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影青本在床上阖眼休息,安睡了一晚,她感觉好多了,只是还有点懒懒的,不太想动。正坐在桌前迷糊着,就听到将军在屋后不停地吠叫。紧接着,又是一声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瓦片被打烂的声音,将军吠得更厉害了。苏影青唤了两声“将军”,却没得到回应。
待她走到后院的时候,刚好便有一根树枝甩着弧线从天而降,险些砸到她的头上。将军叫得更凶了。方才那树枝是从秀娘的院子那边飞过来的,难道是两个小孩淘气?她试探着喊了一声“果儿”“朵儿”,却听得那边传来一声惊喜道:“苏姑娘!”是秀娘的声音。
“苏姑娘,我有话同你说!”苏影青听到黄秀娘的声音从靠近的墙上传来,她奇道:“秀娘,你有话说直接到我家来不就行了吗?”
“嗐,你不知道吗?刘大娘挡着不让我见你。”
“刘大娘?”苏影青念着这个名字,没见过什么刘大娘啊,“我这里没有什么刘大娘啊。”
“什么?哎呀,跟你这样说不清。快到我这边来。”黄秀娘急道。
听秀娘这么说,苏影青满心疑惑,但她与秀娘打过几次交道,知道她没什么恶意,便打算直接过去问问怎么回事。谁知她去前院打开门闩一推门,却怎么也推不开。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喂!怎么回事?谁锁了门?快开门!”苏影青使劲敲着门。门外集市嘈杂,却没有人理会她这边的动静。她心中疑窦顿生,再联系到方才秀娘所说的话,顿时慌了,将门使劲推开一条缝,发现外面挂着一把锁头,倒并没有什么人守在门前。
她咬了咬唇,果断去厨房抄起一把菜刀走到门前,两手握着刀,对着门轴使劲砍过去,没几下就将一扇门的门轴砍得稀烂,她摇了几下门扇将门摇松动,眼中蓄着怒火。谁?是谁锁上了门?难道,是黄大娘?可秀娘说的刘大娘又是怎么回事?
苏影青紧紧捏着刀把,一手将门推开。可待她推开门,却没发现任何人站在门前,门前摆了个针线摊子,却没人守在跟前。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惊讶地看着苏影青和她手上提着的菜刀,她一双眼睛如水银中养着的黑丸般滴溜溜地从左看到右,不动声色地看着街上的人,那些人的眼中挂着的都是惊异与些许恐惧,倒没什么鬼祟的人。
苏影青也不理会这些人的异样眼光,提着菜刀跨出了门。她对后面跟出来的将军说道:“守在这儿别动,别让人进去,知道了嘛?”将军摇了摇尾巴。她就这么提着菜刀右转进了小巷,黄秀娘也恰在此时跨出了门,打算过来瞧瞧,刚好就遇见她气势汹汹地提着菜刀过来了。
“苏……苏姑娘,你……你这是?”秀娘被她一吓,一向爽利的她也不由打了个磕巴。
“呃,我这是……”苏影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模样吓人了些,赶紧将脸上的神色缓了缓,将握刀的手也松了些,她低头道,“不知谁将我锁在了门里,我将门给砍开了。”
秀娘脸上显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她愤然道:“这刘家母子竟然干出这样的事?”她上前一把抓住苏影青的手,说:“走!咱们找他们评理去!得让人看看这刘家母子干的是不是人事!”
“别忙,秀娘,我现在有些糊涂,能麻烦你告诉我来龙去脉吗?”苏影青方才心中一顿愤然之气发泄出了一些,现在她只想弄清事情原委,而不是如现在一般被蒙在鼓里。
“来,到我这儿来。”秀娘招呼苏影青进了自家院子。郭木匠正在一旁做着活计,修着院中水井上的轱辘,两个孩子一旁玩闹着。见苏影青进来,郭木匠微微向她点了点头,又低头坐着活计。两小孩叫了声“苏姨姨”就想围上来,秀娘将他们赶到了一旁,又请苏影青在院中坐下。
“方才我只能用那种法子引起你注意,也不知砸坏了你几匹瓦?”秀娘一点不好意思的样子都没有,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
“秀娘,我该谢谢你。”苏影青也没多说什么客套话,单刀直入地问道,“你说的刘大娘是谁?可就是在我家中的那位黄大娘?”
“黄大娘?对!她娘家姓黄!是我家远房亲戚。我见她在你门前鬼鬼祟祟的不怀好意,所以想来提醒你一下,没想到她和她儿子都阻挠我进你的屋子。他们肯定心中有鬼才会这样,还说你病了要雇她做长活,鬼才相信她的话!老实说,我会留意她也是因为我家同她有旧怨,我素来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黄秀娘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事情说了出来,跟刘大娘的旧怨也没什么好瞒的。
苏影青听她说着,心头阵阵发寒,自己竟被人算计了进去还不自知。刘大娘和她的儿子?“她的儿子?是何人?”苏影青疑惑着,但心底隐隐有一个人选浮出水面。
“她儿子叫刘正,在镇上的客栈做跑堂的。”
“刘正……”苏影青喃喃道,果然是他,想起刘正在自己面前那些表现,不难猜出他们的用心。心头的寒意升到了身体上,她不由有些颤抖:“我是生病了,但我没想到他们会来算计我,我只当黄大娘是好人才会帮我。幸好,幸好有将军守着我,不然早就被……”她咽下了话没说,脸一下变得煞白。
秀娘哪会不知她言中之意,点了点头也很是为她庆幸。方才见她的模样,她还以为苏影青已经吃了什么亏,现在看来还好。也亏得刘家母子出了个昏招,竟然将苏影青的门给锁住了,不然她不知还要费多少唇舌才能让她相信刘家母子的不怀好意?
刘大娘昨日肉吃多了些,清汤寡水的肠胃倒有些受不住这大荤,从早上开始就有些滑肠跑了几趟茅厕。方才做着针线,就又觉得自己的肠胃不对,便跑到客栈去叫刘正守着门。有集市的日子客栈本来就忙活,还要另外忙这件事,刘正心中生了些埋怨。京娘今日本就留意着刘正母子的动静,看到刘大娘过来又离开后,她赶紧下了楼走到刘正跟前,问道:“可是娘让我搬过去?”
“哪呀,是让我过去盯着人呢。”刘正有些懒洋洋地答道。
京娘听了,眼珠一转,笑言道:“正郎,你这般忙,哪有空过去,不如我帮你想个法子?”
刘正喜道:“什么法子?”
京娘笑着招了招手,甩了个媚眼道:“附耳过来。”刘正听得浑身都酥了,将头靠了过去。
“你拿着一把锁头,将门给锁上不就行了?就这么一小会儿,她不会发现的。待娘过来了,你再将锁解开不就行了?”京娘在刘正耳边细语道。
刘正眼前一亮,说道:“我怎么没发现这法子,这主意好!”说完,他赶紧跑到柜台下找了个旧锁将院门锁上,自己又跑回了客栈招呼客人。
京娘早就上了楼,推开窗户依着窗看着刘正的动作,唇间轻吐了两个字:“傻子。”冷冷笑了笑,依旧回到床边收拾东西。刘正的懦弱,刘大娘的凶悍她都看在眼里,傻子才会乖乖待在那个家里……
苏影青砍门时的动静颇大,刘正目瞪口呆,但他想不出法子去阻止苏影青,又害怕娘亲因为自己方才没去看着她会责怪自己。他顿时浑身抖索起来,脑子满满的都是如果娘问起来该如何回答。
刘大娘好容易从茅房里出来,系上了腰带,便从客栈往苏家走着。她看到苏家门前围上了一大堆人,心道“不好”,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果然,待她拨开人群一看,顿时为之绝倒。苏家的大门倾倒了半边,被一把铁锁挂在另一边上。哪来的锁?她再定睛一看,将军蹲在门后,眼中带着煞气看着人们,牙微微呲开做出威胁的样子。她心中有鬼,往后微微退了一步。又见地上自己摆的针线箩子被人踩翻在地,荷包不知被谁拿走了,彩线和零碎布头被人给踩得到处都是。她“哎哟”一声,顾不得去寻刘正晦气,低下身去搜罗地上的针线和布头。
正捡着,便见自己眼前多了双绣花鞋,踩在她的彩线上。她将那双脚拨了拨却拨不动,她眉头一皱就要抬头骂那不长眼的女子,却看到了苏影青含怒的脸。
苏影青与秀娘回到了苏家门前,便看见了刘大娘在那儿捡东西。苏影青心中愤恨,几步便走上前去,要找刘大娘将此事分说个清楚。
“该叫你黄大娘,还是该叫你刘大娘?”苏影青冷冷地说道。她居高临下地打量着面前的这个老妇人,想起昨日还将她放入家中,让她帮自己的忙,她就一阵心惊:“你算计得可真够厉害的。”
刘大娘慢慢从地上直起腰,讪笑道:“苏姑娘,你说的是什么话?老身怎地听不懂?”说着便拨开人群要往外走。
“且慢!话都没说清,你以为你走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