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我又闻到了熟悉的味道,闭着眼睛我也知道那是消毒水的味道,三年来我来医院的次数已经记不清了,但因为每一次都是韩征陪着我,所以我并不觉得苦,反而会担心韩征会觉得苦。
“景悠,你醒了?”是韩征的声音。
“韩征,我在做梦吗?你看我又梦到你了”,我冲韩征笑笑。
“景悠,你没有在做梦,是我,我在这里”。韩征的手还是那么温暖。
“如果一切都是梦也未必不好”。
韩征眼神复杂,“我做了红豆粥,你看看还想吃些什么?”韩征把红豆粥端了过来。
“红豆粥就可以了”。我坐起来,把碗接过来。韩征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碗给了我。
护士来量了体温,烧还是没有退,她说:“你今天就不要出去了,在这里好好休息吧!”我点点头。
“为什么烧还没有退?”韩征大声的对护士说,这样的韩征是很少见的,他一向稳重、礼貌,现在却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病人的免疫力本来就不好,所以恢复的会比较慢一点”。护士显然被韩征吓到了。
“对不起,你先去忙吧”。我向护士说。
“别急,你在这里好好休息就行了,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每一次生病韩征总喜欢这样安慰我,自己却比我还要急。
“我这叫偷得浮生半日闲吧,韩总?”
他看到我笑本来也是要笑的,但后面的韩总二字把那朵未来得及绽放的笑容之花扼杀在摇篮里了。
“我想出去走走”。
“你现在还不能出去,要好好休息”。
“你背我吧”。我看着韩征,像以前一样想要耍赖,想要在他背上做梦流口水,想要他变回以前的那个韩征,那个只属于我的韩征。
“把外套穿上”,他把我的外套拿了过来,眼睛是一滩平静的水,没有纹丝波涛,惊不起一圈我渴望的浪花。
现在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下来,外面出着太阳,但毕竟已经是深秋,枯黄的树叶在树枝上摇摇欲坠,天空越发湛蓝,流云浮浮,随风而动,只是萧瑟之感也越发浓重了。
“让我坐下吧”,我在一张长椅旁对韩征说。
“再走一会,我想再背你走一会”,韩征把我向上托托,让我更舒服一些。
“我好久没有去学校的顶楼了,那里的夕阳我有点怀念”。我紧了紧环住韩征脖子的手。
韩征的脚步停滞了一下,然后又自然地说:“也不知道上次我们放到树上的那个风筝还在不在”。
那只风筝是星期天时我买来的,那天韩征兼职的地方放了一天假,我担心他会累坏,他每天不是在兼职就是在看书,做课题,我当时还嘲笑他活活在过一个中年人的生活,哪有24岁的大好青年这样糟蹋自己的青春的,他只是笑笑问我想要去哪里,我神秘兮兮的把风筝装进了包包里面,然后对他说:“现在我也准备向你看齐了,去学校温习”。
韩征属于那种超聪明的,用了2年的时间学完了别人7、8年要学的课程,24的他已经拿到了商业管理的博士学位,而我才是大学生一枚。
“到时候你要被别人抢走了怎么办?我得好好丰富自己不然离开你我可要担心自己的生计了”。我故意说的很严肃,还添加了怨妇的语调在里面。
“是吗?”我还真没发现你有那么紧张过我,有女生出现在我面前也没见你投过一个吃醋的眼神。韩征分析的如此在理,我在心里赞许,他哪里要我紧张,他根本就不给我紧张的机会,外来女士在他面前往往被直接屏蔽掉。
“都是小女子不好,今后一定会查手机,问行程,收私房钱”。我抱着他的胳膊一脸委屈样。
“这还差不多”。我们嘻嘻哈哈的去了学校。
来到学校顶层,我就开始很兴奋的去掏包包里面的风筝,想赶快给韩征一个惊喜,结果只有惊,喜倒没有出现在韩征脸上,因为风筝是个蝴蝶形状的,可能是包包太小了,蝴蝶的翅膀折断了,头也像个害羞的小姑娘一样,沉默的低着不肯抬起来。
后来韩征修理了很长时间才把蝴蝶勉强的恢复原样。
我看风筝修好了就又像打了鸡血一样拉着韩征大叫,“我好快乐啊,征,我好快乐”。
韩征一手牵着风筝的线,一手牵着又蹦又跳的我,嘴角的笑泛滥开来。
当一阵不合时宜的狂风吹来时,我们的风筝就在狂风的强悍下败下阵了,挂在了一棵光秃秃的法国梧桐树上,我和韩征四目相对都笑了起来。
“应该不在了,时间的伤疤不值得留念”。我拉回自己的思绪。
“不是伤疤是快乐”。韩征纠正我说。
“随便”,我不想多说了,过往越是美好越是让人在离开后痛得无法呼吸。
韩征了解我的沉默,当我不想说话的时候代表我不想去争论,不想去思考了,他也没有再说什么,但他不知道现在有一个巨大的谜团在我脑海里膨胀就要爆裂开来。
回到病房我就闭上了眼睛,避免尴尬,避免回忆的最好方式就是逃避吧!
最近公司面临一些危机,各个部门都是很忙,韩征拿着笔记本在病房里的沙发上处理文件。
“你那么忙就先回去吧,谢谢你送我来医院”。我仍然闭着眼睛。
“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倔,那天我要是没有去那里你会让自己烧到什么程度”。
“那也只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会照顾好自己,就不劳韩总费心了”。
“你就那么急着跟我撇开关系吗?”韩征站了起来。
“是你急着与我撇开关系吧,是你先离开的,但你走的理由那么牵强,你不是说喜欢上别人吗?人呢,不知道我是否有幸见一面?”我也坐起身。
“她已经回中国”,他的眼神暗淡下来。
“那就等以后再见吧,恭喜你啊!”我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再休息会吧”。他试图把我扶着躺下来,我却坐在那里没有动。
“你认识林默凡吧?”
“你见到他了?”韩征声音里满是防备。
“是”,我盯着他的眼睛,里面的我小小的,苍白的像一张薄纸。
“你想知道什么?”
“到现在你还想隐瞒什么吗?”
“他是你在中国的同学”,韩征说的有些吃力。
“同学,我在中国的学长”,我真的不敢相信,这个在我脑海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的人是我曾经的学长。“为什么我对他没有一点点印象?”
“你对在中国的我也没有印象不是吗?”
“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抓着韩征的手臂。
“你得了间接性失忆症,是心理刺激引发的,以前你头疼时我骗你那只是偏头痛,其实我们在以前就认识了,只是你不记得了”。
“所以3年前我们的遇见不是偶然”。我越听越吃惊。
“是我跟过来的”。
“3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期望从韩征嘴里听到三年前的事情,到底是什么让我忘记一些事和一些人。
“我不知道”,韩征走到了沙发旁拿起了上面的手提电脑。“景悠有些事情不想起来未必不好,晚上我会再过来”,韩征走了出去。
现在我完全不知都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真亦是假,假亦是真,真真假假我该从那里找到答案,是不是当假伪装下去就真的会变成真,多好笑啊,这个混乱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