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张路遥又问起翻江猫一族居所,他心想这一族族长江平与默阳关系甚是亲密,想必也是默阳的下属,然而听了众猫解释,才知并非如此。
原来翻江猫虽然也属无鼠山猫族,但平日里只住在江边。它们这一族乃是“四卫众”之首,与银爪灵猫、夜刃猫等猫族不同,由猫王直接统管,但却又不如皎月纹华猫等五部地位超然,算来要低上半阶。至于江平与默阳关系甚好,那全是私交的缘故。
默阳又吩咐属下款待张路遥,当下便有猫儿上来给他安排住处,另有猫带着玄黄马去安置,还有些猫则去安排熟食。热情至极,有条不紊。
张路遥心想倒也并非所有猫都如默阳和江平一家那样糊涂,也好在如此,否则无鼠山只怕要乱成一锅粥了。
到了房间内,只见陈设奢华,卧室床上铺着崭新的被褥,做工精良,一点也不比他在张家所用的差,不由又是一阵感叹。
歇息片刻,忽然外间传来阵尖锐急促的哨音,张路遥微微一惊,跳起身来。只见默阳推门而入,打了个哈欠道:“大王召集我们议事啦。来罢,张朋友,我带你去见我们大王。”张路遥略略犹豫,心想你们猫族议事,我身为外人,参与进去只怕不妥,当下言明其意。
默阳却扑地跳到他肩上,说道:“有甚么关系。你是本猫的朋友,也便是我们整个无鼠山猫族的朋友了。何况本猫把你的事情跟大王说了以后,大王也说要见见你,跟你当面道谢呢。”不由分说,推着张路遥往外便走,口中不住催促。
张路遥无奈,只好依它。
走出门来,只见各处房子中不断钻出许多只大小猫儿,汇成数股,来到默阳跟前立定,一时猫叫之声不绝于耳。张路遥略略一数,只怕不少于上千之数,他平生头一回见到这么多猫聚在一块,只觉好生壮观。
默阳这时蹲在张路遥肩头,雄赳赳气昂昂,威风之极。它小爪一挥,“喵”地大叫道:“好啦,大家伙都到齐了罢,那便出发去议事堂。”众猫“啊哦”应和一声,声音洪亮。
这时近前一只稍大些的猫却期期艾艾说道:“大王,我们还没有集合完,还有些弟兄没到呢。”张路遥认得这是只银爪灵猫,其族地位在默阳麾下算是颇高了。
默阳闻言微微一愣道:“是吗?啊,不用管那么多了,反正大家都知道议事堂怎么走,自己去就可以了。”当下又挥爪道:“出发。”哈哈大笑。
群猫欢呼一声,掉头如潮水般往月华院外奔去,一时烟尘四起,有的猫嫌路面太挤,干脆跳到墙头上飞跑。张路遥被裹挟在其中,只得顺势而动。默阳则蹲在张路遥肩上,大呼小叫,欢欣至极。
众猫到了院子外,又一窝蜂折而向北,果然都是识得去往议事堂的路径。不久经过一道曲桥,那桥面并不甚宽,众猫的前行势头总算是放慢了些。有些会踩水而行的猫族,便直接从水面上横穿了过去,惊得水中鱼儿四下乱窜,群猫哈哈大笑,却没有一只“浑水摸鱼”的。
如此不多时,一座恢弘大殿蓦然扑入眼帘。张路遥知道这便是议事堂,心想毕竟是猫族重地,不好擅闯,当下停住脚步,让默阳先进去通报,自己得到允许后再行进入,如此方不显失礼。
默阳歪头想了想,说道:“好。”从张路遥肩头跃下,一溜烟奔了进去。
不过片刻功夫,它便又从那殿堂中跑了出来,复又跃上张路遥肩头,“喵哈哈”笑道:“张朋友,本猫跟大王说过啦。大王请你进去。”张路遥心想:“你说得这么快,究竟怎么说的?”不过也不好细究,当下依言步入殿中。
只见大殿极是宽敞,比之他先前想象中还要更甚。大殿四壁,每隔一尺,便点着盏金属巨灯,那灯芯也不知是何物绞成,华光闪闪,映得四下金碧辉煌。殿中摆着许多条几,每张几案上,都燃着两枝巨烛,笼着雪白的珍珠罗纱罩,纱罩上毫无半点烟薰痕迹,想是日日更换。
殿堂深处一溜几十道白玉台阶,顶端平台上摆着张大椅子,椅上铺着豪华坐垫,上面坐着只懒洋洋的猫儿。
这猫身躯也不甚大,只比成年的皎月纹华猫大了些许,浑身毛色如火炭,唯有面部却是一片玉白。它虽说是坐,其实却是半躺半靠,右前爪撑在座椅扶手上,支着脑袋,两只后腿交叉互搭,尾巴软绵绵地拖在那里。看来既无特别威风,亦不十分凶狠,然而却又如观高山,如临深海,给人一种深不可测之感。
张路遥心道:“这便是默阳口中的大王了?默阳曾说它是只玉面炎狸猫,果然人……唔,果然猫如其名。”
又见王座后方立着一大一小两只猫儿。大的那只体型与成人相似,右爪握着柄双刃巨斧,双目圆瞪,威风凛凛;小的那只却只有初生婴儿般大小,瘦削干练,眼中透着股狡黠之意。这两只猫一左一右护在猫王身边,显然身份不低。
张路遥这般只打量了几眼,便觉如芒在背,却见台阶下方,广阔殿堂之中,条条几案之后,影影绰绰,或蹲坐或人立,聚集着上万只猫儿,分作六堆。那左侧第一堆最前方领头的猫儿正是默阳,这会朝着张路遥挤眉弄眼,憨态可掬,原来它在张路遥走入殿中时便从其肩上跳了下来,回到自己位子上。
其余猫儿也都直直盯着张路遥,眼眸中好奇、怀疑、兴奋等诸般神色不一而足。
这殿中猫儿均是功力不低,目闪幽光。世上任谁被这么猫同时盯着,只怕都会浑身不自在,何况其中更有不少天阶修为的“高猫”。张路遥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少年,一时间难免有些手足无措。
他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忽然小腹升起一股暖意,流遍全身,霎时间无论是猫王的深邃之意,还是群猫审视带来的压迫之感,竟全数消失的无影无踪。张路遥大觉奇怪,却不知这其实正是那如意珠的功劳。
原来张路遥在众猫无形压力之下,气息凝滞,内力运行也便不免受阻,于是将丹田中如意珠惊动。那如意珠本是摩云金翅鸟之物,而此鸟号称“万禽之霸”,乃是堪与禽王凤凰比肩的异兽。玉面炎狸猫虽也是一方猫王,但比起摩云金翅鸟来,地位功力自然是都差了不少。因而虽然张路遥的如意珠只是件遗物,但重压之下突然反弹,将摩云金翅鸟的气息贯注张路遥身上,便足以令他气势不再弱于对方。
这一来虽然未能直接提升张路遥的玄功修为,但却令他于心境上获益良多。
那玉面炎狸猫王眼中,本见张路遥有些畏畏缩缩之态,心想这人类也没甚么特别之处,不免生出了几分轻视。然而却见张路遥气势陡变,忽然如同一只金翅凌云的大鸟朝自己缓缓走来,昂然磅礴,隐有与自己分庭抗礼之势,心下一凛,身形便随之端直起来。
张路遥于这一切毫无所觉,只是轻松不少,当下上前几步,向那猫王抱拳为礼道:“在下张路遥,不请自来,多有打扰,还望猫王见谅。”猫王小爪一挥,哈哈笑道:“好说,好说,你是默阳小弟的朋友,又帮过它的大忙,那便是我们无鼠山猫族共同的朋友了,还说什么打扰的话。”
张路遥见这猫王言语豪爽,心中甚喜,又想无论是前边所见的翻江猫江平,还是眼前这位猫王,都说过“你是默阳的朋友,便是我们无鼠山猫族的朋友”之言,足见这山上的猫族果然很是团结。
那猫王让手下猫儿给张路遥搬来把椅子,放在默阳身边,请他就坐。张路遥也不推辞,坐下之后,便听得猫王又说道:“张朋友,你初来乍到,对我们无鼠山猫族还不十分熟悉,本王便先替你引见山上的几位头领,至于余下的兄弟,待你多呆些时日,便会慢慢熟悉啦。”
它伸手指着右首第一堆猫群正前方,那只浑身雪白,毛发蓬松,双眼猩红的猫儿,说道:“默阳张朋友你是认识的了。这位乃是雪山飞猫族的族长,雪山飞猫王雪啸雪兄弟,它跟默阳一般,也是我们无鼠山五部小首领之一。”张路遥忙起身抱拳,那雪啸也行礼道:“张朋友,你好。”声音低沉,颇具磁性。
猫王又指着左首第二部猫的为首者说道:“这位彪武彪兄弟,乃是刺脊斗天彪族之主,也是五部小首领之一。彪兄弟的武艺,可是我们无鼠山名列前茅者,每次战事必身先士卒,冲锋在前。”它说到此处,那刺脊斗天彪王身后群猫顿时发出阵欢呼,显是对猫王的评价很为欣喜。
这次这位刺脊斗天彪王却不待张路遥开口,便抢先行礼说道:“张朋友,幸会幸会,老彪不擅长言辞,只盼张朋友在山上能住得开心。”它语声洪亮,与先前的雪山飞猫王大不相同,张路遥忙不迭答礼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