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义带去的自然是邺城最好的酒楼,小二一见谢知义过来,就赶紧将掌柜唤了出来,谢公子可不是他能招呼的。掌柜听说是谢知义来了,赶紧从柜台后出来,赶在谢知义进门前迎了出来。只是今日谢公子带来的客人不是那些商人,倒是三个小姑娘,让他多看了两眼。
掌柜将谢知义引入了二楼的雅间,问道:“谢大公子,我让厨房里备些清淡的菜上来可好?”小二也赶紧呈上了茶水。谢知义点了点头,让他出去了。
雅间里靠窗的地方摆着一张软榻,皎儿爬在软榻上,好奇地看着下面的繁华街景。可怜她自出生以来,今日才是第一次出门,自是怎么看都看不够,手上的糖葫芦差点也忘了吃。谢知义见苏影青看着皎儿,说道:“这孩子从小身体弱,没怎么出过门。”苏影青吩咐细娘将皎儿看着,这才回过头来,说道:“不过我看皎儿这孩子很懂事,真是难得。大少奶奶将她养得挺好的。”
谢知义听她说起卫青鸾,脸上浮起个怔然的微笑,若是自己没有在青鸾分娩前夕执意出去,现在一切的一切是不是会变得不一样?皎儿自然身体康健,青鸾的眼睛也不会失明,也许他与青鸾之间也会有更多的孩子?只是这些只能想想罢了,伤害已然造成,自己能做的只能是尽量对青鸾与皎儿好些更好些。
苏影青见他神色有异,回想起在谢府里听到的流言蜚语,心下有些了然。便将话题岔开,说道:“待会上了菜,让细娘同我们一桌,行吗?”她自己并不在意,但既有别人在,自然要咨询一下别人意见。
谢知义有些诧异她对奴婢的态度,但自己这次出门并未带什么随从,因此倒无所谓,便笑着点头答应。谢知义是贵客,上菜的速度自然是快了几分,不多会儿便上满了一桌。苏影青招呼细娘将皎儿带过来一起坐下,细娘顺手将皎儿没吃完的糖葫芦插在了窗户边。细娘瞪大眼睛,连连摆手说自己不敢,苏影青见她拘束得紧,也不多说,将她按坐在一旁。
谢知义未曾带着小厮,便自己起身为苏影青斟了一杯酒,举杯说道:“苏姑娘,这杯酒敬你,多谢你的计策。”苏影青好奇嗅了嗅酒,发现是杯米酒,也举起了杯抿了一口,问道:“听你的意思,难道是那个计策奏效了?”
谢知义点了点头,她既然是出计的人,自然此事不必瞒着她,只是碍着房中还有皎儿与细娘,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盯着他们,也不再多说,向苏影青示意一下喝起了酒。苏影青见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也不多打扰他,同皎儿夹着菜,喁喁细语。皎儿胃口小,肠胃又有些弱,吃了不多会儿便放了筷子爬到榻上去拿那糖葫芦。
“小叔!小叔!”皎儿往窗外挥着手,半个身子探了出去,苏影青听见声音看了过去,吓了一跳,赶紧过去将皎儿抱住,可皎儿方才急着招呼楼下的人,身子已经往下跌去。苏影青也不过十四五岁,这一下哪拖得住,索性眼睛一闭,往外一扑,将皎儿的身子抱住,合身滚了下去。
谢知行正骑着马往谢府走,此时正是大街上最热闹的时候,他只得拉紧缰绳放慢速度慢慢行着。正走着,就听到木原酒家上传来一声“小叔”的唤声。是皎儿,他抬头一看,却看到让他快要窒息的情景。皎儿脸上带着笑,探出身子向他打招呼,却向楼下跌了下来。谢知行一声大叫,来不及反应,向着楼上张开了双手。
“碰!”苏影青抱着皎儿,从屋檐上滚了下来,跌在了谢知行怀中,冲力将谢知行从马上撞了下来,跌在了地上。谢知行被撞得头晕眼花,从地上撑起来一看,却看见怀中不只是皎儿,还多了一个身影。怀中那女子嘶了一声,似乎是受了伤,却将皎儿拥进怀里,急急问道:“皎儿,你怎么样?有哪里痛?”
听到女子的声音,谢知行身子一僵,他伸出手,将女子散落的头发轻轻一拨,果然,露出的是自己熟悉的面孔。他的手一僵,怔住了。苏影青见皎儿没事,松了口气,正想从跌倒的那人身上起来,就不意被人动手拨开了头发,待她皱眉看了过去,却发现了那人正是谢知行,一时,她也怔住了。
“皎儿!”
“姑娘!”
却是谢知行同细娘二人方才见此情景,却又哪里反应得过来,只跟在后面探头看了一眼,便从楼上冲了下来。苏影青听到二人声音,回过神,从地上撑着起来,将抱在怀中的皎儿递给了谢知义。细娘也一下扑过来,将苏影青紧紧抱住,方才这情形也将她吓坏了,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苏影青“嘶”了一声,咬了咬唇,在细娘身上拍了拍,方才这一幕也将她吓得不轻,还好,这是古代,酒楼不过二层高罢了,若是现代,几层十余层地跌下来,哪还有命在。
谢知行也从地上站了起来,方才那一下冲击,将他也伤得不轻,此刻爬起身,颇有些呲牙咧嘴的怪样,喊了一声:“大哥。”
谢知义将皎儿检查了一番,发现她没受什么伤,松了口气,听到谢知义唤了声大哥,便应了一声,又走到苏影青身前,向她深深行了一礼,说:“苏姑娘,随我到药堂去,为你好生医治一下。”他见苏影青方才站起身时有些着力不稳的样子,又见她被细娘一扑有些吃痛,便知她受伤了。
苏影青点点头,她的确受伤了,也没有必要硬撑着。方才沉默的谢知行却开口说道:“让我送她过去。”将马牵了过来。谢知义多少知道一些谢知行的心意,自然乐见其成,便向苏影青说道:“便让三弟送你过去吧。”
苏影青没有应下,却拖着步子走到谢知义跟前,说道:“不用了,伤不重,我自己去便行。”说完,摸了摸皎儿的头发,便要扶着细娘离开。正走着,便感觉到身边多了一人,转头一看,却看到谢知行牵着马默默地走在自己身旁。虽是走在自己身边,却面目冷峻地看着前方,眼睛连看也不看她一眼。从苏影青的角度,只能看见他俊逸的侧脸。傲娇的小子啊……苏影青叹了口气,停住脚,说道:“三少爷,多谢你的好意,我自己去便是。”
谢知行停住脚,斜瞥了她一眼,说了一句:“我脚痛。”便不再多言,只是等着苏影青往前走。所以你也要去药堂看脚,是这个意思吧?这条路大家都可以走,你只是同我顺路,对吧?苏影青有些抓狂,但这谢知行摆明了车马要同她一路走,她也没奈何。只得闭上嘴,默默往前走着。细娘心中却有些好奇,苏姑娘这是怎地?别人好意送她过去,却不领情。正走着,细娘叫了一声:“哎呀,苏姑娘,我忘记拿方才买的东西了。”
苏影青只得温言跟她说:“谢大少爷会帮咱们收拾好,你放心吧。”细娘“哦”了一声,这才放下心来。
谢知行果然一路跟着苏影青去了药堂,又一直守着大夫为她包好药,随着苏影青主仆二人出了药堂。药堂所在是一条相对僻静的街道,苏影青正低头同拿着腰包的细娘说话,就发觉自己的腰被人握住,向上举了上去。
她吓了一跳,尖叫了一声,回头一看却是谢知行。谢知行握住她的腰,将她放在了马上,说了句:“刚上了药,别走。“也不管苏影青什么反应,便默默牵着马儿向前走着。
“喂!谁说我要走了啊?我让细娘叫马车的呀。”苏影青脚受了伤,不敢跳下来,只好端坐在马上握着缰绳。
“谁要坐你的马呀!”
“喂!”
“我在说话呢,你听见了吗?”
细娘不时看一眼谢家少爷,又看一眼苏姑娘,好像……好像苏姑娘在赌气啊,谢家少爷看着有些可怜的样子。可无论苏影青怎么说,怎么发火,谢知行都不曾回应,只一味默默地牵着马往前走着。到得后来人渐渐多了起来,苏影青方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幼稚,闭上了嘴,在心底叹了口气,看着谢知行的背影发呆。
如果,如果他没有婚约,是不是两个人之间会有可能?她忍不住会这么想,可再怎么想又有何用呢?这个少年只会是别家姑娘的。有了婚约就不要来招惹我了啊,混蛋……
正走着,细娘发现了不对劲之处,她向苏影青说道:“苏姑娘,这是朝城外走的路。不是回家的路啊。”苏影青展眼看了过去,果然,谢知行带着他们是往出城的方向走去,她这才想起,自己好像没有跟谢知行说过自己已经搬到了邺城,当下便愣住了。
谢知行听得细娘如此说,眯着眼向苏影青看过去,眼中带着一丝恼怒,哼了一声,向细娘说道:“带路。”细娘见他神情甚是骇人,结结巴巴说道:“在……在百花……百花巷,我这就带路。”说完,就迈着小碎步走在了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