸伸出自己早已经被冰层磨破被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左手,挡护在酒杯上面。“这是香烟,我想在两位大哥那个时代,应该是叫做洋烟卷吧?”

林晨逸撕开香烟的包装,从里面取出四支,他用打火机把它们一起点燃了,把其中三支放到了两位大哥面前,留下一支自己吸。“咳咳咳……”

林晨逸一边咳嗽一边笑道:“二手烟我吸过不少,但是真正吸烟却没有几次。我老爷对我管的严啊,成天不许干这,不许干那,要是我犯了什么错误,比鸡蛋还粗的擀面杖,那是说砸就砸,弄得我成天小心翼翼的就活像是睡在一只猫旁边的老鼠。”“怎么样,味道不错吧?这种洋烟卷好啊,拿出来就吸,不用象旱烟袋那样必须在手里拎上一杆烟枪,不用像水烟那样,手里抱个烟炮。”

林晨逸双腿盘坐在地上,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微笑着道:“我的教官也没有告诉我,两位大哥究竟是什么时候爬到这座山峰上的,你们一定想知道,我们中国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吧?简单的来说,就是抗战胜利了,我们的腰杆硬了,谁也不怕了!你们呆的这个地方实在太偏僻了,看不到我们中国的变化,但是你们放心,这一次兄弟上来,就是请你们一起回家的!”说着说着,

林晨逸突然沉默了,因为他想起了他。他深眠在那片世界浩瀚的海洋深处,也许在某个月圆了夜晚,他也会睁开眼睛,痴痴的望向东方,在心里想想他的兄弟,想想自己的家园和他衷爱的海军部队吧?!当天晚上

林晨逸就睡在这两位英雄大哥的身边,他用可以承受三点八吨拉力的特种攀山索,把自己的睡袋和两位英雄大哥早已经扎进这个山峰的身体紧紧绑在一起。第二天早晨天刚刚蒙蒙亮的时候,在这个陡峭的山峰上,就响起了凿冰的声音。这片雪山的坚冰经过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积累,说它比石头还要硬真是一点也不为过,

林晨逸抓着铲用了整整一天时间,围着两位英雄大哥的身体,铲出浅浅的一层薄冰。“

林晨逸你不要害怕,我们就在山脚下扎营等你,一旦遇到紧急情况,基地紧急支援小组的直升飞机,在半小时之内就能赶到!”龙辉教官告诉

林晨逸:“我们和你只相距四百米而已!”听到这样的话,

林晨逸铲得欢了。每天在和

林晨逸定时联络时,通过无线电通讯器,山脚下的龙辉教官和其他二十多个学员都能听到

林晨逸粗重的喘息,铲和坚冰撞击的声音。第二天晚上,在山顶突然又传来相同的声音,龙辉抓起通讯器,叫道:“

林晨逸,你为什么不休息?”“我有点……冷,所以想出来找点运动暖和一下!”龙辉沉默了,他们在山脚下,气温都到了零下三十摄氏度左右,他们在背风处扎下帐篷,每天躲在睡袋里一夜里都要被冻醒好几次,不要说在冰山顶上,要日夜被山风劲吹的

林晨逸了。到了第三天,铁铲和坚冰撞击那种特有的刺耳声响消失了,只剩下“噗噗”的声音,以龙辉的经验,他可以准确的判断,

林晨逸手中的铲已经断了,他现在大概是在用刺刀一点点的刺破冰层,再用自己的双手,将碎冰扒开。到了第四天的时候,龙辉命令道:“

林晨逸,立刻向我报告你身边物资的剩余状况,实在不行,就不要硬撑着了!”“没……问题!可能是高原反应吧,我现在每天胃口都不太好,吃得不多,我带的东西,足够再支撑三天的。嗯……通讯器的备用电池也用完了,我必须切断通讯了……”通讯器里

林晨逸的声音消失了,在后面的三天中,他每次和龙辉教官联络的时候,他都只会说上一句话:“我还活着,吃的东西还……多!”在龙辉向他下达命令前,

林晨逸又切断了通讯。

林晨逸的声音听起来一天比一天疲惫,直到第七天的下午,龙辉已经决定不顾一切命令紧急救援小组立刻出动的时候,他手上的通讯器传来了林晨逸的声音:“报告……我已经把他们刨出来了!”听到这句话,龙辉只觉得鼻一酸,眼泪差一点当着二十几个学员的面喷涌出来,他太明白

林晨逸“刨”这个字背后真正的含意了!龙辉简直不愿意去想象,一个没有了工具连刺刀都挖断的军人,他究竟用什么方法,在那个终年冰封的山峰上,将两位沉睡了半个世纪的英雄一点点刨了出来!龙辉把通讯器交给了身边的一位学员,那位学员几乎要把自己的声带连在通讯器上,他放声狂吼出龙辉同样想问的话:“

林晨逸你现在怎么样?你冷吗?饿吗?”“废话,你跑到上面呆上一个星期试试看!”

林晨逸无力的轻笑道:“我现在真是饿得可以吞下一整头牛。我已经有五天没有喝到热水了,不过值!把汽油炉和我带的那只小油桶里的汽油全部都浇在我挖好的冰层里,只是放了一把小火,就生生烧下去五六寸厚度,要不然我还得多挖两天,哈哈哈……我真是天!但是我实在没有力气再用那卷绳子,把两位大哥的身体从山顶上一点点放下去了。早知道我还不如多背几包压缩饼干来得实在,请你转告教官,让他们派直升机过来吧,我已经用绳把两位大哥的身体死死绑住,他们只需要放下一根吊索,就能把我们三个人一起救下去了。”当直升机载着两位英雄的遗体和

林晨逸,一起降落到地面时,龙辉飞扑过去,他下意识的伸出双手,想把这个只是七天不见,就瘦弱得不像样的,双手血肉模糊得令人心酸的士兵抱在怀里,但是他目光却落到了

林晨逸衣领,那三枚代表了第五特殊部队学员荣誉的丛林、狂地、地王勋章上,龙辉狠狠一咬牙,收回自己的双手,一脚就把站都站不稳的

林晨逸身上,

林晨逸只出一声无力的惨哼,就被踢得在地上连滚了三四个跟头。所有学员都惊呆了。“

林晨逸!”龙辉指着林晨逸愤怒的嘶吼道:“我承认你是一条汉,是一个敢玩命,有情有义的爷们!但是我要告诉你,你先是一个军人,你是我们骄傲,强悍的‘海豹’的军人!当你身上穿了这身军装的时候,你就不再仅仅是一个可以凭自己一腔热血去任意妄为的男人,而是一个必须遵守纪律,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军人!”

林晨逸狠狠吸进一口凉气,他躺在地上猛的出一阵剧烈的咳喘,然后他象打开一把折尺般,一点点撑起自己已经开始有些浮肿的身体,慢慢又在龙辉的面前站起来,他嘶声狂吼道:“明白,教官!”林晨逸和龙辉坐一辆车返回基地,龙辉问

林晨逸在想什么,

林晨逸低声道:“责任!没有责任感和使命感,没有钢铁一样不可侵犯的纪律,我们几十年前的军人,就不会被这里的老百姓像亲兄弟一样看待,不会有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为我们的军队运输补给。教官,我想我已经开始明白纪律的重要性,我敢保证,我这是后一次擅自行动,违反纪律了!虽然我知道现在说这个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但是我仍然想对你说,对不起!”在冰雪训练基地,建辉当着整个训练基地师生的面,将两枚勋章戴在了

林晨逸的衣领上。“我是唯一能向优秀学员颁两枚勋章的教官,这两枚勋章一枚叫做冰雪勋章,一枚叫做勇气勋章!而且你也第一个还没有训练结束,就从我这里得到两枚勋章的学员!我可以告诉你,像你这样能同时得到五枚勋章的学员,在‘海豹’建校以来,也没有过三个人!你们这种精锐中的精锐,有一个很响亮的代号,叫做……豹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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