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怎地没见你去招呼一声苏姑娘?”何崇江将那四人送走,关上门,便慢腾腾走到秦岳跟前,摸了摸他的头顶。
秦岳茫然地摇摇头,没有说话。他今日一见苏影青同那齐公子一同进来,心头一紧却又是一松,仿佛挂在心头许久的郁结一下疏通了,对她的惦念仿佛也通过今日的一面减淡了许多。他抬起头,对着何崇江一笑,说道:“师父,我在想你今日教我的雕刻手法呢。”何崇江着意看了眼徒弟的神情,见他并无异常,便松了口气,心道也好,如此倒能给秦大娘一个交代,说不准这小子也乐意去相亲了。
石榴将手中捧着的木匣子小心翼翼放在桌上,对旁边的朵儿和果儿嘱了一句,说是让他们小心别碰坏了里面的东西。果儿看了一眼,不屑道:“这盒子还没我爹爹做的盒子好,有什么好小心的?”旁边说话的几人闻言笑了起来。
郭木匠训道:“你懂什么?这盒子只是用来装里面的陶器的,里面的东西才是好东西。”果儿赌气道:“可是我就是觉得爹爹雕的盒子好看。”
苏影青笑道:“我本来就打算回家换成锦盒的,姐夫家中有好看的盒子,不如拿出来给我们看看。若真的合适,倒不如用你雕的盒子代替。”郭木匠闻言点点头,在他看来,那盒子的确也粗糙了些,作为细工木匠,确实有些看不过眼。他谨慎道:“我先看看何大叔做的陶器再说。”
苏影青闻言将盒子打开,盒子里面填的是稻草,拨开稻草,便是一只做成寿桃形状的陶壶躺在其中,枝叶蔓连,又兼古朴苍劲,着实是一件精品。郭木匠看了陶壶,啧啧称奇,道是只见何大叔卖些日用陶器,倒从未见过他显示这般手艺。他小心将陶壶放好,又去了自家的木工房,好一阵,方捧着一只匣子出来。
这木匣却是雕成了树节模样,看着古朴大方,却又不会尽抢了那陶壶的风头。郭木匠笑道:“这是素日的练手之作,样子奇特了些,装这个陶壶倒是正好。”齐长卿却将那木匣接过来细细查看了一番,赞叹道:“这木匣的做工真是细腻,形态也很独特。郭大哥,既然你有这样的手艺,不如便为我家供货吧。我是多宝阁的东家。”多宝阁乃是邺城数一数二的杂器大家,寻常的匠人是入不得其间的。他说这番话自然是成竹在胸,岂料郭木匠却连连摆手道:“小道而已,上不得台面。再说……”他看了一眼苏影青,跟这眼前的利益比起来,他更看重苏影青手上那些图纸,作为一个木工匠人,那些图纸里蕴含的价值他自然很是清楚,更别说那些图纸上的家具他更希望能让自己亲手做出来。
苏影青闻听此言,又见郭木匠向自己看来,顿时明白了他的心意。齐长卿没想到自己会遭到拒绝,心中有些讶异,却也算不得失望。此时却听苏影青说道:“齐大哥,姐夫他没有接受你的好意,其实是另有隐情。”
齐长卿挑了挑眉,问道:“另有隐情?”他倒有几分心思听听是何隐情。
多宝阁位于邺城东面大街上,店面又如此大,里面的东西已经足够精美,可在齐长卿的口中却不过是家常的用品一类,看来他的背景并不简单。而且此人交往下来,感觉还不错,苏影青心中便有了几分成算,或许可以将他作为一个合作对象来考虑。
苏影青却是没有说那隐情,反倒说起另外一件事:“齐大哥,几次见面,我都觉得你给我的感觉很熟悉,不知是在哪儿见过?还有,我觉得你仿佛认识我。”
没等齐长卿说话,孟宪便在一旁瞎闹了起来,怪叫道:“长卿,人家姑娘说认识你,你什么时候认识人家的,都没听你说过!”
齐长卿瞥了他一眼,淡淡说了一句:“胡闹。”便向苏影青笑道,“我是听我家妹子提起过你,我们是青阳林家的亲戚,林子敬乃是我的表弟。”苏影青一听林子敬,便明白了,这位一定是那日见过的齐月然的大哥,虽然两人相识不过那么一小会儿,言谈间却是颇为投契,齐长卿是她的大哥,自然也差不了哪儿去。
苏影青嫣然一笑,说道:“如此我便放心了。姐夫他倒不是看不上你家的生意,乃是因为他更看重我手中的图纸。不过这图纸倒不方便流传到外面,我是打算同姐姐一家一起做生意的。”她眼波流转看着齐长卿,见他闻言一肃,便知他也来了兴趣。当下话锋一转,说道:“只是我本是孤身一人,没甚靠山也没店铺,要从头做起,实在是作难。如果齐公子有兴趣,倒不如入上一股如何?别的我不敢说,我只能说这笔生意很赚,非常非常赚。”几句话的最后拖得很长很慢,句句都挠到了齐长卿的心底。
齐长卿沉吟了一会儿,他没成想今日本是帮佳人买寿礼的一件小事,居然也能扯上生意。难道是这苏影青做局故意来诓自己入伙的?可这几次相遇皆是偶然,又皆今日本是自己提起要去何家的,就算做局,也应该不会这般凑巧。苏影青并未催他,如果自己一提,齐长卿便欢呼雀跃打算入伙,自己倒着实该好好考虑是否要邀他一起了。做生意本来就需谨慎,只有谨慎方能更加稳当地赚钱。
齐长卿思索了一会儿,方抬头笑道:“也好,我先看看是何图纸,能得郭大哥这般看重。”孟宪在一旁却道:“长卿,你同她们去看便是,我在这儿等着。”他为人乖觉,知道此事是上升到了生意的高度,齐长卿虽然平日里随和,但涉及到生意却很是认真,举人身份也不过是为了给自家生意做幌子的一个靠山罢了,所以孟宪自不会腆着脸跟过去。
孟宪如此知情识趣,倒让石榴高看了一眼,对他笑了一笑。孟宪却又做出一副受惊的模样,说道:“往日横眉怒目,我还以为你不会笑呢。原来你会笑啊!”石榴当下气结,顿足道:“你!”却又说不出什么。孟宪逗小姑娘逗得开心,“嘿嘿”了几声,便同旁边的果儿玩到了一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