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在第二日果然按约送来了狗儿,这是一只半大的小狗,眉间有两块白斑,如同眉毛一般,细腰长腿,看上去就有种特别严肃的劲。苏影青拿了块肉放在碗里,它闻了闻又看看老汉没有吃,老汉叹口气捋着小狗的头说:“狗儿狗儿,你算是到了好人家了,吃吧吃吧。”小狗方将头埋在碗里吃起来。虽然这只狗儿看着也不算大,但看上去的确比那两只小奶狗看着威风了些。
苏影青谢过老汉,又交付了200文钱送老汉离开。老汉离开的时候,小狗已经将肉吃完,似乎知道主人是将自己卖掉了,扑上去咬住老汉的裤脚不舍得放开。老汉狠下心将小狗的牙掰开,转头离去。小狗趴在地上“呜呜”哀鸣,将头放在前爪上看上去颇为沮丧。苏影青抚摸着手上的两只小奶狗,看着那只狗儿趴在地上发泄情绪,轻轻叹了口气,招来一员大将人家身在曹营心在汉该咋整呢。
苏影青这边挖空心思在对付狗儿,林子敬那边也挖空心思正在讨好他娘。他正跟秦氏叙着闲话转着圈逗她发笑,门外便来了一小厮上前禀报:“老爷已回来了,正在门厅停轿。”林子敬便向母亲告退,迎往门厅。
到得门厅,林老爷正坐在轿旁慢条斯理整着自己的袖子,林管家在一旁吩咐下人将乡下送来的土产放进库房。林子敬向林老爷行礼道:“爹,孩儿回来了。”林老爷是个大胖子,穿着丝绸直裰,戴着员外帽子,看着很是和蔼。他见林子敬过来,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叫你接手家里的营生你就是不干,做什么官差,看你瘦成什么样了。”
林子敬乖乖过来站好,他老爹比老娘还啰嗦,若不让他这顿话说痛快了,接下来这十几天休假都不得安宁。好一通唠叨后,林子敬见他爹还没有停下的意思,便用眼示意林总管过来解围。
林总管见少爷示意,立时领会了精神,过来弯腰向林老爷汇报:“老爷,刚才账房回报上月的帐已经汇总好了,等着老爷去看呢。”林老爷一向关心自己名下钱财收益,便让林子敬随着自己一起进去,浑身肥肉随着走路的步伐颤颤悠悠地向着账房走去。
林子敬见林老爷没有放自己离开的意思,竟是要将自己一路带往账房,忙使眼色让林总管想办法让自己脱身。无奈林总管哪敢一管再管,只做不知,窜到前面给二人引路去了。刚回家,林子敬也舍不得让老爹失望,只好勉强一路跟着去了账房。
账房里几个做账的先生已经将厚厚的账本抱在桌上候着了,见他们进来,问安后便开始报账。初时林子敬还勉强支着耳朵听着报账,慢慢地他便撑不住了,头有些昏昏然要瞌睡的意思。林老爷眼睛斜瞟过来,看到儿子用手支愣着脑袋,就知道他又要睡过去了。唉,这个儿子打小就对这些帐啊田啊出产啊什么的不感兴趣,一听账房报账就瞌睡或者装瞌睡,一进练武场就生龙活虎,真不知是随了谁的性子。林老爷抓起一柄黑沉沉的镇纸尺向着林子敬的肩上敲了过去,骂道:“小崽子,别在这儿碍眼了,去去去,回你院里睡去,别碍着我清帐。”
林子敬早在劲风袭来之时便警觉了,只是这是老爹,不是敌袭,所以便生生受了一尺,听到老爹如此说,如蒙大赦,向林老爷深深作了个揖,便飞快地离开了。林老爷又好气又好笑,但拿这唯一的儿子也没办法,只得在心里想着:“子敬这般不喜经营,我还是得赶紧找个能持家的媳妇,生个听话的乖孙子方是正事。”又示意林总管和手下账房赶紧继续报账。
林子敬自然不知自己已经被娘和爹看成了砧板上的肉要大肆料理一番,只当逃过了这番打磨,便又进了自己的温柔乡中,享受地主儿子的奢靡日子去也。
苏影青将两只小奶狗取名为小牙和小枣,又将那只威风的狗儿取名为将军,给将军做了个窝,便不再管它,让三只狗儿自己在院中玩耍。
一个人的日子过得很是简单,做好狗儿吃的东西,苏影青便开始慢慢做自己的吃食。她做的是饺子,剁点肉馅,剁点葱,揉点面粉,揪个剂子,擀些面皮,再包起来,这一流程她在前世就很清楚,做得很是熟练。正包着,她听到外面传来了敲门声。顾不得收拾,她将手上的面粉拍了拍,略拢了下头发便去看是谁在敲门。
三只狗儿听见敲门,小牙和小枣抬头看了眼,埋头仍吃它们的,将军却警惕地竖起耳朵,守在门前低声吠着,“呜~汪”地向外发着警告。苏影青见它一副尽职尽责的样子,笑着拍拍它的脑袋,赞了一声好小伙,又从门缝里看了看,竟然又是刘正,手里托着一个油纸包。
她心中顿时有些腻歪了,但这门不开也不好,好歹别人帮过自己。于是叹了口气,调整了下情绪,将门打开。
“刘大哥,请问有何事?”
刘正见苏影青头上扎了张青头巾,脸上粘了点白面粉,显得与以往不同,清丽姿容下有一股居家过日子的味道在里头,顿时心头如鼓槌般,话也说不顺溜了。心里不由想到,如果是我娘子每日这般迎接我回来,那不知该多好。
苏影青唤了几声,见刘正仿若大梦初醒般回转神,便又问道:“刘大哥,你有何事寻我?”
刘正讷讷说不出话来,见苏影青一脸疑问地看着他,方调整过来,将手上油纸包送过来道:“这是邺城有名的荷叶酥肉,我托人带回来的,想着苏姑娘你或许没吃过,所以给你送点过来。”
苏影青却没接过油纸包,正色与他说道:“刘大哥,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我一人在青阳,更要避免流言蜚语。你的礼物我心领了,但东西我不能收,还望刘大哥体谅我的苦楚,也不要再送东西过来。”说完,向刘正行了个礼便要退回院子关门。
刘正没想到她拒绝地这么干净利落,竟连一点回寰的余地也不留给他,原本想的小恩小惠慢慢将她的心拢过来的法子一下落了空,有些失态,见苏影青关门,一手便将院门撑开便要进去。
却没料到他这一撑却惹了一只狗儿,将军一下窜到他的脚下,一口便叼了上去。这一口没咬在实处,只将刘正的裤脚撕了个洞,却也将他吓得跌在地上。苏影青向他歉意笑笑,将将军唤回,还是将门给掩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