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宫里果然有水晶哩。
允诺睁开眼睛,便见屋子顶上悬的一盏水晶吊灯,水滴状的水晶珠子折射着暖黄的灯光,交相辉映。欧式窗帘、沙发、电视机,这水晶宫现代感十足。看来,龙王爷爷与时俱进了。
皮肤发痒,允诺用力抓了身上几把。接着喉咙又痒起来,他坐起来猛咳了好大一阵。这时门开了,芸薇缓缓走过来,站到他床边。他一时间十分难过,抓起她手贴在脸上说,“小薇姐,你也出事了?怎么也到水晶宫报到来了?来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一条很凶的美人鱼?”
“什么水晶宫?什么美人鱼?哈哈哈!”芸薇大笑:“这里是医院的VIP病房!奇了,医生说你得了污水游泳后遗症,症状有皮肤发痒,干咳,但没说胡言乱语也是症状之一。”
“是这样的吗?”他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有痛感,方信自己活得好好的。可是他还是有点不明白。
“可是,我真遇到美人鱼了,她还打了我下腭一锤,你看这里。”他扬起俊美的下巴让芸薇看。
“不是美人鱼,是之之打你。当时你在水里扑腾几下就起不来了,她就游回去捞你。你把她当救命稻草死死抱住,把你打昏了你才松手,不然你俩现在真的齐齐去龙宫报到了。”
“这样子呀。我不记得了。”允诺托着脑袋死劲地回想。
“对了,”芸薇说,“外面有些记者守着,想拍我来探望你的录像。要是你愿意,我就让他们进来。”
允诺先是点了头,随即又有些儿紧张说:“我现这样子恐怕不够帅气扮你男朋友。”
“今天你英雄救美,比任何时候都帅气!”芸薇边笑边去开门引记者进来。
在记者的录像机前和此起彼伏的闪光灯闪中,芸薇旁若无人地从包包掏出把梳子帮允诺打理头发,又喂他吃了好些葡萄。采访过后,记者去了,芸薇仍留在病房陪他。
允诺伸了个懒腰说:“生点小病真好,连小薇姐都围着我转,好幸福哦。小薇姐,要不我们来真的吧。”
“好啊,……”芸薇睃望着他,“要是你心里放得下之之,我就跟你来真的。”
“你不肯答应就算了,别拿之之当借口。”
“呵,今儿你跟之之两人你救我,我救你,那份痴缠劲就跟梁山伯与祝英台似的,瞎子都看得出你跟她有路。”
“我是见义勇为!就算是猫猫狗狗掉进水里,我都会去救。”
“你把她当阿猫阿狗。她却为你掉了一大把眼泪,见你不醒人事的时候。”
“哦,她哭了?”
“嗯,眼睛肿得跟鲍鱼似的,还非要在医院等你醒来。我看她折腾了半天,人累得不成样子,把她劝回家去了。”
“这样子的吗?”允诺一听到之之为他哭泣,心里就象灌了蜜似的。
第二天上午他一出院,就直接驱车去之之住处。
之之住在城市边缘外来打工仔聚居的城中村。这里大路两边都是又窄又高的握手楼。他兜了好几个来回,才找到她住的那幢楼。楼房崭新,有点规模,看样子是专为出租而建,式样象学生宿舍,只不同的是每户都装了铁防盗门。他把车泊在路边,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到三楼,把她房间的防盗门拍得砰砰作响。
“吱——”,最里面的木门开了一条缝,之之的脸从里面闪了一下,门立刻又关上了。好生怪异。允诺更用力的拍那铁门,那门无辜地哐哐闷叫。
门再度打开了。这次开门的是个魁梧的男人,年龄大概三十左右。他笑口嘻嘻,一脸坦荡地把允诺让进屋里。倒是之之龟缩在一边,满脸不自然,好象被捉奸在床似的。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还不知道是什么状况。允诺决定先观察再说。
屋里头摆了个火锅摊子。一张矮桌上铺摆了一大盆羊肉,还有白菜、塘蒿、蘑菇,簇拥着一个浓汤滚滚的电火锅。
“这么早开吃午饭啦?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允诺一屁股坐在桌前一张凳子上。凳子暖暖的,该是之之坐过的。
之之仍呆站在一边。
“你不介绍我认识这位兄台吗?”允诺满脸堆笑向她说。
“这位……这位是我小时候的朋友……”之之说得忐忑,象是不知道该怎样介绍好。那男人便接过话头,向允诺伸出右手说:“你好,允先生,我就是陈小师。”
哦,原来是他。什么“小时候的朋友”,之之分明在说谎,显然还不知道两个男人早就有过交集。
允诺不打算揭穿她。他大大方方地站起来,握住陈小师的手说:“原来是陈大哥,幸会幸会。”两个男人客套过后,各自找位置坐下。
之之从靠墙小桌上那堆锅碗瓢盆里翻出一套碗筷,递给了允诺,又用脚尖从半米开外的床底下勾出个小板凳,给自己坐下。
这时,陈小师从锅里夹出一块肉放到之之碗里:“这块羊腩应该煮烂了,快吃。”允诺见状,也抓起筷子在锅里打捞了一块肉夹到之之碗里:“这是羊排,快吃。”
一顿火锅吃下来,两个男人只要一瞄到之之碗里有空档,就争着往里面夹菜,害得她都没有机会夹自己喜欢的菜吃。不过,这两个男人争着向她献殷勤,她还是相当享受的。
当桌上的肉菜消耗得七七八八时,火锅的蒸气使得屋子里气温上升了几度。
“真热,”陈小师脱掉了外套。允诺瞅见他胸肌发达,好象要把打底的T恤衫涨破似的,不由得嫉妒起来,口上却赞道:“陈大哥好身材呵,咱掰个手腕比试比试怎样?”他把胳膊支在桌上,张开手掌。
“好呀。”陈小师撸起袖子,也把手臂支在桌上,握住他手。
陈小师的手臂一外露,就注定允诺要输了。不是因为陈小师有粗得惊人的臂膀,而是他膀子上的纹身——跟之之脚上一模一样的蝴蝶纹身。
情侣纹身?!
允诺的心思全在这四个字上,于是口中发苦,精神焕散,撑不到十秒,手臂便被掰倒了。
“承让承让”陈小师客气地说。
这时,之之起身从壁架上摸出两把钥匙放在桌上说:“哥哥……”
允诺以为叫他,抬起眼却见她是望向陈小师说:“……我要回沐足中心上班了,碗你洗吧,完了帮我锁门。”
“哦。”陈小师很自然地答应了一声,伸手去取钥匙。
允诺手急眼快,抢先把钥匙抹入掌心说:“我来洗吧。”
陈小师嘻嘻一笑:“那好吧,我送之之去上班。”说完,他拥着之之出了门。
允诺向着已经掩上的房门撇了撇嘴,心想:“这陈小师还真要挖我墙脚。好啊,来呀,谁怕谁。”
他颇费了一番工夫来找洗碗的地方。他们吃饭的地方,在这个最多十平米的房间中间,边上靠墙那个堆满炊具的小桌显然就是厨房了。他让她给大家做午饭时,完全没考虑过她有没有烹饪的地方。距那那餐厨“设施”左手边四十厘米处,竟然就是卫生间了。这尽着房间宽度而设的卫生间也蔚为大观,长二百厘米,宽八十厘米,用一堵高度刚过人头的水泥墙隔出来,墙上有个门洞,拉着塑料布,里面这里有屋子里唯一的水龙头,看来只能在这里洗碗了。
他其实很会干家务,只是平时没露一手罢了。他运用上了统筹学来分配时间,先设想好诸如烧水、洗碗、倒垃圾、收桌子、扫地等等任务的先后处理顺序,然后逐个击破。
当他把屋子收拾妥当,腰都快直不起来了。这屋子里的设施没有一件符合人体工程学,简而言之,就是连个水槽都没有。他是蹲在卫生间地板上把碗洗了的。
他趴到床上想歇歇,却闻枕席散发出一股油烟味。翻转身,对着眼睛的一排让墙上挂衣钩不胜重负的衣服。衣服下面有些颜色。那是什么?他用脚拔开衣服。原来覆在下面的竟是那幅《琉璃碎》。他把这幅画丢给她时,倒没考虑过她有没有地方摆放。
不知她每天入睡前,心里会想谁。是画中的男人,画画的男人,还是刚才那个“小时的朋友”。
不管她有过怎样的心思,允诺决定要让她从现在起,只能想着他。因为他是她丈夫,他要占据她的一切!
他开始动手改造这间陋室。如今的网购真是方便,还可当天送货。他先购置了一套卫生间整体洗手盆,当然得是小规模的,小得不能再小。再买了套双人床上用品,他可受不了油烟味。又买了个窄身高衣柜,打算放在现在由那张寒碜的煮食台占据的地方。那堆煮食工具怎么安置呢?直接扔掉的话,她回来肯定要猴子似的乱跳,只好拓展空间了。
他跑到管理处打听,同楼层有没有没租出去的房间。结果,他得到意料中和意料外的消息。意料中的是这幢楼是新启用的,之之所在的三楼只租出去两间房,其余尚且空的。意料之外的是,三楼租出去的两间房是挨在一起的,之之住302房,301的租客居然是陈小师。允诺当即将303一室一厅的套房租下来,把她的炊煮工具全搬过去。
当所有购置的东西都送到来,该装的装好,该换的换好,该搬的搬走,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二点钟了。可之之还没回来。允诺只好躺在床上一边欣赏自己的高效率之作,一边等她。
不知等了多久,她才回来。他懒得睁开眼睛,只竖着耳朵听她的动静。她关上门,在床边伫立一会儿,低低地叹了一口气,仍后去冲了个澡,回来轻手轻脚钻进已经被他捂得热乎乎的被窝。
第二天早上,允诺醒来,还处在不大清醒的状态,心口便莫名地涌出一股恐惧,不自觉地往身边伸手一探,触到一个光滑的身体,那恐惧感顿时消失净尽。
“她还在,没跑掉。”他安下心来,翻身把那柔软若绵的躯体抱住,亲着啃着脖子和肩膀的交界处。
她扭了扭身子,迷糊地说。“不动,让我多睡一阵。”
他哪里肯,硬是把她搞醒了。她埋怨他说:“你要的已经得到了,还赖在这里干嘛。”
“喂喂,我是你老公,不是你的一夜情郎。你如今对男人就这么随便的吗?”允诺说。
她轻轻一笑说:“得了吧,我们又没拿证。”
“没拿证怎么了?你跟我拜过堂的,还敢不认?”允诺说,“算了,也难怪你,我们成亲这么久,都没过上几天夫妻生活。打现在起,我们在一起好好过日子吧。”
“为什么……”她脸色一转,认真地说,“为什么是现在,几个月前你还不肯的。你……是在可怜我吧,知道我吃了不少苦头。其实不用费心,我没事很久了。”
“你这么强大,我怎会想着去可怜你?”他知道她好强,便说,“我想你来可怜我呢。没有你,心里总是空荡荡的,生活也好没趣。一想到你要从我的生命中消失,我就无法忍受。”
“那小薇姐呢。”
“我跟小薇姐只是假扮情侣,就是贩卖爱情搏出位,你不用在意。”
“可是……”她说不出下文,因为嘴巴被他的热吻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