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敬靠在门边,袖手看着苏影青走出走进,端碗拿筷。他从小被伺候长大,在官衙中吃饭也多在食肆打发,未曾亲身体验过如此温馨而充满生活感的场景,心中有些好奇。
苏影青见他一副大少爷模样站在那儿,眉毛一扬说道:“快来与我帮忙。”林子敬呆愣道:“需我做些什么?”“摆碗摆筷、端菜舀饭,你能做什么便做什么,总得帮一把手。”林子敬见她的态度浑不拿自己当外人,心中也有些窃喜,便乖乖地去了厨房帮忙端菜打饭。
木耳小炒肉、香葱炒鸡蛋、豆尖汤及一碟凉拌白肉,苏影青小手一挥,大方说道:“菜色简陋了些,不过你是大少爷,山珍海味想必吃过不少,就不用介意了快吃吧。”林子敬见她说话明朗可爱,毫不扭捏造作,心中更多了分怜爱。
饭菜虽是简单,但苏影青把握火候的能力却很好,木耳清脆,鸡蛋很嫩,豆尖汤上一点洇散开的油珠,白肉的鲜辣红火,都极好地勾起了林子敬的食欲。苏影青又拿出一只陶壶,拿出两只精致的杯子,拿起一只杯子放在林子敬身前,将茶水斟上,说道:“我这里没酒,只能以茶代酒,谢谢你今日的援手。”
林子敬一笑,将茶杯端起一饮而尽。他也不用苏影青招呼,自己便举筷开吃。两人之间并未多语,只是你一筷我一筷地吃着。很快,苏影青放下了筷子,看着吃得正欢的林子敬,她眯缝眼睛微微笑着,见他碗中的饭飞快地少下去,便伸过手接过碗为他添饭。
林子敬也正要再打一碗饭,两人的手不经意间就碰到了一起,少女柔嫩的指尖触碰到了林子敬的手上,林子敬的手不由一僵。这点异样的情绪并不是林子敬独有,今日两人在院中叙话时的那种氛围已经让苏影青心中有所触动,只是她不愿深想罢了。两人的触碰在心湖中点入的小小涟漪又很快消散开,苏影青接过碗给林子敬添了满满一碗饭。
林子敬习武之人,食量自是惊人,饭菜并着汁水被他吃了个精光,他见苏影青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将碗放下道:“我吃饱了。”
苏影青笑道:“我以为你会说一句:‘八分饱’。”林子敬恶寒了一下,这次不用苏影青吩咐,他便帮着她收拾起碗筷,又帮她打来水倒进厨房的水缸。两人的碗筷不多,苏影青几下便清洗干净了,她摘下围裙,洗洗手,出门便看到林子敬在院中逗着狗儿。
他逗的不是小牙和小枣,倒是一向冷静自持的将军。他在院中折转着步伐,足下影动,身姿轻盈,将军被这步伐所惑,不住地扑咬上来,却连他的衣角也无法够到。苏影青见了他的身法,倒是想起自己前世所看的武侠小说中的“凌波微步”。几次都感觉将军会咬住他,却被他险险避过,衣袂翩然,看到精彩处,苏影青不由鼓起了掌。
听得掌声,林子敬脚步一停,又伸手一捞,将将军抱在怀中,笑看着苏影青。苏影青见将军一副头晕眼花的迷糊样,不由也笑了起来,上前将将军接过,摸了摸它的头说道:“笨狗啊,怎么跟大侠比啊,下次找狗儿玩吧。”
林子敬听了一头黑线,适才他见将军一副淡定的样子趴在那里,不怎么理会自己,便童心大起逗弄了一番,现在可被笑话了。他见苏影青满是温柔地抚着狗儿,想起了今日他听到的话“住不了多久”“流浪”……他忍不住上前一步,站在苏影青的面前,低头看着她。
苏影青正低头抚弄狗儿,却看到身前投下一片黑影,她抬起头,发现林子敬神色莫明地看着自己,她眼中带着疑问看向他。
林子敬见她轻轻抬头,脸上有些迷惑的表情,眼波流转,朱唇微启,他看了心如擂鼓,差点把自己要说的话忘了个干净。
“你……不会离开这里吧?”林子敬终于没忘了自己的初衷,开口问道,“我方才在屋顶上听说你要离开这里,可会如此?”
苏影青笑着摇摇头:“我应该不会离开,既然刘贵的事已经解决干净,我自然还是呆在青阳镇。这里……”她环视了一下这个院子,一口老井,两棵紫荆树,四只狗儿,几间房屋,这个院子已经打下了她的生活印迹,更别说与这间院子仅一巷之隔的荆儿,“我喜欢这里,如果能够的话我希望能一直住下去。”直到我能离开的那天为止。
林子敬听了她的话,心头如放下一块大石,顿时松了口气,这才发觉自己站得离苏影青太近了,便状似不在意地转身背着手说道:“在这青阳镇,你若有任何麻烦都可以到林府来找我帮忙,若我不在,寻林管家亦可。”喜欢的话终有些不知如何开口,林子敬想,也许自己应该多回青阳,多见见她也许便能自然地表明心迹了。
苏影青大方应下,林子敬今日的异样层层累积,已经到了苏影青无法忽视的地步,也许林子敬自认为自己掩饰地很好,可是看了不少情情爱爱的电视剧与小说的苏影青,他这样的表现又如何瞒得过她?她并非一个真正的十四岁未解情事的少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比林子敬更加成熟。
苏影青也不点破,她的心中未必就没有一点点的心动,只是这点心动被她压抑着罢了。她知道林子敬不仅是一个小官差,更是青阳大户林府的公子。这样的人他对自己是真心的吗?他的家庭是如何想?他是喜欢还是爱?他会是她的良人吗?……这些疑问在电光火石间闪过她的脑海,却没有进入她的思绪深处。这还不是她现在需要考虑的问题,她下意识地回避了林子敬的感情,缩回了自己那小小的壳中。
林子敬不知自己的感情被人看在了眼中,转过身与苏影青说道:“那我先告辞了,我会吩咐林管家帮你将墙砌好,你不必费心,只需在家中稍待便可。”说完,便一拱手仍是从墙上跃过,没有从正门进出。
“林子敬……你,到底是如何看待我的?”这声疑问被压入了苏影青的低喃,墙外的林子敬终是无法听到。