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魔君听完桃花三娘的言语,恍然道:“原来如此。然而此石质地之坚,从所未见,却不知是何来历?”他这话似是自问,又似在问旁人。
蛊毒二煞、崂山双鬼闻言俱是面面相觑,沉默不言,显然也是不知。太乙怪叟却道:“当今世上诸石之中,最为坚硬者莫过于那北海之底的龙蟠岩了,刀斧难伤,水火不侵,然而眼前这块顽石比那龙蟠岩尚且更要坚固几分。老朽闯荡天下多年,也是闻所未闻。”
“断肠鬼”魏寻常吃惊道:“原来以太乙翁的见识之广,也不知这石头来历么?”
太乙怪叟摇了摇头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老朽又岂能尽知?”忽地叹道:“可惜,此石如此沉重坚固,本是块大好材料,然而却阻挡在这兽穴洞口,不得不将之毁去,实在是可惜了。”
众人纷纷点头,大有同感。毒药师道:“此石坚硬若斯,以我等之力犹是拿其毫无办法,然而这样一只小小异兽,却能将其轻易破去,真可谓是‘一物降一物’。”蛊道人叹道:“不错。”
忽然那“哭丧鬼”柳奇喃喃道:“这石头如此怪异,也不知那洞中异兽是从何处得来。唉,此兽既能挪动巨石为门,想必实力高超,若它仍旧留在洞中,或是有什么后代存活,那便……。”他虽貌似自语,但话音不低,自是有意令众人都能听见。而“那便”之后的话虽未说完,但意思却很是分明。
太乙怪叟闻言,知晓这人已然有了几分惧意,不由心中微哂,却当下沉声答道:“双鬼兄弟大可放心,老朽可保证此洞内再无存活的异兽。”崂山双鬼闻言,魏寻常面上不豫之色一闪而逝,柳奇讪笑两声道:“既然如此,在下也便放心了。”
随后众人各自无话,山谷中又只剩下辟地云甲兽独自忙碌。渐渐天光阴暗下来,众人打起火把,照得四下通明。
那辟地云甲兽已返身进食七次,又休息了片刻,饶是如此,仍已是颇见疲态,挖掘的进度不由缓了下来。太乙怪叟等人虽有些不耐,但却也无可奈何。
终于桃花三娘带来的那几名少女发出一阵欢呼,只见那巨石中部已被辟地云甲兽掏出个足够三人并肩行入的大洞来。太乙怪叟等人见状,欢喜溢于言表。柳奇虽听了太乙怪叟的保证之语,但心中没底,因而方才一直大为紧张,这时见洞穴大开,仍没有什么异兽冲将出来,才终于松了口气。
其实本来只用挖开条一人宽的通道即可,无奈天元魔君体型太胖,只好让辟地云甲兽多做了几倍工,即便如此,仍是只够天元魔君勉强通过罢了。天元魔君对此亦颇觉尴尬,干笑连连。
通道既开,太乙怪叟大踏步走到洞前,取过一枝火把,挥出道掌风将火焰托起,往洞内飘去。那火焰在空中拉出一条长线,宛如灵蛇般缓缓前游。
忽然焰光一暗,最前端的火头率先熄灭,过得半柱香左右的时间,整道火焰便完全暗去。
太乙怪叟等人对视几眼,摇头齐声道:“不成,再等等。”
又过了数刻钟,太乙怪叟依前施为。这回那火线进了洞中,久久不熄,太乙怪叟见状,方始点头道:“可以啦。”回首向天元魔君等人道:“虽说那洞中异兽已然不在,但毕竟不知其间情况究竟如何,以老朽之意,还是该让人先进去打探一番,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天元魔君怪笑道:“如此最好,至于那探路的人选嘛,嘿嘿,正有许多。”转身吩咐道:“小黑,去叫两个人出来,让他们先进去。”
黑衣童子会意,走到众武士跟前,微微狞笑,不住打量。
一众武士听到太乙怪叟与天元魔君说话时,便知不妙,这时见黑衣童子过来,更是心中忐忑,纷纷低下头去,不敢与之对视。只见黑衣童子目光乱扫,找寻片刻,忽地伸手指着两人道:“你们两个出来,替神君爷爷和诸位老爷进去打探一番。”
这被指到的两人正是张路遥和那“之乎者也”不绝于口的少年书生。
张路遥那日即便身中奇痒之毒,仍是宁死不屈,直到黑衣童子以玄黄马的性命相要挟,方才勉强服从,让黑衣童子大大地丢了面子,自然是被一直怀恨在心的。而那书生也是骨头极硬,又不时出言讥讽,亦是黑白双童和天元魔君眼中极为厌恶之人。如今既然挑人入洞开路,其实正如同送死一般,自然便将他二人叫了出来。
其他武士见自己脱得一劫,纷纷松了口气。
天元魔君笑道:“好,好,就是这两人了。”忽地飘身而至,抓住众人所抬滑轿椅的杆子,发力一提,只听“噗噗”连声,众人便如排萝卜一般,齐齐从泥土中被拔了出来。这些人双腿被埋在土中良久,此时哪还有半分力气,一旦脚踏实地,便纷纷瘫倒。
天元魔君拍了拍手道:“妙极,方才那两人速速进去罢。”
张路遥心中惊怒,欲要不从,但太乙怪叟等人在身侧虎视眈眈。他想及这些人的辣手,知道反抗必定无幸,想混赖过去也是不成的,只得硬起头皮,起身走了过去,只是腿上无力,行走之时不免缓慢。那书生随在他身后,边行边叹,口中不问而知,又是在说些什么“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之类的话了。
桃花三娘虽救了那些被抓的女子,但对张路遥二人之事却是无动于衷。
张路遥与那书生走到洞前,对视一眼,一人拿起一支火把,正要举步进洞之时,却听太乙怪叟道:“且慢。”两人闻声住足,转眼看了过去,不知这怪老人又有何用心。
但见太乙怪叟从怀中掏出一大一小两块玉石来,均散发着荧荧碧光。其中大者约有巴掌大小,扁平椭圆,凸起那面的中心处,有个小小圆坑。小的那块浑如鸡子,瞧其形状,正如那大石上的圆坑契合。
少年书生见了这两块石头,脱口呼道:“咦,是风萤石。”其余人闻言,有些原本不知此为何物之人,当下心中恍然:“原来这便是那号称‘千里传像,百年留影’的风萤石么?”
太乙怪叟微微笑道:“这位小兄弟好见识,此物正是风萤石。”他笑容怪异,似乎有种说不出的意味。
那少年书生心头一凛,忙道:“其实小生也未见过此物,只是记得那《青溪杂录》中有言:‘风萤石者,天地之灵物也,色泽如玉,微有荧光,其基座有孔,孔内蕴珠,又有单、双、多珠之别’,是以小生看见之后,便认了出来,其实倒真是大开眼界了。”他说起什么书中言语,便又滔滔不绝起来。
这谷中皆是习武之人,太乙怪叟、天元魔君等读书俱少,自不知这书生口中的《青溪杂录》是什么书籍,便连张路遥出身玄武世家,自幼课读甚严,也是未曾听闻。不过这风萤石他倒是知道的。
众人将信将疑,却也不再多问。
太乙怪叟点点头,咳嗽几声道:“此石虽非极其稀罕,但也是不多见,老朽也是费了莫大功夫,方才寻来一块,可惜只是块单珠石,呵呵,想不到今日倒正能派上用场。”
说完他又转向那书生道:“小兄弟,你可知道此石的用法么?”书生大摇其头,说道:“小生不知。”
太乙怪叟奇道:“你那书中难道竟未说么?”书生道:“小生那《青溪杂录》中所载之物颇多,然而均只是略作提及,并不曾详加描述,是以小生只知皮毛而已。”太乙怪叟道:“原来如此。有趣,有趣,这么有趣的书,老朽抽空倒也想看一看。”
其他人本要张路遥与这书生快些进入洞中一探究竟,却不想太乙怪叟拿出块风萤石来,与这书生说了半天,不免均有些不耐。
毒药师哑声道:“太乙翁与这两个小子多说作甚,让他们快些进去才是。”太乙怪叟呵呵笑道:“也好。”托起那大块的风萤石,招呼那书生过来道:“小兄弟,你且将真元注入这风萤石基当中去。”
那书生自然不敢违抗,当下依言而行,往那大块风萤石中输进去一道真气。太乙怪叟却摇头道:“少啦,再多些。”那书生便又输入一道。
如此接连注入七道真气后,太乙怪叟方始让他停手,这时那书生面色已颇为苍白。
太乙怪叟又将那鸡子般的小石递给书生,说道:“小兄弟,这块风萤石子你拿在手上,到了洞中之后,再将真力不间断地输送进去,老朽等人便可在此看到洞中的情形啦。”他似是见书生真力不济,又取出只小小玉瓶,递过去道:“这里面是三枚九转回气丹,待你真气枯竭时,将这丹药服下去,便又能济得一时之需了。切记中途不可换人运气,否则便前功尽弃啦。”
他谆谆嘱咐,语气和蔼,看上去正如一名慈祥长者般,若非容貌怪异丑陋,只怕乍见之下,没人会想到这便是恶名传遍天下的“太乙怪叟”了。然而张路遥与这书生见过他挥袖间击杀武士的一幕,自不会被这虚情假意迷惑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